也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對,見到她就情緒失控。也可能是被家人和長輩逼婚了一晚上,心情鬱悶想要發洩。等到訓完了,季修筠才後悔自己不該脾氣上來管不住嘴。
扶曉發「斷腸草」,不是開玩笑,也不是故弄玄虛,是當時心情的寫照,可是她不能說,說出來太丟臉,忍著委屈,憋悶的說:「對不起,讓你誤會了。」
「算了。」季修筠放軟了口氣給自己找台階下,「你晚上吃飯了嗎?」
扶曉低著頭說:「你不用管我了。」
她回來就是大掃除發洩一通,體力消耗巨大,本來很餓,但這會兒也氣飽了。
季修筠想進去坐坐,緩一緩氣氛。可是,扶曉壓根也沒讓他進去的意思,手扶在門上,擋在門口,又是這幅冷淡疏遠的態度。
季修筠臉色一沉道:「這事因我而起,你要是餓出個好歹,我可擔不起責任。」
扶曉痛快的說:「你放心吧,以後都和你沒關係。」他都要結婚了,當斷則斷吧。
季修筠的火騰騰就上來了,「什麼意思?說你兩句,就打算和我絕交啊?」
絕交兩個字戳得扶曉心口疼,實在沒力氣和他吵下去,狠心說:「再見,你開車慢點。」
這是下逐客令了。
季修筠握著拳,一股悶氣在心口亂竄,轉身怒氣衝衝的下了樓。步子太快,在拐角的地方差點撞上一個人。
那女孩兒往後一躲,下意識的哎呀了一聲,季修筠聽見聲音耳熟,停步詢問:「你是陸靈犀?」
兩人剛通過電話,季修筠的聲音更是辨識度很高,再加上不異於播音員水準的普通話,陸靈犀也認出是他,笑著說:「你怎麼沒進去坐,扶曉在家吧。」
季修筠點頭:「嗯,在家。我先走了。」
「嗯,再見,有空再來。」陸靈犀目送著他下了樓。
果然很帥,氣質也好到不行,怪不得扶曉動心。
陸靈犀騰騰騰上了樓,開了房門,看見扶曉剛剛洗過澡,正在擦頭髮,穿的是她送的那一件很性感的絲鍛睡裙,忍不住就想歪了,笑嘻嘻問:「你們剛才,那個了?」
扶曉窘道:「你想到哪兒去了?他門都沒進來。」
「我就說呢,怎麼那麼快。」
扶曉:「……」
「我剛才碰見他了,真的好帥啊。你眼光不錯,可比當年你暗戀的那個黑金剛好多了。」
扶曉又好笑又好氣:「都這多少年的老黃曆了你還記得,人家周成鋼那裡得罪你了。」
「他在謝麟面前說過我壞話。好了,不提他,季修筠找你什麼事?」
扶曉把前因後果說了一遍,陸靈犀果斷的說:「季修筠對你這麼關心,給你送外賣,專門跑來看看你有沒有事,說明他還喜歡你,不然前女友的死活他才不管。」
「你想多了。這幾次見面,回回都把我懟的夠嗆,就沒給過好臉色。他剛才過來,也是衝著我劈頭蓋臉一頓罵,不是上門送關懷。」
陸靈犀:「……」
扶曉苦笑:「而且他要結婚了,今天我是親耳從他死黨那裡聽到的消息,未婚妻我還認識,是他青梅竹馬的一個朋友,叫許琳瑯,長的好漂亮,家裡還特別有錢。」
「你確定?」
扶曉點頭:「陸賾親口說的。」
陸靈犀想了想說:「居然是青梅竹馬,季修筠如果喜歡她,早就喜歡上了,不至於對你一見鍾情。我估計,是兩人到了婚嫁的年紀,被家人逼著撮合在一起的,說不定季修筠和你重逢之後,對你餘情未了,會和未婚妻分手呢?」
「不是餘情未了。他喜歡一個人,不是這樣的。以前,他對我,你不知道有多溫柔……」
