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沐奕言的頭皮發麻,七月初七……她出門忘記看黃道吉日了!她前世真正做女人的時候都沒和男人過過七夕,跑到這裡,換了一身男人皮,倒是過上了這個情人節!

她佯作鎮定地看著酒樓,訕笑道:「這……這種把戲居然也有人會信,豈不是好笑?」

「只是心中有個期盼罷了,人力不能為之的時候,總會把期盼寄托在那虛無之中,」裴藺笑了笑,只是這笑容有些悵然,「就好像我。」

沐奕言的心頭砰砰一跳,心中終於起了幾分愧疚:「裴兄龍鳳之姿,必然有許多名門閨秀對你暗送秋波,何必再惦記那只有一面之緣的薄情女子?」

裴藺意外地看了她一眼:「你怎麼知道我在惦記什麼?」

沐奕言呆了呆,手心起了一層薄汗,她急中生智:「語之說的,語之總是和我提起你,她很是為你發愁呢。」

一提起這個表妹,裴藺頭疼得緊:「她就管好自己吧,不讓我操心她就好。」

兩個人正說著,點翠樓的上空忽然爆出了幾朵璀璨的煙花,一個女子裙裾飛舞,輕紗飄揚,從天而降,站在樓頂跳起舞來。

底下圍觀的人一陣驚呼,緊接著便有人雙掌合十,口中念念有詞,想必是在朝著織女祈禱。

沐奕言渾身上下都不自在了起來,偷偷朝著裴藺瞟了一眼,頓時愣住了:裴藺居然也雙目輕閉,雙掌合十,神態虔誠。

月光如水,夜風輕拂,裴藺的嘴角輕揚,好像在說這世上最動人的情話;他的雙眸狹長,睫毛微微顫動,長得令人嫉妒,讓人有種親吻上去的沖動;他的呼吸輕而淺,帶著幾分清新的花木清香……

四周驟然爆發出歡呼聲,裴藺睜開了眼睛,沐奕言一驚,恍然驚醒,不自在地四下瞧了瞧,只見樓上的織女已經跳完了舞,一大把香囊從她的手中散落了開來。

「你這麼信牛郎織女,為什麼不去搶一個來?」沐奕言取笑道。

裴藺赧然一笑:「我是個男子,總不能讓我去做針線吧?這是乞巧用的。」

「織女扔的,總帶了點她的仙氣,說不定就能帶來姻緣,」沐奕言躍躍欲試,只可惜搶的人很多,她若是沖上去,只怕香囊沒搶到反被踩倒了。

裴藺一聽,提氣縱身,幾步便來到了人群中,腳尖一點,身子仿佛紙鳶般地升起,頓時比哄搶的人群高了大半個身子,輕輕鬆鬆地便把一個香囊搶入手中。

電光火石之間,裴藺手持香囊,轉頭沖著沐奕言笑了一笑,衣袂輕揚,穩穩地落在地上。

沐奕言的心髒砰砰亂跳,整個人好像被施了魔咒一般一動不動,眼睜睜地看著裴藺一步步地朝她走來。

「你……你幹什麼?」好半天,沐奕言才聽見自己的聲音喑啞地響起。

裴藺彎著腰擺弄著她腰間的玉佩,雙手靈巧地打了個結,把香囊系在了她的腰間。

他後退了一步,滿意地打量了片刻道:「不錯,看起來還有點喜意。」

沐奕言的面上一紅,掩飾地低頭握住了香囊:「繡得還挺漂亮,這家點翠樓的老板還真能攬客。」

「言弟有了好姻緣的時候,萬萬可不要忘了我啊。」裴藺朗聲笑了起來。

沐奕言見他神情自若,那突突亂跳的心才漸漸平靜了下來。

不到片刻,點翠樓上的織女已經和牛郎相會,翩然而去了,圍觀的人群熱鬧了片刻,也漸漸散去,

沐奕言有些意猶未盡,沿著堤岸走了片刻,夜風習習,垂柳輕拂,河面的水漾起微波,十分愜意.

前面是個開闊的轉角,停了好幾艘的畫舫,想必是有錢人家玩樂的場所,沐奕言不禁停下了腳步,只見不遠處的河面上還有幾艘正在行駛,燈火通明,她不免有些心動,回頭一看,裴藺卻不見了蹤影。

她奇怪地四下瞧了瞧,卻看見停在岸邊的一艘畫舫上忽然亮起燈來,船頭一個熟悉的人影正沖著她揚手,正是裴藺。

沐奕言又驚又喜,緊走幾步,手中折扇輕敲了兩下船頭:「好啊,原來你還藏了一手。」

裴藺沖著她伸出手來,臉上的笑容和從前一樣明亮溫暖:「今夜星辰今夜風,不知為兄是否有幸,請言弟一觀天河?」

畫舫緩緩駛出,四個船夫二前二後,一邊歡快地說著家鄉的俚語,一邊手上用力劃槳,岸邊的喧囂漸漸遠去。船頭上擺著一張桌兩把椅子,桌上擺著一壺花茶,底下悠悠的燭火輕燃,淺淺的茉莉香味縈繞在四周,令人沉醉。

