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薛小顰缺少安慰人的經驗,面對坦誠的說出過去的霍梁,她感到心疼卻不知要怎麼說才能既不冒犯,也不會傷害到他的自尊心。

反倒是霍梁一派坦然:「還要繼續問我嗎?」

薛小顰猶豫了兩秒,堅定地點點頭:「我想更了解你一點。」說完她有點不好意思的笑了,承認道,「其實結婚之前你跟我說你沒有父母也沒有親戚朋友的時候我就想問你了,可那個時候我們還不是很熟……你說吧,我想聽。你的一切我都想知道。」

說著,她主動把小手放進霍梁掌心,小嘴兒一咧,露出一個笑容來。

霍梁輕輕握住掌中小手,放到唇邊輕吻,語調平淡,仿佛在訴說別人的故事。「我父親是個酒鬼,家暴成性,我母親是忍了他五年,最後離開了。」

「離開了?」薛小顰有點不明白這個離開是指字面上的離開還是……去世了?

「我五歲生日那天,她跟父親說要帶我出去買生日蛋糕。」霍梁面無表情地繼續。「她長得很美,父親一直怕她逃掉,所以對她看得很嚴,要求她無論去哪裡都得帶上我,否則只能被關在家中。那天父親沒喝醉,她的態度又放得很低,一路帶著我到了火車站,隨意買了一張票,上了車就走了。」

從這個故事裡薛小顰沒有聽到有關他的下落,就問:「那……你呢?她帶你一起走了?」

也許正因為這樣,霍梁才能擁有現在的日子,但他之前分明說的是沒有父母……

聞言,霍梁的眼神露出譏諷。「她把我丟在女廁的小隔間裡,叮囑我不要亂跑,等她回來。我在裡頭待了五天,才被清潔工發現。」

薛小顰倒抽了一口涼氣。

「警察將我送回家,父親認為母親逃走是我的過錯,便將一切怒火都發洩在我身上。我十五歲的時候,他喝醉酒栽進河裡淹死了,我用了他的保險金,又賣掉了房子,拿了錄取通知書出國,半工半讀,直到一次臨床手術聲名鵲起。」

雖然他說得輕描淡寫,都是一筆帶過,但薛小顰能夠想象得到那是什麼樣的日子,她忍不住想要把霍梁抱緊,安慰他:「以後都不會再有人敢打你了。」

霍梁想笑但笑不出來,他拍了拍薛小顰的背,雖然想告訴她自己根本不在乎過去,那些苦難折磨不過是他的記憶,僅此而已。他優秀而強大,威嚴又堅持,但是對他而言根本算不得什麼的記憶卻能讓小顰對他如此溫柔,霍梁想,也是值得的。

薛小顰抱了霍梁好一會兒,看著他的眼神都帶了母性:「以後我會照顧你。」

霍梁問:「是嗎?」

「是的。」她堅定點頭。

霍梁又問:「衣服你洗,飯你做,地你拖?」

薛小顰:「……我的意思我在靈魂和精神上照顧你,給你很多很多的愛。」家務就不要了吧。

霍梁莞爾,把她抱到懷裡,親她,邊親邊道:「不必因為這個顧忌我的想法。對我來說他們就是陌生人,除了沒有表情,他們無法給我造成任何二次傷害。」

他身上的疤痕都慢慢褪去了,曾經受過再重的傷也都已經痊愈。現在的他是全新的霍梁,有薛小顰在地方,就是他的家。

就像是父母對他這個孩子無愛一樣,霍梁對父母也沒有任何感情。也許年幼的時候有,但他從小早熟,五歲過後更是和普通小孩區別甚大,他是真真正正的覺得無所謂,即使有一天他父親從墳裡爬出來找他,他也不會有絲毫情感流露。

因為他所有的一切都交給了薛小顰。

但既然老婆認為他很脆弱很需要照顧的話,也挺不錯的。

果然,從這以後薛小顰對霍梁就溫柔了許多。不管她怎麼看,都覺得霍梁是那麼完美,然後在心中無數次詛咒那對夫妻。

薛家老媽也感動的險些淚流滿面,她家女兒竟然也知道溫柔二字怎麼寫了……都是女婿的功勞!女人大多比男人細心,在薛爸爸抱怨小棉襖現在一顆心都撲在霍梁身上的時候,薛老媽卻感覺到自家小顰體貼了很多,基本上只要霍梁在,她的視線就不帶挪的,跟住跟著黏在霍梁身上。當然,霍梁也同樣,他眼裡除了薛小顰就看不見其他人。

