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眾女神的祈禱儀式

金宮。

月光透過大面積的窗欞,將回廊照成了一條長長的蒼白甬道。

因為尋法瑟未果,克瓦希爾從內部走出來,卻在拐角處撞到了行色匆匆的斯薇。

「你小心一點啊!」斯薇難得脾氣暴躁,提著裙子與他擦身而過。

「陛下現在沒在,去也找不到人哦。」

斯薇站住腳步,卻沒有回過頭。她的頭髮直順如流水,公主頭上別了一枚小巧的銀蝴蝶。此時蝴蝶在月光下栩栩如生,閃著奇異的光芒——她最大的優點就是從來不會讓自己邋遢,就算心情不好也會精心打扮才出門。

「他又去找那個女人了,是麼。」

「嗯?哪個女人?」

「那個有夫之婦。」

「你是說撒迦王後麼?應該不可能吧。」克瓦希爾摸了摸下巴,「不過撒迦可是個美人啊,身材也很好。如果陛下看上她,那也算是一種進步。」

「你說什麼?」斯薇猛地轉過頭,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啊,別誤會,我說的是和他以前的妻子對比。那個人類女孩單看也不錯,但配法瑟王這樣的男人,恐怕就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那陛下為什麼會喜歡她?」

「應該是因為快樂吧。顧安安是個沒什麼煩惱的人。」克瓦希爾沉思了一會兒,「如果你是一個快樂的人,那你的情緒注定要感染給愛你的人。當他失去你的時候,就像失去了快樂。」

其實,克瓦希爾迄今不能明白法瑟和自己結盟究竟是因為野心,還是喪妻之痛。畢竟黑暗妖精曾經和阿西爾神族誓不兩立。

最開始的戰爭其實只是小打小鬧的威脅,並沒有上升到民族仇恨這一層。但那時的貝倫希德嫉惡如仇,心中總有濃濃的英雄情結,只要是黑暗的東西她都毫不留情地剿滅。所以,她帶領軍隊殺死了黑暗妖精王後和公主。

克瓦希爾很愛自己的妻女,也很依賴妻子,他每天晚上一定要在她的歌聲中才能入眠。她們死去以後,他和阿西爾神族徹底反目成仇,接二連三襲擊他們,也殺掉了不少神族。有那麼些年,阿西爾神族只要聽見「克瓦希爾」這個名字,都會陷入長久的夢魘。整個阿斯加德唯一不怕他的人就是貝倫希德,這個女人也是他最想除掉的。

但他知道,對貝倫希德這種把一切都獻給了部落的騎士而言,生命什麼都不算。他要把她的銳氣連根拔起,再結果她的性命。所以,就算她在約頓海姆遭到了極致的羞辱,他也沒有就此罷休。

他選擇殺死她的摯友。

那時艾奇已經沒有了什麼戰斗力和求生意識,幾乎不費吹灰之力就結果了他的性命。然而原本要退伍的貝倫希德竟繼續鴕鳥了幾十年。

直到貝倫希德真的死了,克瓦希爾才意識到:就算殺了一百個貝倫希德,一切都不會改變。是他活在憎恨中太多年了。

「是……這樣嗎?」斯薇小心翼翼地看著他。

每次看見她這樣詢問自己的表情,克瓦希爾總是會想起死去的女兒。她們長得不像,但打扮風格、說話神態卻意外有幾分相似——或許是這個年紀女孩的共同特征吧。他摸了摸斯薇的頭:

「嗯,所以斯薇,你也要快樂。這樣才能把握好男人的心哦。」

誰知斯薇平時溫柔可人,一面對他就炸毛,猛地拍掉他的手:「你這種性向模糊的人懂什麼?問你也是白問。」

性、性向模糊?

