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閱兵儀式

兩周後。

隆冬大雪光臨阿斯加德,帝都銀裝素裹的景象依舊充滿了聖潔的魅力。斯薇穿著艾爾夫海姆冬季新款黃色連衣裙和約頓海姆的經典皮草披肩,和凱琳一起逛街吃東西。凱琳的打扮很有莎蘭西街頭的風格,也穿得一如既往的少。她們只要走在街上回頭率就很高,大部分是看斯薇的美貌品味和凱琳的誇張打扮,凱琳一直很享受這樣的注目禮,並認為這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事之一。

「等你結婚以後,就沒時間陪我一起出來玩了。」凱琳一臉落寞,「到時候你可是偉大的神後,天天就要待在深宮中處理政事,服侍你的陛下……你臉紅什麼?想歪了吧。」

斯薇的臉更紅了。

凱琳笑了:「說的也是,很快你就可以告別聖潔女武神這累贅的頭銜了,和你的陛下好好享受新婚生活吧。」

「凱琳,別說了,我很不好意思。」

凱琳更來勁兒了:「你這小處女,總是這麼容易害羞。話說回來,陛下很厲害啊,食量一直很大,但身材還是那麼好……」

「那是因為他工作辛苦吧,吃進去的都消耗了。」

「才不是!」凱琳做了一個「噓」的動作,「那說明他體力好……」

「凱琳!」

「好好,我不說了。」凱琳的臉色突然暗了一些,「在那之前,我們得想辦法把那個麻煩的女人處理掉。」

斯薇看了她一眼,愁眉不展,但沒有說話。

這是她們一直煩心的事。

從兩周前開始,安安就把祭祀們叫上,天天都會去法瑟那裡為他治療。因為法瑟睡覺很晚,她離開的時間也很晚,經常到凌晨三四點甚至天亮才能離開。

有一天早上法瑟醒來時發現安安跪在地上,雙手伏在床邊睡得很沉,難得也會有良心過不去的時候,把安安抱到床上睡去。這之後法瑟每天晚上七八點就回去睡了,讓安安為他治療到十一點左右,自己再凌晨四點起來繼續工作。

如此一來安安經常去金宮的事也傳到了斯薇和凱琳的耳中。

凱琳眼睛瞇成了一條縫:「這段時間不能掉以輕心。別忘記了阿斯加德的法律,眾神之王和王子都是可以納側室的,只不過奧汀對弗麗嘉太專情導致很多人忘了這一點。你可千萬別讓這女人趁虛而入。」

「側室?那倒不大可能吧。撒伽不已經是王後了麼?」

「笨!」凱琳彈了彈她的額頭,「我的意思是,法瑟陛下和別的女人有露水姻緣你是沒有辦法的。反正你記住,神後的位置是你的,如果他真的花心,要忍著,隨他去,保住位置才是最重要的知道麼?」

晚飯時間,安安讓人把飯菜推到了法瑟的辦公室。

「真辛苦。」安安把推車上的餐布掀開,「這裡有海螺扇貝套餐,海德倫套餐,蔬菜套餐,你想吃哪一種?」

對於安安越來越周全的照料,法瑟已經見怪不怪了,也不多看一眼食物就說:「都放這吧。」

「那一會兒你慢慢選。」

安安把推車的人打發走,親自為他把菜擺好,裝滿了生菜和鮮艷色彩水果的拼盤放在一旁,上面插上小叉子;用一個小碟裝上了一些補身子的瓦特特產堅果,再把藥劑、海魚油和濃縮亞麻酸醬倒入阿德遜香菜汁中攪拌,放在法瑟的面前:

「這樣藥的味道就不會太重了,你先嘗嘗,不好喝我再加調料。」

法瑟抬頭看了她一眼,一口把菜汁喝完,繼續奮筆疾書。

半個小時後。

看著眼前空空的一堆餐盤,安安不敢相信法瑟居然一個人把三份套餐都吃了。

以前就知道他吃得很多,她還曾經說過自己很喜歡飯量大的男生,但一人吃三份也太……

正想發表一點感言,有人敲了敲門。

「進。」

斯薇抱著愛心餐盒進來,卻在看見安安和一堆空餐盤後傻掉了:

