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蘭西街。
神界潮流刻印店。
天氣漸漸變得暖和起來,凱琳卻捨不得她冬季才買的皮草外套,穿著它和斯薇一起來在臉上添加今年流行的刻印。神界的刻印有點像人界的紋身,但是由魔法、寶石和溶液鑲嵌而成,很容易清洗,對皮膚的刺激性也很小,所以是換刻印是很多新潮份子熱愛的活動。去年冬季凱琳在眼角弄了一個女人味十足的鑽石刻印,今年她打算換換口味,走狂野風格,在脖子上弄一個雪狼頭。
斯薇只是來把額心中規中矩的紅寶石刻印洗掉,好為四月的婚禮做準備。
兩個人剛一躺下去,凱琳就被旁邊服務小姐一系列馬屁誇得花枝亂顫,末了又扭頭對斯薇說:「春天來了心情也好了,如果那個老女人不在我的心情就更好了。」
其實凱琳和撒伽見面的次數屈指可數,但一天起碼要提到她二三十次,提了也沒什麼好話,令人很是不解。斯薇這段時間夠焦躁了,悶悶道:「你說的老女人最近和『狼』關系好得很,經常摟摟抱抱親親,所以你在意她,她未必在意你。」
因為法瑟還是王子時使用的旗幟是雪狼,所以斯薇和凱琳都用「狼」代替法瑟。
「什麼?」凱琳猛地坐起來,小聲說道,「你沒有那麼廢物吧,自己男人都看不好?」
「王後殿下太主動,而我在結婚之前又不能和陛下有什麼實質性的進展,他們倆會乾柴烈火也是很正常的不是麼。」
「主動陛下就要了她?」
「看樣子陛下是來者不拒型。」斯薇展開眉毛,揚起甜美的臉蛋讓刻印師幫她取下寶石,「你長得比撒伽好看多了,所以我估計你要對陛下獻殷勤,他都不會拒絕。」
「你在說什麼,我怎麼會去想這些東西!」凱琳憤怒地握緊雙拳,「我會站在你這一邊,一定要幹掉那個可惡的女人。」
「凱琳,別整天想著害人了。善良一點不好麼?」
「就是因為你太單純太傻才需要人當惡魔啊。」凱琳瞥了她一眼,得意地笑了,「我會想到辦法的。」
早春三月。
神族女子們的衣裳先沾上了□,羽萱樹的枝椏才遲遲冒出新的綠芽。一場春雨過後,蔥綠的嫩葉一夜間綴滿了街邊的樹。在外徘徊的鳳凰越來越多了,露天的酒吧外也開始賓客如雲。
幾乎從看見枝頭新綠的第一天起,安安就在等待羽萱花的盛開。
羽萱花一直是她最喜歡的花,而且因為以前從沒見過這麼漂亮的花,所以她的程度比一般熱愛羅曼蒂克的神界女孩嚴重得多。但這種花是在阿斯加德升入高空之後才出現的新品種,只會在光之神界盛開,嬌氣到一旦離開空中帝都就會凋零,不論用什麼方法保存。因此,就算告訴赫默自己喜歡羽萱花,他也沒有辦法把它從阿斯加德運送到華納海姆。
這一回好不容易有機會來一趟神界,在春季賞花已經變成了她最想做的事之一,但一直等了兩個星期,樹葉越來越濃綠,樹梢卻還是沒有一點花開的動靜。
與此同時,凱琳真的開始轟轟烈烈地跟蹤安安。但安安來了神界以後生活依然單調,唯一多出的活動就是定期騷擾法瑟和看著光禿禿的羽萱花樹發呆。幾次看見安安和法瑟成雙成對出入金宮,動作還相當親暱,凱琳都會拿著通訊器時刻向斯薇匯報狀況。斯薇的反應卻比她平靜多了,說既然快結婚了就由著他去吧。