扶曉有點說不下去了。正因為知道他喜歡一個人的樣子,所以和現在的舉動一對比就知道,他對她沒什麼感情了,不然絕對不會是這個態度。
陸靈犀也有點摸不著頭腦了,撓撓頭髮說:「可能……老男人的心思比較深沉吧。」
扶曉馬上不樂意了,撅著嘴說;「他一點都不老!」
陸靈犀好笑:「好好好,一點都不老,年輕英俊行了吧。嘖嘖,你看看你,護成這樣。我說是心,不是臉。」
扶曉點頭:「心理年紀肯定是比我們老。他上學早工作早,心智本就比同齡人成熟,原先我們差兩歲不明顯,現在他比我大八歲,動不動一副大人訓小孩的語氣。我現在根本看不透他的心思,覺得和他有代溝。」
陸靈犀莞爾:「代溝,那有那麼誇張。」
扶曉一本正經說:「真的,跟我們科室主任似的,動不動訓人。」
「是不是當了主任都這樣啊?」
聊著聊著,扶曉肚子開始咕嚕咕嚕叫。
陸靈犀問:「你沒吃飯啊?」
「嗯,你呢?」
「吃了,開會前主任定了個披薩,大家分著吃的。」
「那我下樓吃飯去。」
陸靈犀說:「我陪你一起去吧。」
扶曉拿起手機下樓,這才發現上面有季修筠的六個未接來電,還有陸鵬的一個電話。
她撥回去,問陸鵬什麼事。
陸鵬很抱歉的說:「扶曉姐,今天真是不好意思,我本來想著請你好好玩一玩的,結果還把你氣走了。」
「沒什麼。」
「我哥和季哥打小就是死黨,他說話不大好聽,你別放心裡。他這個人就是這樣,臭脾氣,其實人挺好的。」
「嗯,有這樣的朋友,是季修筠的福氣。我不會記恨的。」
「我哥誤會你是因為沒和你打過交道,反正我知道當初你突然離開肯定是有苦衷,絕對不會是玩弄季哥感情,我覺得你不是那樣的人,我看人很準的。」
扶曉有點鼻子發酸,沒想到當年的叛逆少年,在她被誤解的時候,居然能站在她這邊。掛了電話,不禁感嘆:「人果然都是會變的。」
陸靈犀問:「怎麼了?」
「當年的叛逆小孩兒長成了善解人意的青年,而當年的暖男變成了炮仗。」
陸靈犀噗的笑了:「那也是被你氣炸的。」
扶曉:「……」
兩人走出院門,去了對面的一家小吃店,也真是巧,剛好周以檀也在。頭上戴著一頂帽子,百無聊賴的吃著一碗炒麵。
周以檀也看見了兩人,招手笑了笑。
扶曉叫了一碗餛飩,然後要了兩個雞腿,兩個滷蛋,端到周以檀那一桌,把雞腿和滷蛋放在他跟前,「你受了傷多吃點好的,別天天吃麵條。」
周以檀面無表情的說了句:「沒意思。」
沒頭沒腦的一句話,陸靈犀一頭霧水,扶曉卻是瞬間秒懂。心裡一陣唏噓,半晌說了句:「那也要好好活下去啊。」
周以檀抬起眼眸,笑笑:「你想想,如果你留在了六年前回不來,現在是什麼樣子。」
扶曉心說,不想去想,也不敢細想。
陸靈犀望瞭望周以檀,好奇地問:「那世上還有另外一個你嗎?」
「沒有。」
扶曉問:「為什麼沒有?」
「因為你是回到六年前,而我,是回到四十八年前,還沒有我。」
扶曉瞪圓了眼睛,這個傢伙到底比自己小了多少歲?這麼一對比,她要成了老太婆了,瞬間心情微妙,感覺面對的是一個晚輩,小孩兒。
陸靈犀立刻問:「你的意思是,不僅可以回到六年前,還可以回到更遠的過去?」
周以檀點頭。
「如果我想回到六年前的六月份可以嗎?」
「不可以,因為現在已經過了六月。」
陸靈犀的表情很複雜。六年前的七月初她父母出事。
扶曉立刻明白了陸靈犀的用意,忍不住道:「靈犀,你不要亂動心思,你改變了過去,時間會發生拐點,進入另一個時空,你不能再回到現在。我可是嘗過那種滋味,雖然只待了二十四天,可是每一天都在煎熬。」