「陛下……已經吃過了啊。」

「嗯。」

安安清了清嗓子,站起身來:「我還有事先走了。」

她離開後,斯薇輕手輕腳地走到法瑟身邊,變魔術一樣拿出一個相冊翻開:「鏘鏘!你看這是什麼!」

法瑟抬頭。

上面是一張弗麗嘉、法瑟、貝倫希德、赫默、梅勒、撒伽和艾奇一起拍的舊照片,那時他們都是小小的孩子,艾奇已經是少年模樣。弗麗嘉抱著小小的赫默坐在椅子上,身後開滿了金色的薔薇。貝倫希德一頭金髮凌亂地翹起,一只手勾住梅勒的肩,一只手勾住法瑟的胳膊,笑得最燦爛但也最邪氣。

「才知道原來你曾經是金髮,我真的好遲鈍,一直以為你是天生銀髮。」斯薇指了指照片上的法瑟,「陛下小時候就那麼漂亮呢。」

法瑟看著照片上的貝倫希德,半晌沒有一點回應。

「陛下,弗麗嘉陛下叫你『瑟瑟』,那是你的小名對不對?」

法瑟沒有回答。

「我……我聽說四將軍叫你瑟瑟。」斯薇謹慎地看著他,「如果是的話,我以後也叫你瑟瑟好不好?」

法瑟終於抬起頭。

「斯薇,你是不是認為和我結婚,以後就可以為所欲為了?」

看著他冰冷的眼神,斯薇微微一怔,臉色漸漸變得蒼白:

「對,對不起……」

幾日後,金宮正門前。

單身爸爸萊斯威帶著兒子逛街卻被法瑟召喚,於是抱著維希爾就趕到此處,卻在英靈神殿附近遭遇前妻尤茵,兩人再一次因為離婚的事吵了起來。正爭得面紅耳赤,維希爾突然從他懷中掙脫,朝著另一個方向跑去。

「我不要你們了,我要跟撒伽殿下走!」維希爾指著不遠處的安安。

「我?」安安正在去為法瑟準備午餐的路上,一時有些驚訝,「你是想跟我一起嗎?」

「對!」

「希希你過來……撒伽殿下沒時間照顧你。」一見他指的人是撒伽,萊斯威一頭冷汗。

「沒事,我剛好要去吃飯,可以帶希希一起。」安安朝萊斯威和尤茵揮揮手,「你們先忙。」

綿綿的肉團子臉剛一蹭到安安的身上,強烈的萌感讓她大腦空白了。她幾乎是以綁架的速度把維希爾拐跑,沒有留給孩子父母一點發言機會。

金宮內部的鏡廳。

總管讓一幫人把車推入宮殿內,上面放滿了五花八門的男孩玩具。安安抱著維希爾在車前面走來走去:「希希,你看你喜歡哪一個,告訴我,我幫你拿。」

維希爾白色的小眉毛細細的,但也橫成了霸道的形狀。他隨便掃了一眼玩具車上的玩具,滿眼挑剔。安安指了指其中一個小金龍:「你看這個怎麼樣?」

「不要!」

「嗯……那這個你看好不好?」安安又抬起一個小水槍。

「難看!」

「那這個呢?」

「討厭!」

都說父母離婚的孩子都會有些叛逆,但安安更加堅信維希爾的脾氣是遺傳自他那華麗卻暴躁的母親。一想到剛才和尤茵的會面她的心中就有些傷感,不管她是因為什麼和萊斯威離婚,他們都是九大世界裡的名人,如此一來對孩子造成的傷害真不知道會有多大……

安安摸了摸維希爾的小腦袋,抬頭朝他微笑道:「那你喜歡什麼?指給阿姨看。」

法瑟正好經過門口,看見裡面的景象不由停了下來。

裡面的撒伽正抱著小男孩挑選玩具,而小男孩一臉快要哭出來的不耐煩表情,一直揮舞著小爪子亂打撒伽--那小男孩居然是萊斯威那家伙的兒子。法瑟其實蠻喜歡這孩子,但他無論怎麼教導都非常凶狠彪悍,就算被尤茵打了很多次屁股哭了很多次,他還是經常當著很多人抓自己頭髮。被抓頭實在有損王者的身份,時間長了法瑟也只能避而遠之。