小兩口就這樣過下去挺好,要是能早點生個小孩就更好了,薛老媽表示很想玩小孩。

不,是抱外孫。

隨著時間悄悄過去,新年也無聲無息的來到了。入冬後帝都下了幾場雪,雖然空氣有時不夠新鮮,但對於宅屬性的夫妻倆來說這根本不算什麼,他們家裡有加濕器,定期還有新鮮蔬菜水果送上門——蜜裡調油的日子才剛過不久呢。

說來也是奇怪,人家都是先熱戀再結婚,到他們這兒卻截然相反,糊裡糊塗的結婚了,然後陷入熱戀。

而熱戀中的男女總是無法克制。霍梁就不用說了,他在薛小顰面前沒有潔癖和隱私可言,基本上就是個癡漢。而薛小顰……她愛上了秀恩愛,從前是刷動漫美劇萌物的微博,現在一水的曬老公。

老公今天又送我花啦!老公今天惹我生氣給我打錢啦!老公的晚餐做得超級棒!爬山累得半死,老公把我背下了山……諸如此類。當然,她發的最多的就是:老公好帥!老公真帥!老公太帥啦!

惹得許多米分絲在下面狂叫大大曬一曬霍先生的照片。

是的,在微博上,薛小顰稱自己的丈夫為霍先生。雖然她總是喜歡記錄霍梁為她做的一切,但她從沒虛榮到要把霍梁曬出去。開什麼玩笑,這樣的男人你捨得讓那麼多人看到?自己獨自享用都不夠了!

但偶爾她會拍張霍梁的背影或是局部,大多是手。霍梁品位很高,身材又好,即使是簡單的白襯衫也穿的很好看,薛小顰才不會傻到滿足米分絲們看腹肌胸肌二頭肌的願望呢!霍梁的肉都是她的!

她性格幽默風趣,一直以來形象都很好,秀恩愛也並不頻繁。再加上她文字功底強,每次語言組織讓人看了都忍不住會心一笑,所以米分絲們都說他們不燒真愛。時間一長,薛小顰哪天要是不提老公了,大家還不習慣呢!

午後的陽光曬進書房,薛小顰推開數位板跑到沙發上刷微博,她這兩天忙著趕稿,好不容易鬆口氣,結果一看評論,一水的在催她發霍先生。

薛小顰抬頭看了霍先生一眼。他坐在書桌前,背部筆直,微微低著頭,右手還拿著一支鋼筆,很認真地在看病歷。

外科醫生是霍梁的主業,副業是投資。他的家貧窮而暴力,據說他的祖父也是個愛打妻兒的酒鬼,從選擇做醫生那天開始,霍梁就在克制自己。根據研究數據表明,酒鬼的兒子百分之七十五都是酒鬼,同樣的,如果暴力在一個家庭流傳甚久,那麼,當有孩子走出這個家庭的時候,很多情況下他也無法控制自己,酗酒,家暴,再將暴力加諸到他人身上。

霍梁嚴格要求自己,他最煩躁時也不過抽根煙,然而無論是從生理或是心理,抽煙都不是放鬆的好途徑。

薛小顰想,霍梁的潔癖跟強迫症也許就是這麼來的。他高效率高標准,在活成標本的同時,也都來自於記憶的侵蝕。

他的父母沒有對他造成多大影響,真正改變他的,是記憶。

馬上就要過年了,有幾台手術等著霍梁去做。他怠工太久,院長快發飆了。別人的話還好,但是院長在國外的時候就對他諸多照顧,得知他要辭掉工作回國,第一時間就伸來橄欖枝,這也是為何其他大醫院高薪挖角霍梁都沒有離開的原因。

也許他冷漠不近人情,但他仍然知恩圖報。

霍先生自己不知道他自己有多好。薛小顰很自私的希望他永遠都別意識到,這樣的話,她就能永遠獨占他了。

饒有興趣地看著評論,當看到一個人說十年前他們還叫單身貴族,十年後就變成單身狗的時候,薛小顰沒忍住撲哧一笑。這一笑吸引了霍梁的注意力,他疑惑地看過來,面色清冷,眼神溫柔。

薛小顰擺手表示沒什麼,一般這種笑點霍先生是get不到的,他們倆都這麼親密了,但還是有很多地方不同。

沒關系,周總理說要求同存異,共同發展。

而霍梁再也沒有心思去看病歷,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薛小顰晃蕩在外頭的白嫩小腳丫上。

她在家的時候不喜歡穿鞋襪,這也是霍梁把家裡鋪滿地毯的原因。甚至他還陪著她一起不穿鞋,此刻薛小顰半躺在沙發上,兩只可愛的小腳丫一晃一晃的,不時大腳趾還動兩下,從腳背一路往上,腳踝纖細,小腿白的幾乎發光。

霍梁喉頭一緊,才想到一個問題:「待會兒去超市。」

「幹什麼去呀?」家裡什麼不缺啊。

「套子沒了。」

霍梁說的理所當然,薛小顰的臉卻猛地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