「斯薇,克瓦希爾叔叔用性命跟你擔保,叔叔喜歡女人。」克瓦希爾滿頭黑線,「而且老男人就算經驗不豐富,看也看多了,你相信我沒錯。」

「你要真經驗豐富,怎麼還一直單身?」

「叔叔有喜歡的人啊。」

看著妖艷無比的克瓦希爾故作滄桑地搖搖頭,斯薇禁不住做了個嘔吐的表情:「那肯定是被甩了吧,人家不要你。」

「哎……」

「說到底,那是什麼人呀?」

「別難過了斯薇,如果陛下欺負你,叔叔的肩膀借給你靠。」克瓦希爾把肩膀伸過去,卻被斯薇再次推開。她糾纏不清地詢問他的意中人。

對妻子的感情由愛轉為痛,由痛轉為難以忘卻的傷疤,迄今也只是在想起時會有一分惋惜。

人的感情總共就只有那麼多,活得越久越分散。到這個歲數了,誰還講什麼喜歡不喜歡。

有時候會羨慕法瑟。

因為他表面冷漠,卻如此愛憎分明。

暗之神界。

銀月崖。

眾雪狼將安安團團包圍,綠幽幽的眼睛扎也不眨地看著她。她卻絲毫不感到害怕,蹲在芬裡爾面前,把打包好的一桶烤海德倫肉和盤子放在他面前,然後用大勺子把裡面的肉一片片夾入盤中:

「這是為了感謝你做的。我以前很少下廚,可能做得不好,你嘗嘗看。」

芬裡爾看著她的眼神充滿了危險,半晌沒動靜。她依然對這種威脅無動於衷,按下他的腦袋:

「好了,聽話,吃一口。不好就吐掉。」

除了當年的某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孩,沒人會把狼王當成寵物狗來照顧。狼王不是沒有掙扎,卻被那盤烤海德倫肉誘惑得低下了高貴的頭。

原本以為她會另有所圖,狼王在吃東西的時候一直都提高了警惕。但她只是為他留了最多的量,把剩下的食物盛到其他盤子裡,留給其他雪狼吃。然後趁他不注意的時候拔了一根毛。

直到狼群把食物分食得一乾二淨,安安都只是笑著看它們吃。到最後給了狼王一個溫暖的擁抱,輕聲說:「我會再來看你的。」

安安離開了銀月崖。

狼王還有一部分雪狼在銀色的強光中前足站起,漸漸幻化成人形。一群穿著銀白皮草的暗之神族男子將他們的王包圍,開始議論紛紛:

「陛下,赫默的女人是不是看上你了啊。」

「沒這麼誇張吧,陛下一直都是以狼的形態和她交流。難道她還想玩人狼戀?」

幾絲銀色長髮垂落,蓋住了狼王一只眼睛,他的面容比以往任何時刻都要冷冽野性。

「陛下,法瑟陛下?」旁邊的暗之神族將軍伸手在他的面前晃了晃。

「……上次不該救她,直接丟她回阿斯加德就好。」法瑟冷冷道,「如果以後她天天來,光之神界就顧不上了。」

「這樣最好,陛下就有多點時間把這邊整頓整頓。」

「下次她再來,吃了她。」

「吃了她?」將軍錯愕道,「就像上次那樣?」

另一個將軍也興奮了:「到時候請陛下務必讓我們圍觀!」

「是啊是啊,王後很正,身材很好。」

他們才說到一半,就被法瑟投去的冰冷目光嚇得住了嘴。法瑟看著安安留下的長長足跡,一雙眼睛微微發紅,像是想起了什麼事一樣:

「反正不能讓她再來了。我沒時間應付她。」

法瑟的話果然應驗了。

第二天,安安又提著一桶食物來到暗之神界。不過這一回送過來的是燜燒天鹿肉,因為知道雪狼只愛吃肉而挑走了所有蔬菜,只留下菜葉汁的味道在肉裡。本來想嚇跑安安的狼群們被蠱惑了,老實圍過來把她做的肉吃得乾乾淨淨。

