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夜月色在蕭淩天終於放開她之後,好不容易想起一件一直要和他說的事情,是關於滄海和月明的。這一年多以來,他們作為她的近侍,一直將她照顧的很好,她也對這兩個人有了很深的感情,所以,這件事是一定要說清楚的。
「滄海和月明到底是什麼人?」她抬起頭來問他,雙目燦若星辰。
「你知道,他們都是我派來照顧你的人。」
「他們一直在『照顧』我,這我知道。」他用詞還真是委婉,她早就知道他們其實是他派來監視她的。「我想知道的是,他們是不是武林中人?」
「他們會武,但是與江湖沒有關係。」
「他們,武功很高麼?」
「挺高的。」他答的簡單,滄海和月明都是天星宮弟子,心性細膩沉穩,最早是他特地挑出來監視女帝的,現在則主要負責照顧女帝的起居飲食和保護她。
「挺高的意思是,他們在江湖上排名第幾?」她很好奇,滄海和月明都是荳蔻年華的少男少女,他們的武功會高到什麼程度?
「第幾?」他沒想過這個問題,在心中估算了一下,「第幾說不上,只能說是二流吧。」
「二流啊,」那就不是很高了。「那個,那個,滄海是真的『那個』嗎」
「『那個』?」他反問,一時沒有明白,然後反應過來,「是的,他真的是太監。」
「是?。」她沒做聲,眼前浮現出那少年斯文俊秀的面孔,心中有一種隱隱的疼痛。她已把他們當成了自己的親人,沒想到他真的是,實在是太可惜了。
似乎知道她在想什麼,蕭淩天輕輕拍了拍她的肩:「每個人都會有屬於自己的命運,滄海是個堅強樂觀的人,不要太擔心他了。」
她點點頭,收起自己的情緒,開始說正事。
「我知道一直以來,滄海和月明都會將我的一舉一動向你稟告。我並不怪他們或者你,但是從現在開始我希望他們能完完全全的成為我的人,我把他們看成是親人,他們如果再那樣做我會覺得被背叛,那感覺很不好,希望你能理解。」
「我理解,」他將她攬在懷中,臉頰在她的秀髮中摩擦,口中喃喃「我理解,但我嫉妒,你也把我當親人麼?」
「當然,」她微微一笑,雙手覆上他的大掌,與他十指相握,「你不是我最喜歡的逐月哥哥嗎?」
「哥哥啊,」他不滿足,輕輕的舔咬她小巧精緻的耳垂,成功引起她的顫慄,「哥哥會這樣做嗎?」
「那你想做什麼?」她想要推開他,卻渾身無力,只能任他輕薄。
「你好好想想。」他引誘著她,希望從她口中聽到他想要的語言。但她咬死了不說,他只能用深深的吻來軟化她的心,一遍又一遍,直至丟了心,失了魂。
滿室燈光與無邊月色映在室內,照著這兩個有情人。他們——算是有情人吧?
同一夜,左相府小花廳內。
沈復言看著手中的密函,忍不住發出笑聲,眼中精光四溢,野心與貪婪再也不加掩飾。一旁的沈夫人見他如此高興,忍不住問道:
「老爺,何事如此高興?」
沈復言聞言轉頭看向夫人,「夫人,天助我也,臨水國備軍向洛水進發,一場大戰迫在眉睫,如此一來便可將蕭淩天的銀甲軍牢牢牽制在洛水戰場上。我趁此時舉事,定能將蕭淩天一舉擊潰,再挾天子以自重,吟風國便是我沈家的天下了。」
沈夫人自然是早就知道自己丈夫的打算,但她擔心的比較多。「老爺,此事事關重大,蕭淩天坐朝十年心腹眾多,老爺可有十足把握?」
沈復言撫著自己的下頜,胸有成竹的說道:「夫人不必擔心,本相自是有十足的把握。如今風兒是五萬禁軍的總教頭,神武神策兩軍握在兵部陳瑞風手中,陳瑞風是我們的人。現在可以說整個風歌城的兵力都在我的手中,蕭淩天縱有通天的本事,手裡無兵就逃不出升天去。哼!一個嘴上無毛的小子,竟在老夫頭上壓了十年,等他落到老夫手中,看我怎麼收拾他。」
看著夫君而狠狠地神情,沈夫人總覺得有些不安。「老爺,我們要不要做些什麼準備?」
