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5 章

  寂靜的山谷中,齊心剛帶著五個手下策馬急急前行,馬匹艱難的在雪地裡奔跑,嘴裡冒著白氣,腳下濺起點點白雪。終於出了隘口,齊心剛將馬頭一轉拐到一邊的山壁下仔細的在山壁上搜索著什麼。層層白雪掩蓋下,青灰色的山壁若隱若現。幾個人紛紛跳下馬來,齊心剛伸出手去把面前的一片山壁上的浮雪清理乾淨,在稍右一點和他眼睛齊平的高度終於看到了一隻用黑色顏料簡單勾畫的小鳥。

  他的眼睛一亮,回首招呼道:

  「是這裡了,快挖。」

  幾個人掄起隨身的小鏟子就在那隻小鳥的垂直下方開始挖起來,雪塊四濺不一會兒下面就露出一塊不大的石頭,仔細看的話上面也有一隻黑筆勾畫的小鳥。齊心剛眼睛一亮,叫他們都停下,自己迅速的將石頭拿起。

  石頭下面的黃土鬆散淩亂有明顯的掩埋痕跡,好像是有什麼人埋了東西之後又匆忙的填上。齊心剛心中一喜,是這裡了!

  冬天的土地被凍得像鋼鐵一想堅硬,齊心剛用上了內力才把地面挖開。當初埋的人顯然沒有時間深埋,只是挖開一層淺淺的土就露出了裡面的一個黃色的錦緞盒子。他連忙把盒子拿起來,甚至都沒有撫去塵土就打了開來,但是盒子一打開,他就愣住了。

  沉重的木盒子,黃色水紋的錦緞外面,紅色綢布的裡面,一個巴掌大的淺長方形凹陷顯示著這裡面原先存放物體的形狀。但是現在,盒子裡面空空如也什麼也沒有。

  齊心剛彷彿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幾乎是直覺的把空盒子朝下搖了幾下,希望能有什麼東西掉下來,失望之後才怒吼一聲把盒子摔倒了雪地上。

  「他媽的,東西不見了。」

  他身後的五人聞言一驚。東西不見了?這東西是他們一路經手的,現在不見了,上面怪罪下來他們可是要吃不了兜著走的。

  六子一把撿起被扔在地上的盒子,不死心的把襯裡的紅綢子全翻了出來。然後在失望中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嘴裡喃喃的念叨:

  「完了,這下完了。到底誰把東西拿走了,東西不見了,大首領會宰了我們的。」

  雪地裡一片寂靜,只有他喃喃的聲音,甚至帶了點哭腔。齊心剛正在火頭上,聽他如此喪氣更是按耐不住一腳踹在六子背上。

  「閉上你的嘴,你個沒出息的貨。」

  六子被他踹的一下子倒在一邊,倒是不敢再出聲了。齊心剛洩了火倒從最初的狂怒中冷靜了下來,陰沉著面色躍至馬上。

  「把盒子拿著,跟我回去。」

  「老大,我們回去該怎麼向大首領交代啊?」另一個手下顫抖著聲音問他。

  「你們別管,我自有辦法。」

  幾個人不敢再問紛紛上馬,六子也從地上爬起來上了馬,一行人沉默著掉轉馬頭往回走。此時原本晴朗的天空中又開始聚集起厚厚的雲層,下一場雪看來又要到了。

  暮色四合的時候,鳳鳴山人和林挽衣踏著細細的風雪邁進了歸來客棧的大門。鳳鳴山人到底有了些年紀,長途跋涉下來已經疲累,所以沒有去見蕭淩天和夜月色就被滄海安排著先去休息了。林挽衣想著跟蕭淩天打個招呼,所以跟著淩似水來到了天字第一號房間的院落門外。

  彼時雪花翩翩飄落,寧靜的雪夜中琴音裊裊,有女悠然而唱:

  風兒呀在嗚咽,道不盡世上憂愁哀怨。

  無垠的寂靜星空,輕輕把它攬懷中。

  豪氣沖敞開胸膛,點燃澎湃熱血在激盪。

  齊聚首不分你我,匯成巨流捲起驚天浪!

  夢想啊如真如幻,終變成過眼雲煙。

  夢想啊如真如幻,千百年常在人間。

  啊……啊……不知何人能知曉?

  啊……啊……明日落花呀你可知道?

  生死約歃血立,爛漫花下恍如在昨夕。

  杯中酒一醉方休,月下舉盞情長留。

  望斷歸路君未歸,孤獨佇立苦苦的等候。

  憶當年千金一諾,桃花如雪飄飄落肩頭。

  信義啊此生不渝,到頭卻壯志難酬。

  信義啊此生不渝,千百年綿綿不休。

  啊……啊……不知何人能知曉?