這一天狼群吃東西的時候,安安不再沉默,而是自言自語一樣和芬裡爾聊著一些生活瑣事。芬裡爾聽著,但無論她問什麼都不回應。

第三天是約頓式炸香腸。

第四天是瓦特海姆特制豬蹄。

第五天……

就這樣,安安的話一天比一天多,除了一些生活瑣事,偶爾也會提到法瑟,不過都是無關痛癢的內容。

然而,這段時間的安安在阿斯加德卻對法瑟疏遠起來。不僅「偶遇」的次數驟然減少,連見面以後她也變得生分很多。有很多時候,她都是跟赫默在一起。晚上到法瑟那裡為他治療,也真的只是詠唱而已,任務完成就會離開。一夜間變回了那個漠然客套的撒迦。

法瑟沒有多問什麼,也不會表現出異常,這安安早就料到了。

就這樣吧。

只要不靠近法瑟,她就不會玩火自焚。

這樣的想法一直持續到女神祈禱日。

女神祈禱日,顧名思義,就是十二月各個部落女神節勝出的前三甲來到阿斯加德,並為神族輝煌的過去及光明的未來祈禱的日子。因為女神節獲勝的女子各個都是貌美如花才藝雙全身價不凡,所以她們的來訪掛著祈禱的名號,進行的卻是誘捕權高位重男性神祗的活動——當然,也有不少真愛與金童玉女在這個日子裡誕生。

有美女的地方總是有話題,簡單的一個儀式,卻因為眾多女神的到來而變得熱鬧起來。

街上擠滿了人,均紛紛抬頭看著從高空飛過的女神們,她們騎著金色鳳凰,裙裾飄逸,在阿斯加德的空中祭壇前落下。

眾所周知,最美麗的姑娘往往出自艾爾夫海姆的女神節。獲獎的通常是神族、精靈或者混血。這一次拿第一名的「精靈女神」叫喬娜,是個年僅四十六歲的華納神族和精靈的混血。一提到神族精靈混血的精靈女神,大家第一反應就是當年以美貌震驚神界,並讓法瑟和萊斯威爭得頭破血流的尤茵。

此時尤茵也在這裡,即便已經是孩子的母親,但她的美貌依然艷麗逼人,像是不會衰老的永恆之花。

然而,喬娜一出現,沒有男人再會去看尤茵。

這女孩在身高身材方面都不及尤茵,也沒有像斯薇那樣精心打扮把所有美麗都發揮到最頂點,但那種不經修飾的純淨讓甜美年輕的斯薇都顯得世俗起來。

第二名第三名的女神也很優秀,換做以前,很可能就會是冠軍。跟喬娜一比,也都黯然失色。

這應該是幾十年來最精彩的一次選美。

毫不誇張的說,從她從金鳳凰上走下來那一瞬間,祭壇上的眾神都在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看。這一幕讓老一輩的神祗想起了數個紀元前,造訪英靈神殿,頃刻讓神王奧汀失魂落魄的愛神殿下。

她的整個祈禱過程祭壇上都只有一片寂靜。她的美麗充滿了靈動與朝氣,讓女人們連嫉妒的說辭都找不到。

看見喬娜後,安安很是欣賞地揚了揚眉,小聲對赫默說:「這個女孩很棒,不僅長得好看,在那麼多美女裡,連氣質都很出類拔萃。」

赫默點點頭:「是蠻漂亮的。」

而沒有凱琳的聒噪,又面對這樣一個大美人,斯薇顯然變得沒有底氣了。她很想把注意力轉移到其他女神身上,用一種未來神後的淡然目光去審核她們,然而她終究是嫩了一些,目光也不受控制地繞回喬娜身上,不經意地從頭到腳打量喬娜。

