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九月,天氣越發的炎熱起來,夜月色不耐暑氣,一行人越發慢行起來。常常是上午走一會兒,傍晚走一會兒,炎熱的中午就找個市鎮的客棧歇下,夜月色往床上一歪睡個美美的午覺,日子過得很是愜意。
這一日他們來到了康城,這裡不同於其它路過的小鎮,而是一個很繁華的城市,街市林立熙熙攘攘一派熱鬧景象。林挽衣帶著他們投到了康城最大的客棧君歸客棧,用過了午飯之後夜月色照舊回到房內先小睡一會兒,迷迷糊糊的剛闔眼就被外面的一陣吵鬧聲吵醒了。
暑氣正盛,夜月色被吵得有些心煩,攬衣而起喚道:
「月明,出了什麼事?」
一直在外間伺候的月明進到內間來,見她起了身,便上來一邊為她梳頭一邊答道:「剛才客棧對面有人賣身葬父,好像有惡霸來搶人,林公子看不過去和他們動上了手,現在正在外面鬧呢。」
聽了月明的說話,夜月色精神倒好了一些。美少女賣身葬父少年俠士出手相救可是所有古代武俠言情小說裡必備的一幕,通常這也意味著麻煩的開始。有了這樣經典的情節,連冷清如夜月色這樣的人也不禁動了看熱鬧的心思。
整理好衣衫,夜月色帶上月明一起往前廳而去,前廳就是吃飯喝酒的大堂,還沒近前呢,就聽見一人囂張的叫喊:「你他媽的居然敢跟我搶人?你也不去打聽打聽我成思危是什麼人,老子告訴你,今天這女人我要定了,你的命我也要定了。來人啊,給我往死裡打。」
話音一落,就聽見乒乒乓乓扔椅子砸桌子的聲音,緊接著是人的哀嚎咒?之聲真是好不熱鬧。後院至前廳的入口處被看客食客擠得水洩不通,月明好不容易為夜月色辟了一條路出來,這才看見了前廳的情形。
偌大的一個前廳此時已是一片狼藉,桌椅碗盤的碎片散落滿地,大概十幾個家丁打扮的大漢正在圍攻林挽衣,前門入口處一個大概二十幾歲面貌有些猥瑣的的男人正在大聲呼喝家丁,看來應該是那了不得的成思危了。
場面雖然混亂,但完全呈現一面倒的趨勢,那些家丁根本不是林挽衣的對手。只見他面含淺笑藍衫閃動,在眾人的攻擊之中顯得絲毫不亂遊刃有餘,連腰上的佩劍都沒有出鞘,單憑一雙手掌就將那十幾人打得落花流水。也不過片刻,地上躺滿了哀嚎的家丁,林挽衣負手站在當中微笑,成思危的臉色已經鐵青。
「好小子,原來還真有兩下子,有種別走報上名來在這等著,看大爺我一會兒怎麼教訓你」成思危橫行康城多年,何時被人這樣下過面子,但是打又打不過,只好說兩句狠話找找威風,正所謂輸人不輸陣嗎。
「在下林挽衣,願在此恭候。不過有一點,在下不止有兩下子,還有三下子四下子五下子呢,這位大爺教訓在下之前最好考慮清楚。」
聽到林挽衣的名字,成思危明顯的呆了一呆,看來攬玉公子的名頭他是知道的,沒想到今天惹到了這個東陸第一高手。勉強的笑了一下,有點扭曲的笑容配上鐵青的臉色實在是有些可笑。他當胸抱拳,算是施了一禮。
「在下眼拙了,原來是攬玉公子。此事是個誤會,這小妞既然是林大俠看上的,在下是萬萬不敢染指的,不如此事就在此作罷如何?」
林挽衣此時臉上仍在微笑,但眼神已是帶上了尖銳的冷意。
「這位大爺還是休要胡言亂語的好,不然此事可就真的很難作罷了。」
成思危聽出這是不與他計較的意思,連忙招呼著手下退去。看客們散去一些,林挽衣轉過身來對跪坐在牆角的一位姑娘問道:
「姑娘,你沒事吧?」
順著他的眼光,夜月色才看到在一邊的角落裡還坐著一位姑娘,滄海正站在她身邊。那姑娘穿著一身粗麻的布衣,頭上戴著孝箍,頭低低的垂著正在小聲飲泣看不清模樣,此刻聽了林挽衣的問話,便慢慢的抬起頭來。
好一個天香國色!夜月色心中暗暗的震驚了一下,萬想不到一個小小的康城中竟會有如此傾國傾城的佳人。只見她膚如凝脂,玉骨冰肌,瑤口瓊鼻。一雙峨眉婉轉,翦水雙瞳中淚盈於睫含著萬分委屈可憐,其楚楚風姿,叫觀者無不心醉。
那姑娘自地上盈盈起身,向林挽衣福了一福,身段嬌柔如弱柳扶風,一滴淚珠堪堪落下有如珍珠落玉盤,分外柔美。
「小女子白飛鸞,多謝公子相救。」
聲音婉轉柔美倒當真應了那句所謂美人,以花為貌,以鳥為聲,以月為神,以柳為態,以玉為骨,以冰雪為膚,秋水為姿以詩為心的話。如此風姿自是無人可以抵擋,看來林挽衣也不能。
他上前一步,雙手虛扶了一下,白飛鸞順勢而起帶著淚珠和一點嬌羞微微側過頭去。林挽衣還想說些什麼,他身邊的滄海此時已經看見了夜月色和月明並走了過來,站在夜月色的身邊。
