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

這片梅花林面積不小,如今這個月分,樹上長滿了葉子,還沒開花,天氣冷嗖嗖的,一陣風吹過,樹枝樹葉『嘩嘩』作響,韋蔓兒那一聲悶叫,幾乎沒有任何人聽見。

這片梅林位於安洲行宮中央偏左的位置,其實不算太偏避,畢竟離紫極院位置不遠。可梅林是觀賞景,如今梅花未開,滿樹的葉子實在沒什麼看頭,太子一行人來了小半年,根本就沒人來這兒看過。

而且,就在四年前,還有個昌德帝以前幸過卻沒帶走,名為官家女實際是戲子出身的的美人兒,實在受不了未來一生孤寂冷清,晚上偷摸在梅林裡上了吊的,聽說,自她死了之後,就有宮人偶爾會聽見梅林裡傳來淒厲的小曲兒,那聲音只把聽見過的小宮人嚇的肝膽俱裂,屁滾尿流。

從此之後,梅林鬧鬼得傳聞,火一般的漫延開,無論行宮管事們如何打罰禁止,都是屢禁不鮮。

正是因此,除了打掃梅林的粗使和偶爾少少的,必須要經過此地的宮人之外,基本不會有什麼人特意來到此處。

如今的情況也是這樣,離梅林很遠的官道上,只有聊聊兩,三個還沒留頭得小宮女,一個個都縮著頭跟鵪鶉似的,明顯是被大宮人支使到這兒的,每人都捧著不少東西。

韋蔓兒被拖走時發出了些許聲響,這幾個小宮女或許是聽見了,或者是沒聽見,反正沒人敢來一看究竟,都跟腳下踩了風火輪似的走得更快,其中有個膽大的回頭看了一眼,發現梅林裡空無一人,只有樹陰樹影『張牙舞爪』的映在空地上,風一吹就狂亂擺動起來,黑黑鴉鴉,跟吃人的怪物一樣。

不知道腦補了什麼,膽大得小宮女臉色一白,拉著同伴跟見了厲鬼一樣的飛奔跑了。

跑的還挺快,轉眼功夫連影子都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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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怎麼……是誰?怎麼回事!」梅林中,樹陰下,被人拽得一頭撞在樹上,又被慣性倒下得巨大食盒砸中,眼冒金星,滿身泉水糕點,還掛了一臉淡紅色冒著香甜氣味兒得玫瑰鹵子的韋蔓兒,捂著脖子痛苦得咳嗽著。

剛才食盒砸下來的時候,裝玫瑰鹵子的瓶子正對著她的臉,瓶子被撞碎了,合著碎瓷片,一瓶玫瑰鹵子全灌進了她嘴裡。

滿滿噹噹的一瓶玫瑰鹵子……平時兌水喝真是又甜又香,還美容養顏。但一口全灌進去的感覺——絕對膩的不行,吞不下去吐不出來,全糊嗓子眼兒裡了!

抱著大樹,韋蔓兒痛苦的捂著嘴想嘔,剛才有一點玫瑰鹵子衝進她氣管了!

「怎麼回事?」翠環站在樹前,雙手抱肘,冷眼看著像要把肺咳出來的韋蔓兒,語帶輕淡的道:「你說怎麼回事?」

她就站在韋蔓兒身前不足兩米的位置,正面對大樹,用她自己身體和大樹將韋蔓兒堵在中間,這站位,看似漫不經心,其實三百六度無死角的封住了韋蔓兒所有的逃跑路線。要是韋蔓兒想跑,不管她從哪個角度都無法衝破翠環的封鎖。

「咳,咳,你是?……啊,是你!咳,為什麼?嘔……」認出翠環,韋蔓兒心裡一驚,幾乎瞬間就想到了消失的蔣,韓兩人,臉上自然帶出一股心虛之意,她不自覺的往後退了一步,拚命忍住嘔意,強自鎮定得擠出一個笑,滿身狼狽的道:「你,你是翠環吧,我記得你,你是白姐姐身邊的,怎麼今天來找我了,是白姐姐有什麼吩咐嗎?」

她強笑著問,又微微蹙了蹙眉,臉上帶著些許不解之意,似乎不明白翠環為什麼來找她,但依然還是很和善:「要是白姐姐真有什麼要事,不如等我一會兒吧,柳姑娘讓我去端點心,可這會兒全砸了……」她伸手指了指地上的食盒,滿臉無奈的說:「我在去大廚房要一回,然後先給柳姑娘送回去,要不然她會生氣的。白姐姐要是有什麼事,等我送完點心在說好嗎?」

那態度,絕對得善解人意,體貼入微,明明是翠環莫名其妙拽她,讓她撞樹,把她磕得不要不要的。可人家卻完全不在意,還是那麼和善,那麼寬容。大度讓人覺得針對她……這想法簡直滅絕人性。

其實韋蔓兒本身並不是一個任人欺負的軟包子,她對外表現出的性格一直是聰慧大方,從容沉穩。哪怕這段時間柳如眉對她的態度一再反覆,她在紫極院裡還是有一席之地,也全是因為她處事老練所至,可今天面對翠環,她所表現出的,簡直就是個軟到不能在軟,捅一下都不敢動的絕世軟包子。