不出意外的,這小孩現在開始虐待撒伽了。但她好像沒有一點不高興,反倒一直好脾氣地笑著,輕撫著他小小弱弱的背,替他整理被抓亂的袖珍藍色外套領口。

印象中撒伽好像是他們這幫人裡最討厭小孩的人,沒想到居然會有親自哄孩子的一天,而且溫柔耐心得就像這孩子的親媽媽。

「原來你都不喜歡呀……」安安的聲音很少如此嗲這麼可愛,簡直就像在模仿維希爾的同齡人和他說話,「那怎麼辦?阿姨帶你去外面逛街買好不好?你不准說不要,你說不要我就不理你了……」

大概是她的威脅對小孩來說真的很有殺傷力,維希爾終於點下了他那顆尊貴的腦袋。

她鬆了一口氣,把他放在地上:「來,手給阿姨。」

維希爾把白白嫩嫩的小手掌放在安安的手心,然後她帶著他轉過身朝門外走去。她為了能一邊和他交流,還特意彎著腰湊過去聽他說話,同時把大波浪長髮挽在耳朵後面。而她的頭髮太長,就算別著,下擺都會垂下來,隨著碧藍水晶的耳墜輕輕搖擺。而那一對水晶耳環閃閃發光,襯著她美麗的側臉,竟讓她同時擁有了女神的高貴和母性的柔和,令人挪不開眼……

時間過得真快。連萊斯威都當爸爸好多年了。

但其實萊斯威遠沒有他動作快。

如果當時沒有發生那一切,他的孩子都可以成為維希爾的哥哥或姐姐了……

維希爾脹紅了臉,好像在安安耳邊說了對孩童而言不可告人的天大秘密。安安碧藍的眼笑成了兩條彎彎的月:「好好,放心,我不會說的,和你打鉤鉤。」

秀氣纖長的手指和白嫩的小肉手拉過鉤,安安終於抬起頭,剛好和法瑟的視線相撞。

安安怔了怔,然後拉拉維希爾的手:「來,希希,叫陛下。」

「法瑟叔叔!」

維希爾鬆開安安的手,跌跌撞撞地跑向法瑟,到接近他時還空中漫步到半空中,抓住他的衣角,吊在他的身上。

「希希,你是不是欺負了阿姨?」法瑟捏了捏維希爾的鼻子。

「我才沒有!」維希爾又開始亂抓法瑟的頭髮。

「希希!」安安嚇得立刻去抓維希爾的手,「這是陛下,你不可以亂抓……」

「沒關系,現在不是工作時間。也沒人在。」

於是那些推車的人和總管也都成了「沒有人」。安安一頭黑線:「我正要帶他去街上買玩具,把他給我吧。」

「我也一起去。」法瑟也揉亂了維希爾的頭髮,「剛好很久沒和我這小侄子一起玩了。」

「太好了!謝謝法瑟叔叔!」

法瑟單手抱著維希爾,自作主張地走出去了。看著前面兩個人互相揉腦袋,安安一臉無奈地追了上去:

「不需要放他下來走?」

「你要這麼小的孩子走到城中心去?」

「可是你抱得動嗎?」

「……」鄙視的目光。

然後,法瑟和安安帶著維希爾上街買東西去了。

斯薇不在,有了這個孩子的掩護,認出法瑟的人更少了。因為孩子的笑容很可愛,是不帶一絲雜質的純淨。即便是美麗孤傲的眾神之王也在他面前也會放下架子,允許他揮舞的手擋住自己的視線。安安和他並肩而行,時而伸手去逗弄維希爾的小手。

剛好法瑟的頭髮變成了銀白色,和維希爾的發色很像。他們三人走在一起,所有人都以為他們是剛成為父母帶著孩子逛街的年輕夫婦,與別的家庭沒什麼不同。

在外面逛了兩三個小時,最終情況演變成法瑟一手抱著維希爾,一手拎著比維希爾還重的幾包玩具。安安在旁邊空手走著覺得很別扭,幾次提出要提袋子都被對方拒絕了。

所幸沒多久就接到了萊斯威的呼叫,他們在玩具堡的一個無人的角落裡等待,但還是引來不少人的注目。很快就有神族父母認出了他們,並上前來向他們行禮。對於法瑟懷中抱的小孩子,他們連多看一眼都不敢,只能眼神飄忽地在他身上掃過。