喬娜的祈禱結束後,下一位女神上前祈禱。然後喬娜開始端酒敬眾神。

她的雙眼又大又漂亮,眼神尤為澄澈,和她對視的瞬間,很多男人都有陷入愛河的感覺。就算她已經敬酒完畢,走到下一個人面前,他們的眼都一直隨著她飄來蕩去。

終於到了法瑟的面前。

她的動作顯然變得恭敬很多,緩慢很多。抬頭看著法瑟的眼,也多了一絲嫵媚。

沒有男人能抵御美女對自己露出這樣的眼神。法瑟接過酒,一向冰冷的眼神也不由柔和起來。

旁邊的神祗們多多少少看出他們的曖昧,都互相交換眼神示意這個女人如果陛下看上,大家就別爭了。

安安靜靜看了法瑟一會兒。

他們在他還是黃毛王子性格叛逆時就認識了,對他了解自然比一般人多。他對斯薇露出的寵溺眼神可以是偽裝的,但剛看著喬娜的眼神卻有點不大對勁。

或許是喬娜在她看來也是非常漂亮,她總覺得法瑟或許也會……

但安安顯然是在場最淡定的女人。其他女人受到威脅的處境顯而易見,連尤茵都因萊斯威看著喬娜傻呆了的樣子而暴怒。安安若無其事地和赫默聊天,不多看任何人一眼。就算喬娜來向他們敬酒,她也只是友好而冷靜地回應。

而經過喬娜和法瑟這樣的眉來眼去,斯薇已經完全坐不住了。她覺得自尊心受不了,咬了咬唇,湊到法瑟耳邊低聲說:「你看上這個喬娜了是不是?」

法瑟頓了一下,垂頭笑了:「沒有的事。」

「如果你喜歡她,就去追啊。」

法瑟依然只是笑著,沒有回話。

斯薇更急了,想說什麼又不敢說,從表情都能看出她有多混亂。

這一刻,原本可以被當做透明人的撒迦變成了許多女人羨慕的對象。

只有她的男人這樣忠誠,面對再誘惑人的美色,他眼裡也只有她一個人。相較聽話的赫默,眾神之王似乎非常不好掌控。

女人們不由搖頭:原來最優秀的男人未必就是最好的。

眾女神的祈禱結束後,到了她們自由參觀活動的時間。換句話說,也就是和眾男神們互探心意的時間。

喬娜很快被無數男人包圍,裡三層外三層水洩不通。法瑟、萊斯威和克瓦希爾則站在一旁聊天,目光也都不時往喬娜那裡掃。沒過一會兒赫默也被叫過去進行「男人間的話題」,其他女神頓時顯得有些落寞。

安安等了半晌沒了耐心,準備自己先回去,卻被赫默追上。克瓦希爾、萊斯威也過來和她打招呼。

「我早就聽說今年精靈女神是個大美女,但沒想到會漂亮成這樣!」萊斯威興奮地揮舞著雙拳,「沒人告訴過我,不然我提前就去追了,怎麼可能把這種機會讓給其他人!」

克瓦希爾立刻潑冷水:「離了婚就等於半價,你別妄想人家會看上你了。不過,連陛下這種閱人無數的男人都說她漂亮,可想而知啊……」

「法瑟有老婆了,他出局出局。你幫我去弄弄喬娜的聯系方式唄。」

……

聊天結束,安安和赫默準備返回星耀神殿。

安安下意識看了一眼法瑟,見他正垂頭和喬娜講話,若無其事地問道:「剛才你們在那聊了些什麼?」

赫默想了想:「哥可能很喜歡這個喬娜吧,一直在說她。」

「哦。」

回答得很平靜,安安再次看向法瑟和喬娜的眼神也很平靜,但也只是表面上的而已。這一刻她簡直討厭透了法瑟,恨不得他趕快去死。

但女人的理性程度普遍低於男人,她絕對不能讓自己失控。

第二天她又去了銀月崖,難得狼王卻不在——意料之中,法瑟這一天都忙著接待那些女神,自然沒有時間兼顧暗之神界。

安安一如既往把食物分發給狼群,撫摸著其中一匹狼的腦袋,淡淡地說:「昨天有好多美女去了阿斯加德,精靈女神的冠軍長得還真不錯。我覺得她比斯薇漂亮多了,法瑟似乎也很喜歡她。」