皇上都不急了,太監急起來也沒意思,最後一次跟蹤後凱琳打算放棄,卻在金宮側門遇到了法瑟。
「凱琳。」法瑟看了看她周圍,「難得你一個人。」
以前每次和法瑟對話都是跟著斯薇一起,這是第一次和他單獨說話。甚至不敢相信法瑟會記得自己的名字,凱琳緊張得換了好幾個站姿:「今天斯薇有事……那個,陛下要回去了?」
「嗯。」法瑟看了看外面漸漸黑下來的天,「你回去小心點,晚上一個女孩不安全。」
第二日凌晨十二點,被夜色籠罩的神界綴滿了燦爛的金光。
安安為法瑟治療完畢離開金宮後,凱琳借斯薇有急事為由混進去。
法瑟沒在寢宮。她在藏書廳找到了他。
他身上穿著黑色真絲睡衣,肩上又披了一件大衣,似乎是半夜起來了。
辦公桌上放了一杯咖啡,此時正冒著濃稠的奶香。法瑟看了一會兒文書,端起咖啡杯看了一下,然後微笑著喝了一口咖啡。
他臉上的笑意直到凱琳的聲音響起,才漸漸褪去:
「法瑟陛下。」
法瑟抬起頭,有些不解地看著她:「凱琳?」
這一天凱琳把脖子上的雪狼刻印洗了,重新換回了女人味的鑽石,然後穿了一套黑色的蕾絲長裙,將頭髮高高盤起,比起平時成熟了不少,只是眼神依然稚嫩。她扭動著婀娜的腰,走到法瑟身邊:「陛下辛苦一天,一定很累了。」
「你怎麼來了?」
「撒伽好像沒對他說過什麼話吧……就只是直接坐在他的身上。」——斯薇說的話在凱琳腦中響起。
她徑直走過去,從後面抱住法瑟的頸項,在他耳邊輕輕吹了一口氣:
「陛下……」
咖啡香將他們包圍。
凱琳難耐地閉上了眼睛,她從未覺得哪個場景會有現在這般性感。想到這裡,就更加用力地抱住他,臉頰在他的耳側輕輕磨蹭。
法瑟眼中露出了愕然之色:
「……你在做什麼?」
「我……」她聽見自己強力的心跳聲,「我想在這裡過夜……」
短暫的沉默後,法瑟拉開她的手,並不蠻力,卻相當堅定。然後他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你不是和斯薇是好朋友麼,怎麼回事?」
凱琳愣了愣,臉色漸漸變成精致的妝容也無法掩飾的蒼白:「……那又如何?你和撒伽都有……我比撒伽年輕,比她漂亮很多,而且她是你弟弟的妻子,我卻是單身……陛下應該知道的吧?」
聽她緊張地說了一大堆話,法瑟只是淡淡地看著她。黑衣將他顯得冷酷,他的眼睛猶如深紫的冰:
「我對你沒興趣。出去。」
又一個星期過去,阿斯加德的羽萱樹依舊只有銀綠色的樹葉,在夜晚照亮了帝都大道的兩側,卻沒有開花。
安安站在熟悉的大道旁,看著看著那些好像永遠也不會開放的枝椏出神。
過了一會兒,一個老頭走過來,同樣望著她看去的方向:「羽萱花的故事在阿斯加德是被禁止討論的。王後殿下在華納海姆肯定聽過關於它的童話吧。」
「嗯。」
那個不斷被人們美化,美化到她幾乎認不出原型的童話。曾經有一些年,她只要一聽到別人講述這個童話就會偷偷躲著無聲大哭,哭到渾身抽搐呼吸困難,之後還連續幾天都會腫著眼睛,不得不調理藥劑來消腫。
在那之前,她甚至有段時間只要早上睜開眼,眼淚就會順著發鬢掉下來,不是不想求救,也不是不想解脫,但無人傾訴。
不經歷過這一切,誰又會知道人的感情竟可以如此脆弱?
