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4 章

  風已經停了,雪倒紛紛揚揚下了兩日,積雪深至膝蓋。蕭淩天收到了其他伴星衛傳來的消息,因為大雪鳳鳴山人和林挽衣師徒被耽擱在路上,恐怕還要過兩日才能到。蕭淩天知道這事急不得,這樣的天氣就算是他們來了也不可能進沙漠,因此便也耐下性子等待。幸好這幾天夜月色的身體倒還好,讓他沒那麼擔心。

  這也算得上是大雪封門了,歸來客棧裡的客人們都窩在客棧裡,每日在客棧的大堂裡喝酒談笑打發時間。南宮駿是個好熱鬧的人,每天裹著大氅喝著刀子一樣的烈酒和那些來自四面八方的豪爽漢子們高談闊論的扯牛皮倒也過得逍遙自在。

  對於蕭淩天來說這也是難得的悠閒時光,每日裡不再為國事操心,把夜月色摟在懷裡看雪花在天空盤旋。偶爾也會到前廳去吃飯,聽那些人海闊天空的胡扯也頗有樂趣。

  這天清早雪終於停了,天氣雖然冷但是卻非常的晴朗,天空是一片無垠的蔚藍,透明的彷彿上好的琉璃。深深呼吸一口雪後清淨的空氣,感覺整個人都神清氣爽起來。

  夜月色正在房間裡梳妝的時候,蕭淩天練完了劍走了進來。脫下被汗濕透的外袍交給滄海,他吩咐月明道:

  「今天我帶著小姐出去,你給她穿厚實點。」

  夜月色聞言有些詫異的看著他「要出去嗎?去哪裡?」

  「跟我走就行了。」蕭淩天微笑著拍了拍她的面頰,卻不肯多說。夜月色只好聽憑月明把自己包的裡三層外三層然後被蕭淩天直接拎上了風馳一路飛奔而去。

  積雪很深,但是風馳可不是一般的名駒,在這樣的雪地裡載著兩個人也一樣輕鬆奔跑。馬蹄落下飛濺起大片的雪花,夜月色把頭深深地埋在蕭淩天的懷裡感受他的溫暖倒也不覺得冷。也許是有些早吧,鎮子裡的街上鮮有人跡,風馳載著他們穿過空曠寂靜的長街,天地間似乎只剩下了他們相擁的身影。

  蕭淩天策馬一路飛馳直奔紫魂山隘口,紫魂山被皚皚的白雪覆蓋,只有隘口兩側的峭壁露出青灰色的岩石。常年的風沙將這裡的岩石雕刻的極為鋒利,從峭壁間窄窄的通道穿過時,兩側的山峰似乎要傾斜著壓下來,看的夜月色有些心驚。

  紫魂山的隘口縱深將近一里,到了後面原本平坦的地勢漸漸向上好像上到了一座小山丘上。蕭淩天單手勒馬,風馳打了幾個響鼻停了下來。

  「到了,」蕭淩天抱她躍下馬背,在夜月色耳邊輕輕地說道,呼出的白氣吹的夜月色的耳朵癢癢的。「來看看。」

  夜月色從他的懷裡抬起頭來轉身望去,一看之下竟吃驚的呆住了。

  天地浩渺無邊,起伏的沙丘像女子身體溫柔的曲線。如此廣袤天地竟全部是純潔的白,她從來也沒有想到過的——白色的沙漠。

  連續三天的大雪使原本金色綿延的沙漠變的一片銀白,晨光照耀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此時的大漠美麗寧靜,就像西方神話中的天堂一樣聖潔。

  「這裡,你所看到的直到天的盡頭全部是吟風的土地,雖然現在蒼狼族不願歸順,但是很快我就會把這個隱患解決掉。到時這萬里江山一統,你會是吟風國歷史上最偉大的君王。」

  天地如此遼闊,亦激起她心中豪情。展臂擁抱這無垠天地,在哪裡看過的話脫口而出:

  「高高在上請君看吧,朕之江山美好如畫。」

  她回身,將將及地的斗篷畫出完美的弧度。對蕭淩天伸出素手,白玉無瑕、笑眼千千。

  「攝政王殿下,你可願與朕共用這如畫江山,直到生命盡頭?」

  蕭淩天微笑著單膝跪地執起她的手,眉間眼底儘是溫柔:

  「臣求之不得。」

  夜月色突然笑著坐在蕭淩天對面,有些頑皮的笑道:

  「啊!我的攝政王殿下上當了。以後你就要一輩子給我做苦力,功勞還都是我的,殿下你不後悔嗎?」

  他笑著吻上她的唇:「不後悔,只要陛下把自己賠給我就行了。」

  夜月色咯咯的笑著向後一躺倒在雪地裡在雪地裡,順便把蕭淩天也拉倒了。兩個人像孩子一樣在雪地裡翻滾著,一個深沉內斂的攝政王、一個婉約清淡的女帝,在這無人的冰雪天地都展露出孩子般的頑皮肆意笑鬧。雪玉冰清間心心相映,彼此的手一旦交握便再也不會分開,自此風雨晴空身邊亦有彼此相伴,共盟白首、生死不離。

  雪地裡的光芒太盛對眼睛不好,玩鬧了一會兒蕭淩天便將夜月沙拉起來,小心地為她撣淨身上得雪然後抱她上馬往回走。

  再次經過紫魂山隘口,沉默的群山靜靜的看著他們。走到一半時,蕭淩天突然勒住了韁繩使風馳停下來。被他攬在懷裡的夜月色感覺到他肌肉的緊張,抬起頭來看到他眉頭微微皺起全神的傾聽遠方,眼瞳深沉沒有洩露一絲情緒,夜月色卻可以明顯的感覺到他進入了一種警戒狀態。

