嵐者,霧也。嵐城即為霧都。
嵐城是四面環山中的一處小型淺盆地,四面的山不高地下又多溫泉,沿山脈而下的冷空氣與地面的溫泉暖氣產生了對流,使得嵐城每日早晚都被籠罩在茫茫霧氣之中。那霧濃時可對面不見人影,淡時便如一層薄紗朦朧,絲絲縷縷不勝婉轉溫柔,是以有詩形容嵐城曰:「 天街小雨潤如酥,草色遙看近卻無。嵐裹樓台一片白,不辯院裡松柏樹 。」嵐城亦因此得名。
因為趕路有些晚的原因,夜月色一行人進入嵐城時已是黃昏。此時正是嵐城霧氣最盛之時,眼前一片白霧,連路邊的樓閣都看不清楚,更遑論去找可以投宿落腳之處。幸好那白大俠早得了林挽衣要來的消息,早就打發了人在城門口迎著,一接到了他們便直接將一行人引到了白大俠所住的聚義山莊安頓下來,原本只是想遊山玩水的夜月色便也莫名其妙的成了參與這武林一大盛事的一員。
夜月色其實一直對一件事感到好奇,那就是作為一個江湖中人,他們是如何維持生計的呢?與林挽衣一路同行而來,見他衣食住行雖比不上自己奢華講究但也頗為豪氣。就拿幫白飛鸞一事來說,他曾隨手給了那姓成的惡霸五百兩的銀票也不見心疼,當然那也可能是因為白飛鸞的美貌實在是罕見,可是五百兩不是小數目,有很多人是有心亦無力的。出於禮貌,夜月色壓住了自己的好奇心並為多加打聽,但是來到了這聚義山莊之後,這種好奇心又更加的強烈起來。
原因無他,只因這聚義山莊實在是豪華的不像一個武林俠客所有,倒更像是一方大員的豪宅。
聚義山莊依山而建,從山腳蜿蜒而上直至山峰,雖然不是什麼奇峰峻嶺,但也綿延十幾里。沿著山石鋪就的山階而上,兩側錯落著大大小小幾十座院落,亭台樓閣點綴其中,雖然比不上皇城的莊嚴大氣,但隨山就勢倒別具一番靈秀之美。
他們從南門入城,而聚義山莊坐落在城北,他們橫穿過嵐城時霧氣已經散盡,月亮也高高的掛在天上了。藉著明亮的月光和山中院落的輝煌燈火可以看到山腳下一座高高的黑色樓牌,便是聚義山莊的大門了。夜月色一行人到時,聚義山莊的大公子並管家已經在門口等了很久。林挽衣騎馬在前,之後是小吉和白飛鸞乘的便車,再之後是夜月色的馬車。見了候在山門前的白大公子,林挽衣立即跳下馬來,長笑一聲與對面的人迎掌相擊。
「子嵐,我來了。」
「挽衣,風采依舊啊!」雙掌一擊,白子嵐亦揚眉笑問。
原來此二人乃是多年的知交,今日一見便覺得格外的高興。白子嵐先打量一下林挽衣,再看看他身後的兩輛車,面色有些古怪的說道:
「我說挽衣,我們也不過一年不見,怎麼你就成了拖家帶口的人了?傳話的人來回我你帶了幾位元女子同行的消息時我還不信呢。怎麼,成了親也不跟為兄打聲招呼,你可太不夠意思了。」
「胡說什麼,」林挽衣笑著打斷他,「只不過是幾位同路的朋友,你可莫要唐突了。」
「我和你說笑呢,還不快將這幾位請下來。」
林挽衣和白子嵐並肩前行停在兩輛車前,小吉早已跳下了車來,笑嘻嘻的給白子嵐鞠了一躬道:
「白大爺,小吉在這給您請安了。」
「你個猴崽子,是不是還頑皮?還不快把車上的朋友請下來?」白子嵐笑著罵他。
「遵命。」小吉又一躬身,轉身便掀起了便車的車簾。
白飛鸞猶如風中一朵幽蘭一般裊娜的步下車來。因在喪期,她仍穿著灰色的孝服,卻絲毫無損她的國色天香,配上她嬌怯的容顏倒分外惹人憐愛。
「奴婢白飛鸞見過公子。」她婉婉一福,不勝風姿。
白子嵐顯然是被她的美貌驚呆了,張了張口竟一時說不出話來。林挽衣用手肘輕撞了一下他才回過神來,輕咳一聲掩飾一下自己的失態。