她留意到狼的耳朵動了動,吃東西的速度也慢了。

「如果他沒訂婚,娶這個美女當神後似乎更好。」安安心不在焉地說道。

接下來的三天裡,阿斯加德的男人都因為新來的尤物喬娜而沸騰著。眾神們家裡輪流舉辦晚宴,都是為了邀請她前去參加。喬娜從小就被男孩子包圍,但一下遇到這麼多高質量的還是有些受寵若驚,周旋在各種貴族子弟間猶豫不決,很是憂心。

這種熱鬧萊斯威當然不會錯過。知道喬娜在華納部落出生長大,這是第一次來阿斯加德,就以將軍身份邀請她進行帝都一日觀光,還拿法瑟當誘餌說晚上帶她一起去金宮吃飯。喬娜當然不會拒絕這樣的邀請,兩人帶著維希爾出去玩了一天,也變得熱絡親暱起來。

晚上,三個人走入金宮的餐廳,萊斯威看見裡面的法瑟、斯薇、撒迦和赫默,正滿面春風地跟他們說Hallo,卻被迎面閃出的人揚手來了一耳光!

他被打得頭暈眼花,晃了半天腦袋才算恢復神智。

「你發什麼神經啊!」當著小美女被人打,就算是對著尤茵,他脾氣也好不起來了。

「誰允許你把我兒子帶去跟別的女人見面了?」尤茵用極其不友善的眼神掃了一眼喬娜,「我看你長得漂亮,這次放過你。下次再靠近我兒子,別怪我不客氣!」

尤茵是新紀元第一個混入神族上流社會又帶有精靈血統的女性,還曾經有過那麼多了不起的傳說,她是很多精靈女子的偶像。喬娜從某種程度上也是尤茵的粉絲。被她這麼一凶,她受驚的同時還紅了眼眶。

美人一含淚,萊斯威也看不下去了,沒好氣地對尤茵說:「今天喬娜跟我講了一天關於你的事,說很崇拜你。你倒好,這樣對人家,瘋了是嗎!」

尤茵微微一怔,看著喬娜一時間又是尷尬又是愧疚,但很快又惱羞成怒瞪了萊斯威一眼:「這還不是你的錯!誰叫你見色忘義了?」

「我們都離婚了,我和誰約會是我的自由!」萊斯威脾氣一向很好,但每次都會被尤茵的無理取鬧弄到精神失常。

「但你不准帶著我兒子!」

「你兒子不是我兒子?我愛帶他見誰就見誰,你管不著。」

維希爾終於受不了了:「你們吵死了!我誰都不要,我要撒迦阿姨!」說完又掙脫萊斯威的懷抱,奔到安安身邊。

很顯然,面對一天到晚為雞毛蒜皮小事吵來吵去的父母,安靜的安安對小孩更有吸引力。她把維希爾抱在膝上,拿出餐巾在他的領口輕輕裹了起來:「希希很餓了吧?」

「嗯!」

「那想吃什麼?」

盡管為傾聽孩子說話她把頭髮別在了耳朵後面,卷卷的髮絲還是順著臉龐垂下來。她淡色的睫毛幾乎覆蓋了瞳孔,聲音也放得很輕:「是那個嗎?阿姨幫你弄過來。」

她剛想站起來,赫默就已快速站起來把維希爾指的麵包籃子拿了過來,這讓同時站起身的法瑟硬生生地坐了下去。

而門口的夫婦終於意識到在這裡吵架很不好,出去另尋別處大戰去了。

接著,赫默和安安兩人在一旁溫馨甜蜜地喂維希爾吃東西。法瑟默默吃著盤中的餐點,不知在想些什麼。

斯薇則一直用一種十足防備的姿態看向走進來的喬娜。

這種防備心態是她面對撒迦時從來不曾有過的,即便看著撒迦和法瑟幾乎上床,她都沒有像此時這麼害怕過——和撒迦對比,她有太多的優勢:未婚,年輕,漂亮,甜美,純真,性格可愛。