而且,還是個會自動給欺負自己的人找理由的包子。

翠環用一雙天生的笑眼盯著韋蔓兒,半晌沒說話,直到盯得她不安向後挪動時,才貌似感慨的開口道:「我家小姐說的果然沒錯,你還真是低得下頭,扯得下臉。」

莫名其妙被人拽著撞樹,潑一身花花綠綠的……一般人遇到這種情況早就翻臉了好不好?就算不張口就罵,也絕對不會有什麼好臉,哪能像韋蔓兒這樣,態度這麼謙和。

「這話是怎麼說的,翠環你這是在誇我嗎?」韋蔓兒半跪在地上,悄悄伸出手握住歪在地上的食盒的木柄,胸口『呯呯』直響,出於本能,她覺得情況好像不太妙,被堵住了大概是要出事,所以,就一直用絕對溫和無攻擊力的態度來面對氣勢洶洶的翠環,希望用放低姿態的方式來平安解決這次事件。

沒辦法,她才十三,身高不到一米五,體重才七十多斤,而翠環呢,一米七大高個兒,長期練武一身的優美肌肉,弄不好還有腹肌人魚線……

兩人一對比,韋蔓兒就跟個弱雞似的,翠環一手就能推倒的感覺。

好漢不吃眼前虧,態度好點免得挨揍,韋蔓兒還是很識時務的,在這麼幽靜沒人煙的地方,被貼身伺候白若得翠環堵住……聯想到前段時間挑拔蔣,韓兩人,然後這兩人無故失蹤……韋蔓兒覺得,翠環此行,對她來說肯定不會是什麼好事。

這個時候韋蔓兒沒想過她會真受什麼人身傷害,只覺得大概要吃虧,所以特意拿『太子和柳如眉』來點翠環,表示她也是有靠山的,然後,再放低姿態,對被撞和被潑毫不在意,心裡只想著,讓代表白若的翠環出足了氣,就此把這篇揭過。

至於後帳,等她到京城,站住腳跟在算。

反正太子早晚會登基當皇帝,而她自信一定能在後宮撈個名份。那時候,一個小小的白若,還不知道在哪兒呢,還不是任她拿捏。

她不在乎等待,她有的是耐心。

韋蔓兒眼底閃過一絲陰霾,不動聲色的拎起食盒,將身體靠在樹上。

雖然並不覺得翠環有那麼大膽子,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對她行兇,但有備無患,十來斤重的盒子拎在手裡,輪圓了照腦袋打過去,壯漢也能打昏,甚至打死。

「呵呵,你還真虛偽啊!」翠環對韋蔓兒的小動作無動於衷,別說韋蔓兒拎著食盒,她就是拎著鐵餅,翠環都不會在意,反而,她對韋蔓兒此時的舉動大加讚歎:「你真謹慎,而且還很冷靜,面對仇人時又能拉得下臉,如果不是因為年紀的關係,閱力不夠導致眼界不寬,肚量太小的話,我相信你日後一定會有成就的。」

翠環嘆了口氣,看看十三歲的韋蔓兒,在想想家裡那個四處得罪人的翠釵,簡直不在一個等級上,她搖著頭,一掌打掉了韋蔓兒手裡的食盒,伸手鉗住她的脖子,聲音裡滿滿都是可惜:「我真的挺看好你的,如果不是你辦事太急,膽大包天的算計我家小姐,我真不怎麼想對你動手,我其實挺想看看你日後能爬到什麼位置。」

緊緊掐住韋蔓兒的脖子,翠環揚起天生的那張圓圓的笑臉,聲音溫柔地說道:「你放心,看在我對你那點好感上,我動作一定會利落些的,不會讓你受苦。」

「你,咳,你要殺我?」翠環那可是千錘百練土匪的手,真是又長又有力,幾乎是攀上脖子的那瞬間,韋蔓兒就被掐得臉色脹紫,青筋暴出了。

出氣多進氣少,韋蔓兒舞動著雙手拚命的拉翠環掐在她脖子上的手臂,可是她那點力氣,根本就如螞蟻搬樹一般,翠環的手依然鐵鉗一般,掐得她口水橫流,舌頭控制不住的往外伸,雙瞳凸出,眼球中佈滿血絲。

「為……,為什麼?放開……放開我!」韋蔓兒喉間發出『卡卡』的怪響,口水止不住順著嘴角流到翠環手上,可她還是沒有放棄,一直拚命拳打腳踢,可惜,窒息感讓她很快就失去了體力,那拳腳打在翠環身上,就跟按摩一樣。

「你是問為什麼要殺你嗎?」翠環控制著韋蔓兒的身體,雙手用力向上一推,把還在掙扎得韋蔓兒勒的雙腳離開地面,動作凶殘無比,但嘴裡還沒忘了給她解惑,聲音依然很溫柔的道:「因為你話太多啊,你都要害我們家小姐了,難道還以為能逃過去嗎?你看你是個挺理智的人,怎麼還白日作夢呢?難道你不知道,我家小姐是有名的眥齒必報!不在行宮弄死你,難道還讓你活著回京城太子府裡,日後爬到我們頭上嗎?我們又不傻!」

「其實我還以為你最近會一直躲在紫極院呢,還挺頭痛到底怎麼才能把你從紫極院裡無聲無息得弄出來,沒想到你到是挺配合我,竟然自己出來了!」翠環眯了眯眼睛,搖頭教訓道:「這不行啊,真是太沒警惕心了!」

「有的時候,一時的疏忽就是喪命的代價啊,就像現在這樣,如果你沒從紫極院出來,我想殺你還得多費心思,所以,等你下次投胎之後,要長記性啊!」翠環歪了歪頭,用一句教導的話做了結尾。

韋蔓兒臉色青紫,太陽穴能用肉眼看出來的突突跳動著,說不上是氣得還是嚇的,反正眼前一黑,歪倒在翠環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