  「怎麼了?」輕輕搖他的衣襟。

  「沒事,」他低頭衝她微微一笑,「只是前面來了七個人,不知道是哪裡的。」

  蕭淩天內力極高,已經聽到七個人策馬疾馳而來。今日大雪初晴絕不是進入沙漠的合適天氣,紫魂山的盡頭除了沙漠又什麼都沒有,所以蕭淩天想不到此刻有什麼人會來這裡便自然而然的提高了警惕。

  紫魂山的隘口狹長,僅容三馬並行,來的幾人又是策馬狂奔,蕭淩天怕衝撞到夜月色,便將風馳停下等待。

  稍微過了一會兒,夜月色便聽到前方隱約傳來隆隆聲響,兩邊峭壁的積雪有些被震鬆,撲哧撲哧的落了下來。很快前方出現一隊人馬,幾個大漢輕裝簡行個個身穿灰色的皮襖,頭上戴著皮帽子,揮著鞭子催著胯下的黃驃馬一路急奔。但是積雪如此之深,他們的馬只是普通馬匹,跑起來顯得非常吃力,嘴裡呼哧呼哧的噴著白氣。

  領頭的人顯然看見了立在路中央的蕭淩天,便逐漸放慢了速度,到了距離蕭淩天馬前快有十幾米的距離時索性停了下來,他後面的人也跟著他停下。

  蕭淩天打量著對面的六個人,個個都是身材高大滿臉的匪氣。腰間配著各色兵器,滿目狐疑的看著他。

  他們每個人的下頜中間都穿了孔,帶著一隻小小的銀環,這是蒼狼族成年男子的象徵。沒想到一出門就遇到了蒼狼族的人,蕭淩天面上不動聲色任他們打量,暗藏於袖中的春水卻已悄悄滑入掌心。

  對面領頭的人大概三十歲上下,滿臉的絡腮鬍子。這麼冷的天卻只穿了一件皮襖,可以看到領口露出的糾結的胸肌。腰間別著一把大刀,滿身都是凶悍的氣息。

  那人顯然也沒有料到這個時候這裡會有人,還是一個如此桀驁非凡的男人。他拉著馬韁繩,緩緩向蕭淩天逼近。

  「這位閣下面生得很,不知打哪來的?」

  蕭淩天端身坐在馬上,脊背挺得筆直,頸項優雅的昂起。

  「這個和你沒什麼關係吧。」

  他的聲音並不大,但是語氣清冷,對面的幾個人一下子炸了鍋。

  「他媽的,你敢這麼和我們老大說話?你知不知道老子們是什麼人?」對面頭領身後的一個人抽出腰間的雙鉤開始揮舞叫囂。

  「不知道。」蕭淩天答的乾脆俐落,更氣炸了對面的幾個人。

  揮著雙鉤的男人一夾馬腹就要衝上來。

  「六子!」那領頭人低喝了一聲揮手制止了他。

  「齊老大,讓我去宰了他!」六子大聲吼道。

  那齊老大卻不說話,只是一直盯著蕭淩天看。他隱約有種感覺,眼前這男人絕不是普通人。就好像一把藏在鞘中的絕世名劍,一旦出鞘便是自己的死期到了。

  生活在漠北的人都有一種野獸般的直覺,而這位齊老大的直覺更要敏銳一些。他的直覺告訴他這個男人還是不惹為妙,更何況自己還有任務在身冒險不得,所以他揮了揮手示意六子退下。

  「別嚇壞了小姑娘。」齊老大指了指蕭淩天懷裡的夜月色,此時夜月色正轉過頭來看著他們,純黑的貂裘中露出巴掌大的瓜子臉。

  「兩位來賞雪的?」

  「雪景不錯。」蕭淩天淡淡的答道。算那個齊老大長眼色,雖然他不怕和他們動手,但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此時節外生枝也沒有必要。

  「如此就別過了。」那齊老大對他抱抱拳,然後控馬慢慢的繞過蕭淩天。蕭淩天可以感覺到他渾身上下的肌肉都是緊張的,一隻手更按在了腰間的刀柄上,整個人都在戒備狀態中。

  其餘的五人也跟著他們的老大慢慢繞過蕭淩天,走在最後的六子還狠狠的瞪了蕭淩天一眼。蕭淩天何曾被人如此無禮的看過,冷冷的回看他,渾身殺氣頓起。

  那六子頓時覺得渾身冰冷,在那強大的壓力下手腳都不知該如何放,胯下的馬匹也長嘶一聲人立而起。那六子手中韁繩抓不穩,一下子從馬上摔了下來。

  「六子。」

  齊老大折回來一把把跌坐在地上的六子抓起來拋回到馬背上。深深的看了一眼蕭淩天,轉頭對有些發呆的六子說了一句:

  「快走。」

  蕭淩天不再搭理他們,把夜月色的頭攬回胸前,一抖韁繩風馳邁開四蹄向前急奔,黑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齊老大的視野裡。

  齊老大一手拉著六子的馬,一邊看著蕭淩天遠去,終於輕輕地呼出了一口氣。剛才好強的的殺氣,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老大。」回過神來的六子抖著聲音叫了一聲,「他們是什麼人啊?」

  瞪了六子一眼,齊老大沒有說話只是揮了馬鞭又開始趕路,心裡卻一直在想著剛才的事。確實,這裡基本上是他們控制的地盤,什麼時候來了個這樣的人物他竟一點不知情。那男人怎麼看都不是普通人,來到這裡到底想幹什麼?

  看來完成這次任務回來,要好好查查剛才那兩人的底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