「羽萱樹現在已經開不出花了,但其實並不是像童話中傳聞的那樣不可救藥,王後殿下知道嗎?」
安安搖搖頭。
「法瑟陛下其實很希望能看見羽萱花,只不過如果全城都不開花,對阿斯加德的神力耗損會比較小。所以如果有節約神力並讓花開的方法,他是很樂意見到的。」老頭稀薄頭髮下面藏著一張即便笑著也很模糊的臉。
安安記不住他的長相,卻記住了他的話。
三天後的晚上。
帝都大道。
黑夜神秘且寥廓,億萬顆星斗猶如水般澄澈閃亮,連成一片絢爛的銀河,這片天空下的阿斯加德比百年內的每一日都要耀眼很多。
銀白交錯的大片花海在羽萱樹上千葉盛開,像是艾爾夫海姆山上積累的千年大雪。
因為神界連羽萱花的一切資料都被禁了,羽萱樹也有了新名字,很多神族從出生後就沒見過羽萱花,一時間都不知道這些美若夢境的花景究竟是怎麼來的。大道上的路人們都停下了腳步,瞻仰著這百年一開的奢侈鮮花。
大概是因為百年未開花,羽萱樹也耗盡了所有的力氣去讓自己燦爛一回。只要有純淨的春風吹過,銀白的花瓣便會如冬季初雪一般紛紛墜落,漫天飄零。風刮得大一些,雪就下得更大,紛紛亂亂在星夜翻卷,泛著銀色的光點,就像是花瓣在落淚。
安安連續熬了兩天夜研制出了讓羽萱花消耗極少神力盛開的方法,也為了不做得太過火,先讓帝都大道的樹開了花。但重新看見這些花,竟沒有一點開心的感覺。
時間如此匆促,就這樣一年又一年過去了。
一百年前,所有人都在。不管是英姿颯爽的貝倫希德,還是沉默俊朗的梅勒,或是性感豪邁的蘿塔……
不管是他們帶來的是歡笑還是憤怒,都如此鮮活地存在過。
那個仲夏夜,還是少女的自己站在羽萱花樹下,思考著一些現在想起來簡單得不得了的問題。然後高高帥帥的金髮王子出現在她身旁,一邊和她說話,一邊撥弄她耳邊的白色花朵。那時候只要是個神族都知道羽萱花是象征青澀初戀的花朵,整個神界所有女孩都向往能在夏季游園會中得到心愛人送的羽萱花。
而現在神族們停在街邊,已然用著新鮮又陌生的眼神看著花朵,好像百年前繁盛夢幻的阿斯加德已經成為了失落的歷史,甚至根本不存在過。
就算再次回想那些被深深埋葬的記憶,安安也不會再哭了。
原來,再是濃烈的感情,也能如羽萱花般飄墜。
她只是靜默地抬頭,用迷茫空曠的雙眼望著眼前有些絕望的美景,任清冷的花香彌漫在空中。看花瓣猶如轉瞬而逝的生命般,落滿神聖寬廣的帝都大道。
不知過了多久……
從凌亂的花海中回過神來,她看見了不知來了多久的法瑟。
他在帝都大道的另一端,劉海和紫水晶耳墜在風中沒有規律地舞動,頭髮銀白如花瓣。花影在他幾乎透明的眸中移動,剝落的羽萱花落在他黑色衣裳的肩頭。
這是有生以來第一次,她看見他如此失魂落魄,眼中露出如此明顯的悲痛眼神。就好像原本所有武裝的堅強與冷漠被瞬間擊潰,不堪一擊的脆弱被赤`裸裸地暴露在這些柔弱無害的花瓣中。
他隨手接了幾片花瓣,無聲地凝視著它們,悄悄地握住了手掌。
然後他看向她。
安安正想過去跟他說一下關於減少神力的開花方法,卻被他投來的冰冷視線震住!
這一刻才是真正的他,那個為了野心可以引爆數場廝殺戰爭,殺人如麻,踏遍萬具屍體的神族帝王。
這些年他打過的仗比她吃過的飯還多。這一點她早就知道了,但當他對自己露出這種充滿殺意的眼神時,感覺是截然不同的。
安安的腳像是被釘在地面上一樣不能動彈。和他僵硬對峙了一會兒,她終於敢往前挪動一步。
然而,與此同時,他的手朝她的方向指了指——
紫紅烈焰從地上轟然噴發!