終於有人來接維希爾了。

那身華麗的黑色長裙剛一進入玩具堡,安安就認出來了那是尤茵。尤茵在眾人目光焦點中走向他們,並行禮道:

「謝謝陛下和撒伽殿下,現在我帶維希爾回去了。」

「可是我還沒玩夠!」維希爾抓住法瑟的肩,死賴著不走。

「希希,聽媽媽話,回去休息吧。過幾天阿姨再來找你玩好不好?」安安摸了摸維希爾的頭,看向尤茵。

尤茵朝她笑了笑,就強硬地把維希爾從法瑟那裡抱走。

拉鋸戰以整個玩具堡都蕩漾著維希爾的哭聲結束。安安看著尤茵的背影,輕輕歎了一聲。

「怎麼了?」法瑟低頭看著她,「累了?」

「還好。」

「你變臉還真快。只有跟小孩在一起的時候才會溫柔麼?」

「嗯,所以我照顧你的時候也很溫柔。」

「我可是你男人的哥哥,比你……」

他話還未說完,忽然有什麼東西綁住了他的腿。再一垂頭看去,發現是一個大眼睛小女孩正抱著他的腿:「陛下!」

這是一個神祗的女兒,法瑟和她見過幾次面。果然再一抬頭,其他神祗的小孩子和父母都在不遠處。小女孩的父母一邊向法瑟道歉,一邊小跑過來想抱走她,但她卻翹著嘴說:「誰都不准抱走我,我以後要嫁給他!」她白白肉肉的手指指著法瑟。

法瑟禁不住笑了,但沒有回話。

「陛下,你不准結婚,因為你要等我長大!我要當你的新娘!……」後來的聲音越來越小,她的父母已經滿臉歉意地把她帶走了。

他們離開以後,安安正想問接下來做什麼,就有一幫小孩子沖了過來,撞在她的腿上。安安一時間站不穩,整個人往前撲去。法瑟立刻伸手接住她。小孩子們還在下面湧動,要嫁法瑟的、要跟隨法瑟的、要變成法瑟的騷亂持續了半天,他們才被各自的父母拖走。

留下來的只剩依舊黏在一起的安安和法瑟。

安安的胸前的銀線花纏在了法瑟的扣子。如果直接把花拽下來,她的衣服會破,還是破在關鍵部位。法瑟低下頭,進入眼簾的卻是胸前衣襟微微拉開,飽滿雪白的胸部……

他立刻別過頭去。

「你來拆吧。」

「好,好。」

因為胸口往前傾,下半身不想緊貼就得後退,安安站不穩。法瑟意識到這一點後又伸手扶住她的腰。兩人的呼吸很近,他手掌的溫度透過薄薄的衣料覆蓋在她的腰上。過了一會兒,安安臉頰漸漸變得紅起來,抬頭看著他:

「好像……死結了……」

法瑟再次低頭,看見她微微蹙眉雙頰發紅的臉龐。

「我來試試。」

「嗯……」

法瑟沒有花太長時間就把結解開了。然後兩人在玩具堡前分手去了不同的方向。

安安回到星耀神殿的床上一直心神不寧。法瑟在動手之前,目光從她的眼中挪到了唇上,這原本已經讓她很慌亂了。到真正去解結時,他確實沒再看她,但那個動作,就好像是在脫她的衣服一樣……

她拿出那個特制帶鉤的胸花看了許久,揉亂了自己的頭髮。

是不是有點玩火自焚了?