林挽衣此時也看到了夜月色,笑道:「姑娘這麼早就醒了?」
夜月色也懶懶一笑:「前邊吵,沒怎麼睡過來看看熱鬧。」掃了眼一片狼藉的前庭,又看了看林挽衣和白飛鸞,「這裡太亂,有什麼事到後面說吧。」
林挽衣掏了一些銀子付給掌櫃的做為打架的賠償,幾人便來到後面夜月色的住處。
夜月色的住處是君歸客棧最好的地方,一進單獨的院子隔絕了外人的視線,下人房、偏廳正廳寢室一應俱全,甚至還有一個單獨的小廚房。
五人來到了前廳,夜月色坐在上首,滄海月明在兩邊站著,林挽衣坐在右首,白飛鸞像一隻柔弱的花朵站在他們面前。
「到底出了什麼事?」夜月色只是大概聽月明講了一下,還不知道具體情況。
「小女子白飛鸞,康城人士,自幼喪母由父親一手把我撫養長大,雖不算大富大貴倒也其樂融融。誰知前幾日那城中的惡霸成思危不知從哪裡拿出一張借據,硬說是我父親欠了他五百兩銀子,若還不出就要拿我抵債。我父親變賣了所有田產也湊不夠銀子,急怒攻心之下一病不起,就這樣撒手去了。」
她原本只是嗚咽,講到此處已是泣不成聲,梨花帶雨別樣嬌柔,看的林挽衣心中一陣心痛。倒是夜月色臉上依舊淡淡的,看不出什麼表情。
「因為家產全部被變賣,我竟連為父親置辦一副像樣的棺木都做不到,不得已只好賣身葬父,哪知那成思危又來搗亂,非要將我搶了去,幸得這位林公子相助,才使我逃出他的魔爪。」
語罷,她略帶嬌羞的抬頭看了林挽衣一眼,夜月色將這一幕看在眼裡,不再言語。林挽衣又問道:「白姑娘,不知道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公子救了奴婢,奴婢願伺候公子左右,做牛做馬以報公子大德。」
「這,」林挽衣微微一滯,看了看夜月色,「在下行走江湖,帶著姑娘恐有不變,不如為姑娘另想法子如何?」
白飛鸞又是一串珠淚落下,猶如飛花碎玉。只見她哽嚥著道:「奴婢自知命薄,不配追隨公子左右,但奴婢孑然一身孤苦無依,又有那惡霸成思危在旁虎視眈眈。若是公子將奴婢丟下不管,不知又要生出什麼變數,還望公子救我到底才好。」
這一番話說的聲淚俱下在情在理,林挽衣想想也是道理,稍微沉吟了一下便說道:「這樣吧,白姑娘先跟我們走,我辦完事情之後再為姑娘安頓可好?」
白飛鸞一福,「奴婢謹遵公子安排。」
此事算是定下了,林挽衣單獨住一間客房想讓白飛鸞與夜月色他們同住,但被夜月色一聲淡淡的不習慣給否了。林挽衣見她一路上行止講究,甚至還有輕微的潔癖,便也沒有多想,又為白飛鸞單獨開了一間廂房。
折騰了半天,夜月色覺得累了。讓滄海將林挽衣白飛鸞送出門去,她散了頭髮又往床上躺去。月明在一旁為她整理錦被,忽然聽夜月色對她說:
「月明,通知哥哥查查這個白飛鸞的底細。」
月明一驚,停下了手裡的動作,看著她的主子。
「小姐,您知道?」
「我不知道,」夜月色微笑,安撫的拍拍她的手,「你不要怕,我不是在怪你。我只是知道哥哥絕不會讓我在外面瘋跑卻不聞不問,所以除了你和滄海一定還有別人保護我,而且你們和哥哥也一定會互通消息,是嗎?」
月明見夜月色確實不是怪她,這才放下心來繼續為她整理。一邊做一邊說道:
「小姐說的是,主子確實不放心小姐又不願掃了小姐的遊興,所以要奴婢有事便以夜尋互通消息,也派了暗衛在暗中保護小姐,沒想到小姐早就猜到了。不過小姐,為什麼要查白飛鸞,您覺得她有問題?」
「不是有問題,而是有很多問題,這個白飛鸞只怕是另有所圖。」
「她哪裡不對了?」月明仔細的回想了一下,沒發現什麼破綻呀。
「先查了再說吧。」夜月色揮揮手,閉上了眼睛,她真的累了。
月明見她休息,也便不再言語靜靜的退到了外間。在一張紙上寫了幾個字,捲起來裝在一個極為細小的竹管內,又從袖中拿出一個不足巴掌大的帶著小眼的竹筒,旋開蓋子放出裡面的夜尋。將竹管在夜尋的爪子上綁好,手一震那小小的黑色鳥兒便有入利箭一般直衝雲霄,轉眼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因為白飛鸞父親的喪的事,他們又在康城停留了兩天。此時的康城已聚集了不少趕往嵐城參加白大俠金盆洗手大會的武林人士,其中有不少林挽衣的知交,他少不得要四處拜會拜會。夜月色就趁此機會在康城好好玩了兩天,一切事情辦妥之後,他們一行五人終於再次起程往嵐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