「舉事的時間還沒有最後商定,但多不會超過兩個月。過幾日你就帶幾個孩子回娘家一趟,等一切平定下來我再派人去接你。」
「是,老爺。」忽然又想起一件事,「老爺,承佑還在宮裡呢,他怎麼辦?」
想起自己那個出色的孫子,沈復言眉間展露一絲笑意。「夫人不必擔心承佑,我把他送到宮中有我的用意。這麼久以來宮中一直由蕭淩天把持,我們的人一個也安插不進去,所以我們到現在還對宮中的情況完全不瞭解。為此我特地趁選皇夫的機會將承佑送進宮中,待到舉事之時,先派一隊人馬進入宮中與承佑匯合,將女帝控制住。此事若成,承佑便是立了大功了。」
沈夫人心頭雖是不安,但聽夫君說得似乎很有把握,便站起來對著夫君盈盈拜了一拜,說道:
「如此妾身便在此恭祝夫君早日心想事成。」
「夫人請起,夫人請起。」沈復言呵呵大笑著扶起沈夫人,滿面得意之色,「謝夫人吉言了。」
明月從來公平,既照著皇宮內的有情人,也照著相府內的野心之士,只是沒有人注意到,在相府小花廳的屋簷上,一道黑影如急箭一般掠過。
接下來的日子,月夜色過得平靜悠閒。每日上朝,朝堂上的氣氛和平的反常,臨水國向洛水逼近的消息他們也都知道了。由於洛鐵衣帶著銀甲軍駐守戰雲城,所以大家都是一副放心的樣子,沒見的如何緊張。夜月色每日照常聽蕭淩天授課,但蕭淩天好像只是想找一個時間單獨和她相處,不再給她講什麼帝王之道,只是與她聊聊天,講些奇聞異事。經常講著講著就將她摟在懷中親吻,總是把夜月色弄得又羞又氣,他卻像偷了腥的貓一樣壞壞的笑。
古箏課和習字課還在繼續上著,夜月色的琴和字已練得相當好了。但奇怪的是她總是會遇到沈承佑,每次他都會恭恭敬敬的給她請安,但她總是會想到蕭淩天說的話——沒有人是無辜的。這是不是意味著蕭淩天知道這個沈承佑在背後做一些不該做的事呢?每想到此,她就不想與沈承佑多做糾纏,總是冷冷的走開了。至於其他的幾個少年,名義上是伴讀,但蕭淩天根本不給他們機會見她,所以他們在宮中就像不存在一樣。
隨著時間一天天過去,夜月色心中的不安越來越強烈。 日子太平靜安逸了,就像冬日的冰河,表面上是平靜的冰面,冰面下卻是激流奔騰,只要有一個出口便會奔流而出。那麼,哪裡才是出口?
終於,六月二十,吟風國風起雲湧。
百官之首的左相沈復言,意圖聯合兵部尚書陳瑞風發動兵變,逼攝政王蕭淩天下台。誰知陳瑞風根本就是蕭淩天安插在沈相身邊的棋子,沈復言一舉事,陳瑞風便以謀逆罪將他拿住了。沈復言的大兒子禁軍總教頭沈劍風被手下的幾個副官制住,此時他才知道,原來禁軍總教頭只是個虛名,禁軍的實際指揮權從來不在他手中。留在宮中接應的沈承佑並其他五個女帝伴讀,沒有等來援軍就被一群武功高強的宮中侍衛制服。
翌日,本該遠在柳州娘家的沈夫人及她的幾個兒子被押送到沈復言面前時,沈復言終於知道自己大勢已去,再無翻身的可能,不禁悲從中來,淚流滿面。他知道蕭淩天是個厲害人物,但卻從未把他真正放在眼裡,以為只不過是一個有些謀略的少年罷了,自己十年的籌畫怎麼還會鬥不過他?沒想到他的心機如此深沉,自己最終還是敗在了他的手裡。
此次兵變未遂,共牽連沈黨大小官員四十一人。除沈復言被判株連九族之外,其餘坐監流放充軍的罪臣及家屬亦是一個龐大數字。通過此次的大清洗,蕭淩天徹底清除了朝中的反對黨,終於拔除了十年之前就留下的隱患。
朝堂之上的風雲激變在民間並未引起太大的騷動,因為很快就有一件更重要的事吸引了人們的目光。
七月十日,吟風國的銀甲軍與臨水國的風騎軍在洛水展開廝殺,名垂青史的「淩月洛水之戰」正式拉開序幕。
七月十五,鬼門關大開,宮中傳出諭旨:朝旭女帝將御駕親征戰雲城。
一時之間,舉國嘩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