但這些優點跟喬娜一比,都成了缺點。

直到喬娜小心翼翼地坐在比較孤立的位置,法瑟說:「不用拘謹,坐過來吧。」斯薇的神經緊繃到額頭冒汗。

而且,喬娜在法瑟旁邊坐下後,法瑟還很溫和地問道:「今天出去一天,對阿斯加德有什麼看法嗎?」

「嗯,很大,很壯觀,和華納海姆很不一樣。」

喬娜碧藍色的大眼睛彎了起來,漂亮極了。斯薇的一顆心也懸了起來——她不想法瑟再多看這女人一眼,一眼也不要!

法瑟似乎很是滿意這個答案,還很是體貼地為她遞過盤子:「那有沒有想過以後要在這裡住下?」

「陛下會允許我住下來嗎?」

法瑟微微一笑:「如果我說了不允許,恐怕很多人都要起義了吧。」

斯薇的世界已經瀕臨崩潰了,她試圖插嘴,卻怎麼都插不進他們的話題。

相比較他們三個,安安、赫默和維希爾那一邊卻平和如同童話世界。

「啊,流到脖子裡去了。」安安拍了一下赫默的手,「笨死了,我來喂希希,你在旁邊看就好。」

赫默立刻收了手,像做錯事的大孩子一樣委屈地為她遞上紙巾。安安幫維希爾擦了脖子,喬娜甜蜜的聲音和法瑟低沉動聽的嗓音一直在她耳邊回蕩。她聽不見他們在說什麼,和維希爾說話的時候,腦中也是一片空白。

但她至始至終沒有抬頭看他們一眼。

「撒迦,你小心一點,別燙著手了。」赫默在旁邊體貼地說道。

誰知他這麼一說,安安手還真的抖了一下,滾燙的湯從湯匙裡濺到她的手指上。安安條件反射地收回手,手指卻被赫默拽過去,含在口中。

安安愣了愣,觸電般的感覺讓她有些赧然:「一點湯而已,你太大驚小怪了。」

她沒有注意到,除了她一個人已經沒人說話。

「赫默……」

赫默沒理她,細心地舔舐著她的手指,繼續公然進行如此令人害羞的行為。

「撒迦阿姨,赫默叔叔,我爸爸媽媽關系一點都不好。」維希爾眨巴著大眼睛,「乾脆你們當我爸爸媽媽好了!」

孩童稚嫩的生意剛落,就有盤子摔碎的聲音響起。

安安迅速抬頭,看見喬娜和一群侍女正蹲下去撿盤子的碎片,斯薇則關切地扶著法瑟的手臂,詢問他是否有事。

法瑟淡淡答道:「沒關系,不小心而已。」

「希希,胡說什麼。」安安點了點維希爾的小嘴,「你爸爸媽媽聽了會傷心的哦。來,我帶你去找他們。」

她站起來,按下準備隨她前去的赫默,說自己很快會回來,就牽著維希爾朝著餐廳外走去。

剛踏入金碧輝煌的長廊,安安就在地面上狠狠跺了一腳。

響遍回廊的高跟鞋響聲終於她心情好轉一些。

和維希爾剛走到拐角一個小型陳列室門口,就聽到後面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安安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跟過來的人居然是法瑟。剛才那種莫名的浮躁感又一次湧上心頭,她冷冰冰地看了他一眼,直接扭過頭繼續往前走。但沒走出幾步,手腕就被人握住,然後往牆上推去。

「你做什麼……」

話說到一半,被他重重吻過來的唇打斷。

這個吻來得很快,直到撤退了安安都還沒完全反應過來:「你,你在幹什麼?」

法瑟將她逼到廊柱旁,困死在雙臂間,聲音壓得很低:「這話應該是我問你,你在幹什麼?」

抬頭看著他深邃到危險的雙眸,安安有些慌了:「我帶希希來找他父母……你這是什麼意思,手拿開我要出去。」

剛說完又被法瑟狠狠吻了一下。

安安再次陷入混亂,卻只是捂著嘴唇不說話。

「前段時間那麼賣力地想要誘惑我,怎麼赫默一來你就變成忠貞烈女了?」法瑟撥開她的手,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看著自己,「還是說,這幾天他把你喂飽了?」