羅谷江的河面開闊,沒有了房屋和樹木的遮擋,那整一片的夜空盡收眼底。畫舫隨著河水輕漾,空中弦月高掛,繁星點點,沐奕言和裴藺迎面而坐,仰望著那一條幾近璀璨的天河,幾疑自己也身處仙境之中。

兩個人一邊喝茶,一邊聊天,說古道今,三言兩語便聊到了那機弩上,裴藺回去後調集了兵部和工部的幾名頂尖工匠,按照沐奕言的思路,已經略有小成。

「言弟,若是這連發弩能制成,我和於大人想要在禁軍建一個機弩營,你意下如何?」裴藺有些興奮。

「可以,只是厲王肯嗎?」沐奕言很懷疑。

「沐弟是不是對厲王有成見?」裴藺笑道,「依我看,厲王雖然為人嚴厲冷肅,但對大齊倒是忠心耿耿,這對我大齊軍是件天大的好事,他見了指不定多高興呢。」

沐奕言想不出來那塊臭石頭高興的模樣,忽發奇想道:「這機弩你們就高興成這樣,要是有種武器,射出去的速度比機弩快上百倍,你們會不會高興瘋了?」

「什麼?」裴藺愣了一下,旋即笑道,「沐弟你可不要開玩笑了,怎麼可能比機弩快上百倍,要是有這東西,我大齊就能所向披靡,稱霸天下了。」

沐奕言撓了撓頭,她前世對軍事不感興趣,此時真要讓她說出槍械的原理來,還真說不清楚,她也不知道這大齊的火藥發展到什麼程度了,還是先不要讓裴藺空歡喜一場了。

她笑嘻嘻地道:「我多去做幾次夢,說不定會有神明托夢給我做出這樣的利器。」

裴藺也笑了起來,他自然以為沐奕言在開玩笑。

袁驥站在沐奕言身後,沉聲道:「依卑職看,這連發弩雖然威力驚人,但兩軍交戰時用處不大,倒是可以用在羽林軍中,護衛皇城。」

「非也非也,雖然兩軍交戰時用處不大,可作先鋒、奇襲,一定有事半功倍的奇效。」裴藺笑著說,「你上過戰場?」

「他從西北軍來的,論實戰,你可能還比不上他。」沐奕言得意地說。

「不敢和裴大人相提並論。」袁驥垂首道。

「你就是那日在校場上射箭的都尉?」裴藺看了他兩眼,一下子想了起來,「西北軍都尉以上的名冊我爛熟於心,你的名字我怎麼沒看到過?」

袁驥心中一凜:「卑職在西北軍只是一個小小的校尉,想必不入裴大人的眼。」

沐奕言樂了:「你在西北軍這麼落魄?一定是不聽話得罪了同僚和上司吧?」

袁驥赧然笑了:「是,公子一語中的,卑職總是頂嘴,也看不慣有些人的嘴臉,所以後來調防的時候,他們就把卑職踢出來了,也幸好被踢出來,才能有機會遇到楊大人和公子,卑職真是上輩子修來的福分。」

「等過一陣子,我封你做個什麼將軍,殺回西北軍,嚇死你那些同僚和上司!」沐奕言哼了一聲。

袁驥笑道:「卑職不求榮華富貴,但求問心無愧,在公子身旁很好,卑職別無他求。」

沐奕言有些不高興了:「怎麼,你以為我隨口說說的?別以為朕看不出來,你這人心高氣傲的,心中一定志在千裡,平日裡看你巡防、操練都有一套,不然楊大人怎麼會放心讓你做這侍衛隊長?你以後多看看兵書,依我看,假以時日,你一定不會比那塊臭石頭差,等你立了功,做個將軍保家衛國豈不是小菜一碟?」

袁驥愣住了,驟然之間,胸口一陣激蕩,一下子說不出話來。

「臭石頭?那是誰?」裴藺納悶地問。

沐奕言和袁驥對望一眼笑了起來:「不可說啊不可說。」

臭石頭自然就是厲王沐恆衍,那日在賞春宴上沐恆衍怒不可遏、拂袖而去後,沐奕言便斷了這拉攏的心思,見到他也不再賠著笑臉,兩個人兩看兩相厭,關系到了冰點。

說話間,畫舫便到了河中央,河中央停了好幾艘,絲竹之聲傳來,隱隱還有游人的嬉戲之聲。裴藺便也吩咐船家停船賞景。

沐奕言沿著船身信步走了一圈,探頭往船下一瞧,河水幽黑,看起來應該有點深度,她這才想起來,她不會水!她有點緊張地抓住了船舷,不安地問:「裴兄,這……這船不會翻吧?」

「沐弟難道不會游水嗎?」裴藺有些驚詫,他童心大起,沖著沐奕言促狹地一笑,伸手抓住了船舷用力搖了幾下,頓時船身晃悠了起來。

沐奕言驚叫了一聲,幾乎整個人都掛在了船舷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