法瑟這男人,就算過了那麼多年,對她都還是像罌粟一樣有著致命的誘惑力……

但是,這樣的誘惑和她所受到的背叛相比,什麼都不算。

翌日清晨。

英靈神殿。

眾神會議結束後,斯薇提著裙擺快速逃向殿門外,卻被克瓦希爾叫住。

「你怎麼了?」克瓦希爾垂下腦袋看她的眼睛,「為什麼眼睛這麼腫?是不是被人欺負了?」

斯薇耷拉著腦袋不說話。這段時間好像什麼事都不順利,才被法瑟教訓過,又被凱琳教訓。凱琳說她「是個笨蛋,再這樣下去神後位置肯定都保不住,看看陛下,都和那老女人抱著孩子出去玩了」,她反駁說自己並不在意地位,她只是喜歡法瑟而已,但又遭凱琳劈頭蓋臉一頓罵。

想到法瑟對她的態度,眼睛又一次濕潤了。

克瓦希爾一時手不知該往哪裡放,最後只拍拍她的肩:「別哭啊,我最怕看到小孩哭了。有什麼問題告訴叔叔,叔叔幫你解決。」

「你的年齡當她爺爺都夠了,還裝什麼叔叔。」這時凱琳冒出來,挽住斯薇的胳膊。

克瓦希爾儼然:「老男人也是有尊嚴的。」

斯薇一臉沒精打采的樣子:「將軍,謝謝你的好意,但欺負我的人,我不能……」

「是我。」

聽到這個聲音,幾個人都嚇了一跳。整齊回頭看見法瑟從神殿裡出來,摟住了斯薇的肩:「昨天是我的錯,抱歉。」

本來只是含淚,現在斯薇更是委屈得哭了出來,鑽入法瑟的懷中。

「對不起,陛下……」斯薇帶著哭腔,「我也有錯,不該那麼逾越……」

這些日子撒伽天天都有來延緩他的病情,前一日因為奇怪的氣氛他拒絕了她來訪。結果他幾乎一整個晚上都沒睡覺,半夜的咳嗽令他窒息,副心臟的疼痛也幾乎殺了他。但撒伽不在,他不相信任何祭祀,只能繼續這樣忍耐。不知道是自己過於依賴撒伽的治療,還是治療讓他忘記了自己病得有多嚴重,總之,他半夜起來看過幾乎熟記於心的南征地圖後突然意識到,這個計劃或許他已經無法完成了。

所以,他必須要有子嗣。

這也是和斯薇當初約定好的事。她可以成為神後,但條件是為他生孩子,而且不可以要求更多。

當時斯薇流下了眼淚:「陛下,我一直仰慕您。這樣我已經很滿足了。」

法瑟聲音溫柔,紫眸卻空蕩蕩的:「沒關系,以後你愛怎麼叫就怎麼叫吧。」

斯薇微微一愣,立刻破涕為笑,抱住法瑟的脖子撒嬌起來:「那我叫了哦……瑟瑟!這名字真的很可愛啊,瑟瑟,瑟瑟……」

一旁的克瓦希爾被這肉麻的稱呼弄得頭疼扶額,凱琳卻意外地沉默了。

二月中旬,上界祭典各大神職排行上的神族被編入了軍隊。

騎士、神匠、祭祀、魔導師、煉金術師還有幻想術士的總隊伍由拿下新頭銜的神族來領導,經過一個半月的訓練,他們在帝都廣場大道上集合舉行閱兵儀式。

由星耀騎士團、英靈騎士團和魔神騎士團帶領的千人龐大軍隊騎著巡邏馬漸次走入眾神廣場。街道上擠滿了人,均紛紛抬頭眺望大道中最先進的魔法、武器、彈藥還有戰獸。

眾神廣場的高處,法瑟坐在主神坐席上,他身邊站著財務大臣、軍務大臣、行政大臣和外交大臣。作為未來的神後,斯薇也站在離法瑟不遠的位置。

但斯薇已經心神不寧了一整日。

早上她收到了一封匿名信,信的內容只有一行字:「法瑟王把一條新聞壓制下去了,這張照片是報社的存底。」

照片上是法瑟和撒伽兩人在玩具堡相擁的照片。雖然拍得不是很清晰,但能看得出來是有東西掛在了兩個人的胸前,所以應該是意外……

可是,他們為什麼會單獨出現在那種地方?