「可是你認識了季修筠啊。如果我能回到七年前或者八年前,我可以見到爸媽,說不定還可以和謝麟早戀一下。」
扶曉嚇一跳:「你別嚇唬我。這不是鬧著玩兒的,萬一回不來怎麼辦。」
陸靈犀咯咯笑道:「我就是隨便說說,設想一下而已,你別多想。」
周以檀橫了她一眼:「別身在福中不知福,失去了才知道自己擁有的東西有多重要。」
陸靈犀笑:「你們兩個,別大驚小怪的好不好,我又沒有時鐘,想回去也回不去啊。」
三人走出小吃店,才發現外面狂風大作,眼看有一場暴雨。
周以檀依舊回到了喜鵲,陸靈犀和扶曉越過馬路,急匆匆往家屬院去。
盛夏的天氣,暴雨說來說來,瞬間便刮得天昏地暗,兩人一路小跑,剛剛跑回樓洞裡,一場大雨瓢潑而下,兩人雖然沒淋到雨,卻被吹了一身土。
暴雨下了一夜,直到第二天傍晚才停歇,扶曉在單位裡等著陸靈犀。
謝麟上午突然打電話來,說有個同學從北京過來,晚上本市的幾個高中同學聚一下給遠道而來的這位老同學接風洗塵。
扶曉問是誰,謝麟還神秘兮兮的不肯說。
今天因為下雨,款車來的晚,陸靈犀下班也晚,扶曉在單位等了半天,才接到她的電話。
聚會的地方是謝麟安排的,還挺高檔,扶曉和陸靈犀趕到時,基本上大家都到齊了,正圍著一個高高大大的青年說話,熱鬧的不行。
扶曉沒想到這位從北京來的同學,竟然是周成鋼。
若從高中畢業那年算起,有五年沒見。但是她在一個月前剛剛見過十七歲的周成鋼,這感覺很奇妙。
周成鋼看到扶曉和陸靈犀,很爽朗的笑著招招手:「嗨,兩位美女,好久不見啊。」
陸靈犀附耳說:黑金剛好像還是那麼黑啊。
扶曉莞爾,「你夠了啊,不論是誰,和謝麟一比也黑。」
大家互相通報了一下畢業後的去向和工作,原來周成鋼所在的公司在芙蓉市設了分公司,周成鋼被派來擔任市場部經理。
大家聊了一會兒就開始吃飯,扶曉不知道怎麼回事就被安排坐到了周成鋼的旁邊,謝麟坐在周成鋼的另一邊。扶曉略微有點窘,因為當年對謝麟說過喜歡周成鋼的話,也不知道謝麟是不是早就忘了。
吃到一半,陳青青去了衛生間,隔了兩分鐘給扶曉打電話,說她突然來了大姨媽,問扶曉帶沒帶衛生巾。扶曉小聲問陸靈犀,陸靈犀也沒帶。席間就她們三個女生。
扶曉給陳青青發了個微信,讓她在衛生間裡稍等一會兒。然後拿了錢包下樓去飯店旁邊的小超市買了一包衛生巾回來。
通往衛生間的走廊裡,有個包廂熱熱鬧鬧,不停有服務員進出上菜,彷彿是單位聚餐,聽上去氣氛比較活躍。
扶曉給陳青青送了衛生巾,出來時,洗手間外面的抽菸區有兩個男人在抽菸。其中一個高高瘦瘦,身形挺拔的男人面朝著走廊。
扶曉掃了一眼,心口噗通一跳,竟然就那麼巧,會在這裡碰到季修筠。
昨天晚上吵的不歡而散,眼下這情況,他們之間算是冷戰,還是……已經絕交?
扶曉一時間也不知道是不是該打招呼,還是假裝什麼都沒發生過,反正是有點尷尬。
季修筠已經看見了她,手指夾著煙,眼眸微瞇,繼續和那個男人說著話,冷著臉並沒有主動打招呼的意思。
扶曉打算默默的走過去。
走到跟前,眼看就要擦肩而過,就聽見冷冷的一聲:「又裝不認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