感受到維希爾的手正努力往外抽,安安緊張地想要推開法瑟:「放我出去。」

法瑟卻更加霸道地把她鎖在小小的空間裡,側垂下頭,在她唇前一毫米的位置悄聲說道:「……我不放。」說完再一次吻了下去。

這一回不像前兩次那麼粗暴了,但是漫長又纏綿,而且越吻越深,完全奪走了她所有的意識。

寂靜的回廊裡只有唇舌翻攪的曖昧聲響。

維希爾也不掙扎了,只是抬頭,睜著大大的眼睛好奇地看著他們。

……

……

甜蜜的吻進行到一半,法瑟漸漸放鬆了防備。

這時,有不明粉色液霧快速從兩人下方升起,將他們團團籠罩。法瑟忽然悶哼一聲,鬆開了安安,然後用手背按住眼睛:

「你……咳,居然,咳咳,居然用這種東西對付我!」

「死不了的,慢慢享受吧。」

安安把手中的小號防狼液瓶丟在地上,粉色的液體繼續往外流動。法瑟狼狽地逃離液霧范圍內,雙手撐著膝蓋,上氣不接下氣地咳嗽。

牽著維希爾繞了半天,總算在一個側門看見他的父母。

星光順著門框灑滿了地面,與兩人銀白的頭髮融為一體。夜晚的靜謐讓這對美貌的夫婦猶如畫中走出一般,但他們沉默對峙著,臉色卻都很煞風景地鐵青著。

不知這個時候靠近是否適宜,安安站在遠處躊躇不前。

終於,萊斯威先開口了:

「你說,你到底想怎樣。」他的聲音極少如此低沉,順著空蕩蕩的走廊如急凍的寒冰擴散開來。但等了半晌都沒得到回答,他看著尤茵轉頭無所謂的側臉,繼續說道:「不願意和我和好,又不願意我與別的女人打交道,你自己倒好,三天兩頭換一個男人——我是傻子麼,要這樣任你擺布聽你的話?」

尤茵還是默默不語。星光在她碧綠色的瞳仁中形成了美麗的倒影,她的鼻尖挺秀俏麗。只要她不用那種凶神惡煞的表情對人,她的美貌在神界依舊難出其右。

「你到底想過沒有,我和法瑟就算是好兄弟,他依舊是我的頂頭上司。他的命令我不可能不聽。顧安安的死是他一早就計劃好的,我很抱歉沒有提前通知你讓你知道,但我不過奉命行事,你怎麼可以把責任都歸咎到我的身上?而且,這些年法瑟他也很……」

尤茵轉過臉,望著他:「你這種男人,除了推卸責任,還會什麼?」

萊斯威有些惱怒:「既然我在你眼中這樣不值錢,你就不要來插手我的私生活了。」

「就算離婚了,你也曾經是我的丈夫。既然掛著『尤茵的前夫』這樣的稱號,你就必須得聽我的。那個喬娜是很漂亮,但不過是個普通神族,你和她在一起有損我形象。」

「你幾時也開始注意神位這種東西了?」萊斯威冷笑,「如果我和她結婚,她就不是普通神族了吧。」

尤茵微微一怔,看著他的雙眼驟然深沉起來:「……你要和她結婚?」

她情緒的一點點波動都會讓萊斯威內心天翻地覆。他強忍著心中的抽痛感,硬邦邦地說:「是又怎麼樣?」

「那你就結吧。」尤茵露出淡淡的笑容,「只要她成為神祗,你們愛怎樣都行。」

她理了理領口,轉身離開。

但萊斯威卻沖過去拉住她的手,眼眶發紅:「太過分了!」

尤茵看著他,面無表情。

他用力抱住尤茵的脖子,面露凶色,眼淚卻大顆大顆地往下掉:「你這死女人,無論我做什麼你都不在意嗎?我現在已經開始和其他女人見面了,你怎麼一點都不生氣啊!你是不是不喜歡我了!」