斯薇抿著嘴唇,靜靜看著法瑟穿著黑色軍裝的高大背影。

神界的軍裝從來都是黑白兩色,物理系軍人穿黑色,魔法系軍人穿白色。除去眾神之王的頭銜,法瑟以前的職業是魔導師。之所以一直穿黑色的傳言有兩個:一是他的妹妹貝倫希德喜歡穿黑色,而且總是讓他配合自己穿一樣的顏色;一是為了悼念死去的人類妻子,前任神賜四將軍顧安安。

斯薇一直很安分守己,因為她知道自己是斗不過死人的。但死人如果被忘記,也永遠不會出來反抗。所以,如果法瑟心中掛念著那個人類女子,那隨著時間的推移,他總會忘記她。

但她無法接受其他女人的插足。

斯薇靜靜看著撒伽優雅的側臉,沒有任何表情。

「今年騎士團的新武器很不錯。」軍務大臣指了指下方尖銳又閃閃發亮的刀劍之海,它們和騎士們的黑衣形成了鮮明的對比,「相對這些武器來說,神匠那邊就稍顯不足了。」

弗麗嘉是阿斯加德的首席神匠,自從她離去以後,這一塊一直沒有人填補空缺。

「我覺得這些武器太過尖銳剛硬,反倒不適合。」安安走過來說道,「如果陛下是準備用這些軍隊南征,那麼面對的敵人可不是普通的神族。古代巨人的皮肉厚如城牆,那邊的猛獸也都是一些硬皮大塊頭。離開神界,神族軍團能夠帶領的武器有限,個人認為柔韌度比鋒利度要重要得多。」

軍務大臣微微一怔:「王後殿下沒有上過戰場,這樣的說法恐怕……」

安安對這個大臣感到很擔憂。她剛才所說的幾乎是前任軍務大臣貝倫希德的原話,貝倫希德的軍事經驗可能有錯麼?

「撒伽說的剛好是我剛才在想的。」法瑟用白手套輕輕支撐著下巴,又指了指下方的軍隊,「我覺得換成劍槍會比較合適,但好質量的劍槍成本很高。」

「或者在普通刀劍中注入因塞特混合型溶液當做備用。」

軍務大臣看向安安:「那是?」

「通常我們所用的東西不是經過折疊以後會受損麼,」安安做了一個掰東西手勢,「這種溶液融入金屬後會讓折疊的東西變得越來越柔韌,但殺傷力會減小。前些年的戰爭敵人都是神族本身,」她把華納和阿西爾的戰事含糊帶過,「這種溶液的應用率不高。但這一回敵人不一樣了……陛下應該聽過。」

「嗯。」

安安又補充道:「不過因賽特混合溶液的成本比劍槍還要高,只能用在精銳部隊裡。」

「那萊斯威,回去記得給星耀騎士團的武器注入這種溶液。」

「納尼?陛下,這個我不會……」

「你不會?」

軍務大臣愕然:「但萊斯威大人,您可是首席……」

萊斯威搖搖手指:「神賜紀元後出生的煉金術師在因賽特系列的溶液調配上都是廢物噢,不管是不是首席。」

「沒關系,我會。」安安微笑道,「這種溶液並不復雜,為星耀騎士團都配好也就是半個多月的事。」

「那麻煩你了。」說完這句,法瑟輕掃了一眼羞憤至死的萊斯威。

斯薇在遠處一直看著他們,卻始終沒有出聲。

閱兵儀式結束後,她才走過來牽住法瑟的手:「瑟瑟,我們晚上一起吃飯好麼?」

「好。」

「那我先回去了,在金宮等你。」

斯薇隨著人群離去,安安卻緊跟著法瑟。這段時間他和斯薇的關系變得親暱起來,有些令人捉摸不透。若說他是察覺到了自己的意圖才這樣做,應該對自己有所防備並保持距離才是。

那只有一種可能,就是他真對斯薇……

想到斯薇稱呼他為「瑟瑟」,心底有一種莫名的怒火讓她幾乎要沖上去質問法瑟。但僅過了幾秒鍾,她就晃了晃腦袋,恢復了理智。

法瑟坐在坐席上,並不急著離去。他翹著腿,單手撐著下顎,看著下方機械般整齊浩蕩的軍隊慢慢撤退。

等人都走光了,安安才靠近法瑟:

「對了,剛才軍務大臣不是有提到神匠的部隊有缺陷麼?我推薦一個人,讓她當神匠領主絕對沒有問題。」

法瑟抬頭:「你說。」

「尤爾。」

尤爾是弗麗嘉的摯友兼同行勁敵,曾經是阿斯加德最活躍的鬼匠。自從奧汀沉睡神界分裂後,她就沒有再參加過上界祭典,因此也漸漸被人遺忘。

「我知道了。」法瑟頓了一會兒,看向遲遲不走的安安,「還有什麼事麼?」

「沒有重要的事了,不過想和陛下聊幾句。」

「聊什麼?」

在黑色軍裝的襯托下,他的紫色瞳仁顯得更加幽深難測。

安安繞到他的面前,在他腿上坐下,伸手整理他的寬闊肩膀上的銀色徽章:

「聊一聊晚上不要和斯薇吃飯的事。」

法瑟沒有任何動作,也沒有推開她,只是靜靜地看著她,等她下一步的動作。

安安一手勾住他的頸項,一手理了理他的領口,用兩人才聽得到的聲音悄悄道:「比起吃飯,還有更多更有意思的事可以做,不是麼……」

法瑟的眼角漸漸蕩漾出一絲笑意,但他還是平靜地看著安安。

然後安安垂下頭,雙唇輕輕壓住了他的唇。

微涼的風將他們的發繞在了一起。

法瑟張開嘴,讓她略帶侵略性的舌纏住自己,但依然沒有做出回應。

離開眾神廣場的斯薇等了半天不見法瑟下來,想起撒伽也一直在那裡,心裡覺得很不安,終於忍不住又重新倒回去找他。

早就猜到撒伽在打著什麼小算盤,但沒想到自己回去看見的一幕是她坐在法瑟身上,還相當主動地親吻他。但法瑟雙手放在王座的扶手上,好像沒有太大反應。

她無聲地看了他們許久,默默撤離了。

冬末春初的傍晚。

由鳳凰森林醞釀而來的冷風飄出山林,掠過烏達泉的水面,抖動了枯樹枝,把整個阿斯加德初春的清香帶到了眾神廣場的高台。

漫長的吻結束後,安安依然厚臉皮抱著法瑟的脖子,在他耳邊小聲道:「我們回星耀神殿吧。」

法瑟發像是被束住的雪白的絲絨,順著暗黑的軍裝垂到胸前。他臉上從容的笑意沒有退去,只是靜靜地看了安安半晌:

「嗯。」

星耀神殿的寢宮。

雕花的水晶吊燈被調得昏暗,壁爐的熱度讓人身心都變得怡然起來。

原本以為法瑟之前的不主動是因為地點太公開,但回到星耀神殿以後安安幾乎不知道該怎麼辦。因為這是她第一次對人主動,但無論她怎麼親、抱、摸,法瑟都還是一副從容不迫的模樣。兩人緊貼的身體已經微微發熱,法瑟的尺寸稍微有一點興奮也很容易被發現,但……他就只是臉上含笑,不鼓勵也不排斥,任她坐在自己身上為所欲為。只要她嘗試脫他的衣服,他就會微笑著伸手擋住,然後用下顎指指她,示意她先脫自己的。

明明是她出手,肯定不會做羞辱自己的事。

於是兩人就這樣打著拉鋸戰,一個主動一個被動地接吻。

終於,當時鍾指向晚上七點,法瑟忽然推開安安,在她微微發紅的嘴唇上刮了刮:「現在我知道,赫默真的冷落你了。」

「對……陛下也一個人很久了吧?」

法瑟並沒有直接回答她的話,只是看看牆壁上的掛鍾,又回頭對安安淡淡一笑:

「可惜今天我答應了斯薇要和她吃飯,所以沒時間陪你了。」

安安怔忪地看著他的背影。

但他才轉身走了兩步,又像想起什麼一樣重新走回床旁:「今天真是辛苦你了,給你一點回禮吧。」

他一手插入褲兜,一手插入她後腦的發中,迫使她抬頭對著自己,彎下腰深深吻住了她。

那一瞬間,安安的心跳完全停止,又隨著他熱情粗暴的吻而瘋狂跳動起來!