安安低呼一聲,往後瞬間移動了數十米!
盡管很多年沒有與人交手,但所幸她反應還在,才沒有被那上萬度的火焰燒成灰燼。
因為兩人戰斗而停留下來的路人越來越多,並整齊地向他們投來驚詫的目光。
零點零幾秒內,法瑟已經穿過那道火焰,瞬移到安安身後。安安還沒來得及逃跑,所有退路都已被堵住。
法瑟難道想在這裡了結了她?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
法瑟冷冷地看著她,單手舉起來,朝她的方向指了指。
原本以為又會有魔法出現,卻看見大批神族騎士守衛從他身後出現,並快馬加鞭趕到安安周遭將她包圍。騎士們從馬上跳下來,把安安雙臂壓倒身後扣住,然後套上枷鎖。
「怎麼回事?」安安奮力掙扎,「我做了什麼,你們為什麼要綁我?」
「撒伽殿下,私自種植超過十束羽萱花在阿斯加德是死罪。您讓整條帝都大道上的羽萱花都開了,恐怕還要跟我們去一趟異界牢房。」
異界牢房?
這不是她當初來神界時被關的那一個嗎?關到那裡根本不可能逃出來好不好!
「你們沒有資格綁我!」安安惱然道,「我的戶籍在華納部落,而且我是華納部落的神祗,你們沒有權利這麼做!」
「不管您的戶籍在哪裡,是什麼地位什麼種族,觸犯了阿西爾法律,一律一視同仁。」領隊指了指邊境的方向,「現在就把她押到牢房去。」
安安抬起頭想要向法瑟求救,但法瑟早已離開。
異界深牢。
窗外巨大的月球依舊刻滿了斑駁的痕跡。偶爾有雲層飄過,也無法擋住它的冷寂光芒。
沒想到過了九十九年,這裡環境的惡劣程度和以前相比有增無減。不僅溫度更低,牢房更陰暗潮濕,連守衛也比以前更加森嚴。所幸她現在擁有的是阿西爾神族的身體,抗寒能力比人類要強很多,在這裡還不至於凍死過去。
但是處於黑暗中的感覺是可怕的,安安在待了一個晚上終於受不了了。守衛轉過身的時候,她試圖施展功夫,發現自己並沒把以前學的東西都忘記,但一旦出手,豈不就自爆身份了?
很快的,連施展功夫的機會也已失去。因為外面的守衛湧進來,七手八腳地把用牆壁四角的鏈子把她吊了起來。
這一回吊得沒第一次那麼誇張,但她心裡極度不舒服:連種植羽萱花都是犯法,法瑟真是越來越無聊,程度簡直超過了把同性戀都吊死的某穆斯林國家。
要是她真的因為讓花開被判了死刑,那才是世界上最荒謬的死法。
又在黑暗中度過了不知多久,一群守衛圍了上來把牢房門打開,一個穿著黑斗篷身材瘦小的人擦過高大的守衛,站在了安安的面前。
黑衣人剛一抬頭,安安的身子就因為吃驚而微微一僵。
「……凱……琳?」凱琳最近天天跟蹤她的事早有察覺,但她還是假裝和凱琳很生疏。
「沒錯,是我。」凱琳的臉上露出了很古怪的笑容,「撒伽王後殿下,沒想到你會被關在這個地方吧?」
「沒想到神界會有這種法律。」
「這時候還很是無所謂的樣子,看樣子你還真是個很會裝模作樣的老女人嘛。」
安安愕然地看了她一眼,但並沒有還口。
「你不僅裝模作樣,還自信得很,也不知道你的自信是哪裡來的。」凱琳走過去,輕輕拍了拍她的臉,「看你這張丑陋的臉,真是讓人惡心。如果沒有金蘋果,不化妝,你根本就是個老太婆吧。你用這張虛假的皮面蒙蔽了陛下,還做了那麼多不知廉恥的事,真不要臉!」
但安安還是沒有正眼看過她。
其實凱琳說的也沒錯。
面對「顧安安」這種等級相貌的女孩,法瑟只會利用加背叛,用過了便像抹布一樣被扔掉,再不被記住。
凱琳有些惱了,聲音變得尖銳起來:「老女人,我跟你說話你聽不到嗎?!」
一向對這種因為私人情緒失控的低情商群體沒有好感,安安被她吵了半天,終於歎了一聲,轉過頭淡淡道:「你的話我都聽進去了。所以呢?」
「你難道不知道自己有多令人討厭嗎?!」
隨著這聲尖叫,凱琳揚手便在她的臉上扇了一耳光!