尤茵抬頭看著孩子般哭泣的萊斯威,伸手拭去他的淚水,態度也軟了一些:「我早就告訴過你,這不是你的問題。是我只要和你在一起,就會想起安安的死。至少現在我還是沒能從這個事實中走出來……以後我也不為難你了,你如果喜歡別人,就去吧。」

他更加用力地抱住了她:

「我不要別的女人,我只要你一個!既然你這麼說了,不論多久我都願意等下去!」

安安靠在廊柱的腳下,整個人已被黑影籠罩,像是很快就會被吞沒。

在這一片無邊的黑暗中,唯一的亮光就是她眼中的淚。

尤茵是個重情義的朋友,跟蘿塔關系沒有跟自己好,她都會去蘿塔的墳墓上送花。

但安安怎麼都不會想到她和萊斯威離婚的原因是自己。

在尤茵心裡,顧安安究竟是怎樣一個人,會讓她如此記掛?

安安快要忘記過去的自己是什麼樣的了。

但她能確定,肯定不是現在這樣。

把維希爾交給尤茵萊斯威後安安回到了餐廳。之後她的話一直很少,法瑟也心不在焉。

吃完晚餐後,安安和赫默一起走出金宮準備回去。維希爾卻突然跑出來,拉住安安的手說:「撒迦阿姨,你什麼時候再來陪我玩?」

「希希什麼時候想阿姨,阿姨就什麼時候來。」安安蹲下來,在他額心上親了一下,抓著他的小手對赫默搖了搖,「跟赫默叔叔說再見。」

維希爾卻按住腦門,一臉疑惑地看著她:「撒迦阿姨,你是赫默叔叔的妻子嗎?」

「是呀。」

「那你剛才為什麼要親法瑟叔叔?」

安安愣了一下,渾身的血都從頭沖到了腳,一陣頭暈目眩。她背對著赫默,努力讓自己不要露出破綻:「那是因為法瑟叔叔要跟阿姨說再見,阿姨剛才不也親了一下希希麼?」

「哦,我知道了。」維希爾做出一副小大人的模樣,穿著真皮小靴子啪嗒啪嗒跑開了。

安安輕輕吁了一口氣後站起來,打算在赫默問事情原由後說「法瑟的吻是禮儀性質的親吻臉頰」,但赫默只是朝她溫柔地笑了笑:「一起回去吧。」

一路上他都沒有提到法瑟。不知道是不是沒注意聽安安和維希爾的對話。

第二天一整天都風平浪靜。

晚上安安去法瑟那裡為他治療,法瑟並沒有直接躺在床上,而是坐在書桌前一動不動:「今天我比較忙,明天再說。」

「哦。」安安不再堅持,「那我先走了。」

「等等。」法瑟頭也不抬地說道,「我在暗之神界找到了一個隱秘入口,入口直通一片樹林。從地理位置來看,那片樹林應該是將古老部落包圍的神木林,目前還沒在那裡發現任何古代巨人和猛獸。明天我打算去那裡看一看。」

「哦……」安安有些摸不著頭腦。

「你跟我一起去。」

「什麼?我不去。」

「我一個人去,如果發病就不好了。」

「那也與我沒有任何關系。你在金宮做的蠢事有可能已經被赫默察覺了,如果我再跟你去,肯定會出事。」

「我保證你跟我去了不會被他懷疑。」法瑟微微一笑,抬起頭來,「相反,如果你不跟我去,你這段時間對我性騷擾的事,他都會知道。」

安安不以為然:「你看他信你還是信我。」

法瑟單手撐著臉頰,俊俏的臉孔在燈光中令人心動:「你那套紫色的內衣後面有一個薔薇形的小掛鉤,很漂亮。不知道赫默有沒有稱贊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