記憶中法瑟雖然冷漠卻彬彬有禮,接吻的時候對自己也溫柔甜蜜,從來沒有這樣激烈過。他的舌幾乎要深入她的喉中,卻又完全無法反抗和退卻,只剩窒息。

最後在她幾乎以為自己要暈過去的時候,他鬆開手,輕輕在她的唇上又小啜了一下,為一場暴風雨後的余韻劃下句點:

「改天再和你溫存。」

安安跪坐在床上,目瞪口呆地看著法瑟消失在門外,被強烈的羞辱感卷席得頭腦空白。

這是奇恥大辱。

……

翌日起,安安開始在星耀騎士團幫忙調制因賽特混合溶液,並和神匠們一起把溶液注入精銳部隊的武器中。斯薇卻連續消失了很多天。

這些日子她去了很多地方,艾爾夫海姆,華納部落,海姆冥界,約頓海姆,瓦特海姆……幾乎九大世界都走遍了,她卻又一次回到了華納部落。雖然出生於華納部落,但斯薇早已入了阿西爾部落的籍。阿西爾神族想要在華納部落駐留四十二個小時以上需要辦理通行證,她特地用別人的名字申請了通行證,在一家不起眼的小酒館住下。

查過很多和撒伽有關的資料,都沒抓到任何蛛絲馬跡。不論從官方報道還是民間傳聞都說她和赫默關系一直不錯,按理說她沒道理會想勾引法瑟。

當然,為了神後之位很多女人都能做出瘋狂的事,她可能只是不安於現狀而已。

二月底,春季即將到來。

斯薇在華納海姆的一個小廣場中坐著發呆。她已經連續走了一個多星期,現在大腿都因長途跋涉而有些酸痛,她的龍也累到一動不動。正想著或許該放棄了,卻突然聽見一個小女孩和媽媽聊天時提到了一個敏感的詞:

「那媽媽,再給我說一次羽萱花的故事好嗎?」

沒錯,那個名詞就是「羽萱花」。這個詞在阿斯加德是被禁止的,就像當年的神賜將軍「艾奇」一樣。

再看一看這對母女,果然是華納神族,能毫不避諱地談到它。

「好的。」媽媽把女兒抱在膝蓋上,面容在夕陽的照耀下泛著淡淡的紅光,顯得慈愛而憂傷,「從前從前呢,有一個孤單的神族王子……」

從前,有一個孤單的神族王子,他很小就沒了父親。王子的脾氣很壞,每天都坐在宮殿裡對下人們亂發脾氣。他的人生沒有夢想,只想救回父親,贏回過去的光榮和尊嚴。

有一天,一個來自人界遙遠東方的女孩來到了他的身邊,鼓勵他,陪伴他,用微笑溫暖他。漸漸的,王子開始懂的考慮別人的心情了。他發現女孩很喜歡只有在神界才會盛開的羽萱花,所以經常帶她在帝都大道上看那些銀白色的美麗花朵。

後來王子和女孩相愛了,並且在阿斯加德舉辦了盛大的婚禮,他們婚後的生活很幸福……

但離王子父親回來的日子越來越近,王子不得不面臨一個選擇,殺了女孩,或者放棄父親。

女孩沒有給他選擇的機會,自己跳入了火海,完成了拯救王子父親的使命。

在等待父親回來的日子裡,王子又重新變回了孤單一個人。他學會了如何關照別人,如何體貼別人,卻永遠失去了自己的妻子。而象征著妻子的羽萱花也隨著她的死去從此不再開放,成為了傳說和童話中的絕世之花……

這個羽萱花的童話故事的原型當然是法瑟王和四將軍顧安安,當然也因為改編為童話而不斷美化過。

實際上法瑟王並沒有學會如何關照別人,相反變得更加冷酷殘忍。羽萱花再不開放也並不是童話所描述的那麼神奇。

因為那是法瑟王亡妻最喜歡的花。從她死了以後,羽萱花就成了他心中最大的傷痛,從此阿斯加德的羽萱樹也被栽培成不能開花的品種。不光是在城中心,就算是在阿斯加德城邊緣的小小角落,都不要想找到一片羽萱花花瓣。

現在在阿斯加德羽萱花的禁令尤其嚴格。帶羽萱花進入神界的下場比販毒還嚴重。神族法律規定,走私一片花瓣就要坐牢一年,超過十束羽萱花就是死刑。不僅如此,「羽萱花」還變成了禁詞。因為這種恐怖的法律,神族們就算看到這個名詞都會神經緊繃。

聽到這裡,斯薇微微一笑,起身離開了廣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