這一耳光使足了勁,好像飽含了她所有的憤怒。安安的臉上立刻紅了一塊,但她好像沒有任何痛感一樣,輕聲說:
「其實你討厭的人不是我。」
「我不討厭你,我惡心你!」
安安漠然地看著她,眼中毫無情緒起伏:「你討厭的是那個什麼都好過你,還奪走你喜歡男人的女孩。只不過你離不開她,因為沒有了她你什麼都不是。所以,才會把這些憤怒發洩在我身上。」
安安一向不喜歡說令人尷尬的話,但撒伽喜歡。也只有不是在面對法瑟的時候,她才能無可挑剔地成為撒伽。
然而這一番話迎來的結果就是又一個火辣辣的耳光。而且這一下還不夠,凱琳又連續抽了她七八下,才被通訊器上的呼叫打斷:
「啊,你來了?等等,我馬上處理好。」
凱琳揉了揉有些疼痛的手掌,出去把所有的守衛都攆走。安安的臉卻早已高高地腫了起來。原本她不知道凱琳是如何讓異界深牢的守衛都離開崗位,但看了看她和守衛長親暱的動作和神態,大概意識到了點什麼。
只不過後來進來的人讓她更加詫異——
斯薇穿著同樣的黑色斗篷,一進來就把帽子摘下來,露出一頭在黑夜中都會泛光的金棕色長髮。她像是沒有看見安安一樣,聲音柔和地對凱琳說:
「老遠就聽見耳光聲了,我說過多少次,做人要留余地。陛下是不可能判撒伽殿下死刑的,所以以後等她出了牢房去告狀,死的人可是你。」
「怎麼不可能判她死刑?她犯了死罪啊!」
「她是華納海姆的王後。」
「所以呢?一樣犯了罪!!」
斯薇輕輕搖了搖頭,苦笑:「凱琳,你真是直腸子性格,遲早要吃虧……」
說到這裡,她在安安腳下方放了一個金色的傳送陣,然後念解咒魔法斷開了四條鏈子。這一刻安安原想瞬移逃跑,卻發現瞬移的能力被暫時封印了,只能不受控制下墜,跌入了金色的傳送陣中。
「你把她送到哪裡去了?」看著傳送陣上象征地理位置的月型標志,凱琳一整顆心都懸了起來,「斯,斯薇……你……」
「這是守衛們的失誤了,我們什麼都不知道。」
斯薇露出甜甜的笑容,重新把帽簷戴上,走出牢房。
剛才不過想教訓一下那個可惡的女人,根本沒有恨到要殺她的程度啊,可是斯薇卻……
凱琳看著斯薇的背影,突然覺得自己似乎從來都沒有了解過這個朋友。
……
……
安安從昏迷中醒來,四周一片漆黑,只有無數閃耀著金光的星團。
揉了揉眼睛,往四下看去,卻在黑暗中看見了一個紅髮男人的背影。
他大概有一米九,後腦卻長得很秀氣,短短的玫瑰色卷發在黑暗中也泛著淡淡的光澤。
聽見身後有動靜,他轉過身來,看著安安的方向。
那一瞬,安安原本已經死去的心都因這張極度美麗的臉蛋而復燃,瘋狂跳動著。男人看見安安後微微一怔,便快速朝著她的方向走來。
「安安……」
他的聲音如此急切,神情卻有著難以言喻的熟悉感。飛揚的眼角處還有兩個被眾神們熟記於心的印記,也是安安無數次在碑文、書籍中看到的……
火神印記。
「難道,你是……」安安聲音有些發抖,「洛基……殿下?」
男人在安安面前站定,苦笑道:「是的,這只是我的一個身份。」
安安迷惑。
「我知道你已經認不出我了。」
他的眼神太熟悉。
安安晃了晃腦袋,突然意識到那些無數次出現在雕像和畫像上,洛基的面孔總是和一個人特別像……