「白姑娘有禮了。」他抱拳行禮。白飛鸞似是害羞微微低頭,面頰淡淡的飛紅,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好像柔順的小白兔一樣可愛。
好像又有些呆住,直到身邊傳來一聲輕咳,他一回神望去,才發現另一輛車上的人也已經走了下來。一位不算絕美卻清貴不可言傳的藍衣少女正靜靜的看著他,唇角似翹非翹,頗有些看好戲的神情。
在她身後一步站著一對身著青衣的少年男女,男的斯文俊俏女的秀美大方,又是一雙壁人,只是那女子眼中一絲譏諷的冷意和唇邊的一抹冷笑讓他有些訕然。
「這位是白子嵐白兄,這位是蘇再晴蘇小姐,這兩位是蘇小姐的侍從滄海月明。」林挽衣上前為幾人引見。
「蘇姑娘有禮。」白子嵐抱拳。
「白公子,幸會。」夜月色微一點頭,有禮卻冷淡。
剛才那一幕她全看在眼內。這個白子嵐,亦是一位英挺豪邁的男子,劍眉星目一派風流,卻未免不夠沉穩,雖然說是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可是他如此失態,看來是難成大器之人。
夜月色年紀雖小卻沉靜高貴,本來有些無禮的做派看起來卻是理所應當,白子嵐也並未覺得不妥,只覺得眼前這女子有一種說不出的氣勢,竟一點也不比那絕美的白飛鸞遜色。
滄海月明亦是冷冷的跟白子嵐見了禮。月明心裡因為白子嵐剛才沉溺白飛鸞的美貌而忽視了他家小姐心裡生氣,端起了全身的傲氣微微一福。白子嵐心中微嘆,看來自己是把這小丫頭惹火了。
幾人互相認識了,白子嵐便要帶路請大家一起進聚義山莊,兩個下人過來將馬車趕走,一行人便跟著白子嵐走上了山階。
大半夜的爬山,夜月色實在是不願,但是幸好此處的山階十分寬大山又不高,還有月明在一旁扶她,爬起來還不算太吃力。倒是那白飛鸞頗有些嬌喘吁吁香汗淋漓的樣子。
滄海一邊走一邊打量聚義山莊的格局,山腳下兩排整齊的房舍看來是下僕和護院的住所。再往上山階的兩旁錯落著幾處大小院落,因該是莊中的門客居所。半山腰是一處大的院落正中的大廳此時正是燈火輝煌,看來那裡就是接待賓客的地方了。
果然,再往上走山階一直延伸到大廳門口,大廳裡燭光亮如白晝。抬頭看,門額上一塊牌匾上書「聚義廳」三個大字。夜月色看著這塊牌匾暗自不屑,這名字取的還真是——沒創意。
到了門口,白子嵐側身而立,伸手將他們引入大廳。
這個廳倒真是相當的大,比一般人家的客廳大了一倍有餘,但是此時就只坐了幾個人。林挽衣一踏進大廳,就衝著坐在上首的一位中年豪客抱拳行禮,朗聲道:
「晚輩林挽衣,見過白盟主。」
那人不過五十上下,身形高大魁梧,身著一件淡青色長衫,劍眉英挺,虎目含威頜下蓄著短鬚,正是當今的武林盟主白勁。待林挽衣行過了禮,他笑著站起來走到林挽衣身邊問道:
「賢侄一向可好啊?」
「晚輩很好,有勞世伯記掛了。」林挽衣與白子嵐同輩交好,因此私下裡稱呼白勁為世伯。
又說了幾句,林挽衣為眾人引見。廳裡迎接林挽衣一行人的除了白勁之外還有他的次子白子山、義弟陳見龍、大總管霍秦安。幾人見過禮又客套了幾句,白勁見此時已是夜深幾位女子都略有疲色,便讓大總管安排了院落先讓他們去歇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