  啊……啊……明日落花呀你可知道?

  故國啊早已破亡,斷壁殘垣映斜陽。

  枯草啊遍佈荒野,風嘶鳴去向遠方。

  啊……啊……不知何人能知曉?

  啊……啊……那英姿還在風中縈繞。

  啊……啊……桃花傳來舊歌謠,

  啊……啊……那英姿還在風中縈繞!

  歌聲婉轉悠長,隱約豪情中帶著淡淡哀傷。清幽琴聲隱有鏗鏘金石之音,竟像是出自男子之手。空靈的女音卻猶如天籟,絲絲繞樑直上九霄。絲綢般的柔滑嗓音有著空山幽谷中的輕靈飄渺,於雪中分外安靜寂寥。

  隨著淩似水將院門推開,那倚窗而歌的盈盈之女映入眼底心間。皎皎綺羅光,輕輕雲粉妝,一身淺到發光的冰藍素衣佳人輕倚在窗櫺上,朱唇微啟,目光迷茫。一隻白的近乎透明的手伸到窗外,承接沁涼的雪片。

  他的眼睛突然開始模糊,一定是因為風雪的關係,他看不清她的面孔,那從不能忘懷的面孔此刻就在眼前,他卻無論如何也看不清。

  誰笑言 你我不過無緣。有多久未曾見?自分別之後不過數月,卻已如滄海百年日日夜夜思念。管不住自己的心,明知是只能看到水中倒影的九天明月,也願意對著那倒影傾盡一生情愛,此生無悔。

  蕭淩天在夜月色的身邊為她撫琴,廣袖上的金絲橘紅流紋劃過琴弦,閃耀著灼灼光輝。手指乾淨修長,指尖下流瀉出流水一般清澈的音符。他鮮少撫琴,卻愛極了夜月色為他的琴而歌。愛那乾淨透明的聲音與自己琴音相合,像最美的舞蹈在微風中裊娜。

  一曲終了,蕭淩天收回手長身而起,將夜月色伸出窗外的手握住帶回,低頭在她耳邊說了些什麼。然後二人一起轉頭向林挽衣所在的方向看來。

  林挽衣一身細雪站在院門前,眉宇間滿是風塵疲憊卻依舊挺拔俊朗。夜月色總覺得他有玉的魂魄,溫潤的、清朗的、乾淨的靈魂,可惜卻將這樣珍貴的靈魂交到了她這個不能也不懂得珍惜的人手上,白白的辜負了月華般純淨的一顆心。

  林挽衣抱拳深深躬身一禮,彎下腰時似乎有水珠墜落雪地之間,綻起小小水花然後迅速被雪掩埋。再直起腰時就已經可以清楚地看到夜月色的容顏。蕭淩天和夜月色微一頷首算是回禮,林挽衣邁步而入。能為她做些什麼,能在她的身邊多看她幾眼,便是此生無怨。

  正在林挽衣拜見夜月色和蕭淩天的時候,離清水鎮不遠的蒼山城城主的大宅中,齊心剛正跪在冰冷的青石地面上,大廳兩面牆壁上插著的火把的火苗被風吹的不斷跳動,在齊心剛臉上投下躍動的影子。

  「你說被人提前取走了?」

  大廳很寬大,正位的左右沒有點上火把,使那裡顯得很陰暗。陰影中有一座大大的椅子,好像鋪了一張厚厚的虎皮,一個人坐在陰影中的椅子上向齊心剛問話。他的語調沒什麼起伏,聽不出任何的情緒,可是齊心剛卻似乎很緊張,臉上已經滲出了冷汗。

  「是的。我們去的時候石頭已經被挖開了,只剩下一個空盒子。」

  「你說是一個穿著黑衣服帶著個女人的男人幹的?」

  「屬下只是猜想,應該不會錯。」

  「猜想?」那人似乎輕輕笑了一聲,「你倒是挺會猜。」

  齊心剛把心一橫,咬牙道:

  「從時間上來看應該就是他們不會錯。」

  「是嗎。你沒有把握是麼?」

  「那個人深不可測,屬下自認不是對手。」

  「深不可測嗎?」那人好像終於提起了一絲興趣,身子向前靠了靠,在半明暗的陰影中露出了一張棱角極為鋒銳的青年的面孔。因為太過銳利,所以看上去總是很冷酷。

  「還沒交手就能讓你齊老大甘心認輸的男人,我可要好好會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