或者說,是那個人像他。
在看著這個人全新卻熟悉的面龐後,安安終於吐出了那個想說又不敢說的名字:
「貝倫希德……殿下……」
洛基紫色的眸中露出了一絲傷感,卻夾雜著更多的喜悅:「安安,我們太久沒見了。」
他捧著安安的頭,吻住她的嘴唇。
在他們接吻的時候……
閃耀著金光的星團突然紛紛墜落,掉在地面成為了大大小小凌亂的紙團,其中一顆發著花光的星團則化作一片穿著花褲子的風箏,在黑暗中飄來飄去:
「這也剛好解釋了為什麼洛基和貝貝有一點點像……」
紙團們瘋狂向花褲子發送超·光團攻擊,花褲子風箏一陣亂叫後,又揉了揉自己的腦袋:
「俺錯了俺錯了,上面兩個長長省略號下面的內容都是惡搞。團團們,你們一定不敢相信俺年年愚人節都惡搞,但今年突破記錄惡搞了兩次,俺真的做到了!但是你們有沒有覺得這種設定很萌?帥哥父子倆搶安安,這簡直是瑪麗蘇的極致啊,雷中帶著的萌感,真是難以描繪……」
紙團們看著風箏,眼神各異。
「你們覺得這種劇情萌不萌?」風箏指著依然在熱吻的洛基和安安,眨巴著大眼睛等待著你的回答。
……
上面兩排省略號內容下面的內容是愚人節惡搞。
正文從「突然覺得自己似乎從來都沒有了解過這個朋友。」後繼續。
……
接見約頓海姆的使節時,法瑟收到了來自暗之神界的信號。
原本並沒有在意,但那方通知有女性神族入侵,而且身手很厲害,殺死了不少同伴。
法瑟回復信號說:吃了她。
隔了二十分鍾後,他又像想起什麼一樣再緊急通知那邊住手,迅速中斷了正在進行的接見。
……
……
頭疼得幾乎快要炸掉,鼻喉間像是被東西堵住一樣連呼吸都困難,長時間的昏迷讓安安很久都不確定自己是否真的睜開了眼。
一眼望去深不可測的黑暗中,只有無數對綠色挪動的光點提醒她自己已經醒過來。
這才漸漸回想起昏迷之前發生的事:自己被斯薇傳送到了暗之神界的銀月崖,遇到了大批雪狼。剛開始它們只是普通的追趕,後來就變成了嗜血的追殺,被它們追殺了幾千米路她身上多處掛彩,大腿上還狠狠咬了一口,連瞬移都比以前慢了很多。最後她被逼到了一條冰河旁邊,乾脆一頭跳入河中。
原本想就算凍死淹死也比被當成食物吃了好,但看現在的狀態,最後必然還是會被這些餓狼撕咬成肉塊。
這裡已經比銀月崖和冰原都溫暖得多,身體卻還是禁不住瑟瑟發抖。細微的動作和呼吸節奏的改變很快引來了雪狼們的注意,數百雙綠色發光的眼睛和獸類的呼吸漸漸靠向安安。
她幾乎起身做出最後的反擊,忽然四周有火把被點亮。
安安坐起來,捂住長時間處於黑暗中的眼,從細微的縫隙中看見狼群們自然退向了兩側,讓出一條道。
她的所在似乎是狼穴,自己則躺在一個臨時搭建的石床上。
身體上空蕩蕩輕飄飄的感覺令她不由自主低下了頭——衣服全被扒光了,連內褲都不剩。渾身大大小小的傷口不少,有的還在流血。當著獸類光身子不需要什麼羞恥心,但那些緊盯著安安、舌頭伸出喘氣的狼群卻讓她不由自主打了個哆嗦。
接著,一個銀白色的高貴身軀出現在狼穴的門口。
安安全本縮著的身子不由僵直,心中湧起了無數種興奮的情緒。
但她還是按捺住了大呼「芬裡爾」的沖動。
她現在不能相信任何人,包括不會說話的獸王。
狼王緩緩走向床上的神族女子。
她赤`裸著身子,但下半身的關鍵部位和胸部都被銀灰色的卷發擋住,身上有無數道還未止血的傷口,所以胸前那兩點發下若隱若現的粉紅,也一時分不清究竟是血跡,還是……她雪白修長的腿交疊著,髮絲上凝結著未劃開的藍色冰粒,冰冷閃亮有如她的雙眸……
狼王看著她,冷漠的紫色瞳仁沒有絲毫波瀾起伏。
原本以為芬裡爾會停在床邊,但他卻跳上了石床,把安安重新撲倒在床上。
與此同時,狼穴裡所有的雪狼都開始貪婪地喘氣。
狼王用嘴把那礙事的長髮撥到一邊,安安完全赤`裸的上身立刻暴露在他危險的視線中。他的身體霸道地蓋住了她,狼群們雖然看不見,卻知道他正在用沉靜卻充滿侵略氣息地掃視著她身體的每一個部位,都紛紛低嚎起來。
被這個遠遠大於神族的軀體這樣死死的罩住,安安有一種變成菜板上的魚任狼撕咬的感覺。見他紅色的長舌伸了出來,這種感覺更加不安起來——難道它們之前不殺她,是為了把自己留給老大當晚餐?
她幾乎要大聲說出「芬裡爾,我是顧安安,你不能吃我啊」的時候,狼王忽然垂下頭,閉著眼輕舔著她肩膀上正在流血的傷口,像是不想看見她盯著自己的恐懼眼神。
安安目瞪口呆。
接下來,他竟順著她肩上的傷口,一直舔到她的手臂,手腕,手指,大腿,膝蓋,小腿,足踝……只要有傷口的地方,經過他的舔舐,都會神奇地止住了血。安安知道他是在為自己療傷,也知道芬裡爾是一匹狼,但四周有那麼急促的雪狼粗喘聲,而並非源自傷口,而是源自皮膚和身體內部的發熱感也讓她覺得越來越古怪。
直到狼王的目光鎖定在了她的雙腿之間……
安安心跳漏了一拍,立刻伸手擋住,搖了搖頭。她的臉漲得通紅,卻說不出「這不是傷」這種丟死人的話。
好在芬裡爾是高智慧的獸類,在她拒絕後就重新覆蓋住她的身體,又一次舔了舔她頸項上被忽略掉的傷。原本冷到發抖的身體此時已經快要燃燒起來了,安安剛想要推開他道謝,他卻埋下頭,輕柔卻反復地舔舐著她胸前粉色的「傷口」。
狼王盯著那裡看了一會兒,那兩處「傷口」卻比剛才更紅,還微微腫了起來。他不解地埋下頭,繼續在上面輕舔,比剛才時間更長,更溫柔……
與此同時,整個洞穴裡的狼都徹底沸騰了,開始長長嚎叫起來。
安安迅速捂住嘴才沒能發出奇怪的聲音。她立刻伸手推開他的頭,臉已經紅到了脖子根:「這,這不是傷口。我已經好了,謝謝你。」
芬裡爾抬起的冰冷瞳仁已經泛著一抹血紅,但他還是很淡然地從石床上跳了下來,讓屬下們把掛在篝火上烤乾的衣服叼給了安安。
安安默默地穿好衣服,心神不定地走出狼穴。
冷寂的月掛在懸崖的上方,狼王站在最頂端的位置上,在巨大的圓月前只剩下了一道孤傲的黑影。
安安走上懸崖,從他的身後輕輕抱住芬裡爾。
芬裡爾,過了這麼多年,你還是這麼紳士……
「謝謝你。」狼王回頭時,她微笑著,在他額心上留下一個淺淺的吻,離開了銀月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