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若這一聲喊,真是驚天動地,震動了整個南院兒。
「啥?咋地啦?小姐你要幹啥?」翠釵一個建步躥上來,圍著鎮定坐在塌上,八風不動,臉色不變的白若團團亂轉,急的家鄉話都冒出來了。
「小姐,你說話啊,你到底咋了?你要生了,你怎麼不動呢,你出個聲兒啊,你嚇死我啦!」翠釵兩手緊緊扒著床塌邊,把雕花的格子掰『嗄吱嗄吱』直響,發出一陣陣痛苦到彷彿要斷裂的呻,吟。
「是要生了,肚子開始疼了,你別這兒急,我這是頭胎,且得功夫熬著呢!」白若鎮定的掃了翠釵一眼,從容的吩咐道:「去,先派人去找那些個產婆子,讓她們趕緊過來候著,再給我上些入口好消化的東西,我要用些,免得一會兒沒力氣。」
話說,前世白若連懷的帶掉的,也真心生了不少孩子,這套程序,她確實熟到不行。
如果不是因為這次是頭胎,會生的很慢的話。白若都用不著產婆子,自己一個人就能搞定了。
畢竟,她都十八了,身材又高大,骨架子早就打開了,還有太醫隨時跟進,胎坐的穩穩的,連安胎藥都沒用過。
十月懷孕,一朝分娩,她這是足月的孩子,她怕啥啊!
「小,小姐,你,你要吃啥啊?」翠釵抖著手,嘴唇白的不像樣兒,比要生孩子的白若還要慘兒點。
其實,這也不能怪她不鎮定,說起來,翠釵的娘就是生她的時候難產死的,她對生孩子這事兒有心理陰影啊。
要知道,人家翠釵的娘那可是土匪家的悍婆子,舞著雙環大刀能砍的翠釵爹從這個山頭,躥到那個山頭。
在翠釵眼裡,她娘那麼凶悍的人,都因為難產死了!而她家小姐這個弱雞……真心也不怎麼把握!
是的,自認為身強體建,能殺人能灌藥的白若,在翠釵眼裡,那就是個弱雞。而事實上呢,額,跟能把五十斤的長槍舞的虎虎生風的翠釵相比,白若也確實是個弱雞。
「啥是入口好消化的東西啊?小姐你說句話啊,你咋沒動靜了?」翠釵眼角都掛淚了!
「我,呼,呼,你,你讓我緩會兒!」剛熬過一陣陣痛,白若滿頭是汗,哭笑不得的看著翠釵,話說,生孩子,還是頭胎這麼緊張的時候,她竟然讓翠釵帶出幾分喜感。
「翠釵,你,你去小廚房,盯著她們給我熬些粥,再臥兩個雞蛋,我要吃。」白若咬牙瞪著眼,細心吩咐,「你看好了,眼珠不要錯的盯著她們。」
雖然府裡能作妖兒的秦庶妃和連娘子都被滅了,剩下的幾個都挺安份,可在這麼緊要的關頭,白若也不敢有絲毫的大意。
「翠環,翠環呢?你去找產婆子,一路仔細看緊她們,別讓她們帶進產房什麼不好的東西。」一陣陣痛過去,白若扶著床欄起身,「錢四萊,你帶人扶我到西廂房,那兒前些天不就準備好了嗎?」
在白若一連串兒的吩咐中,從來沒經歷過主子生產的南院兒眾人也都漸漸鎮定了下來,不得不說,有一個把生孩子當成用膳一般簡單無害的主子,對下人們確實是個很大的安慰。
七手八腳的,錢四萊幾個壯實太監把白若扶進了產房,翠釵抖手抖腳的去小廚房熬粥了,順便用發藍的眼睛把人家廚子盯著寒毛倒豎,糖粥差點變成鹽粥。翠環則快手快腿奔向內院,扯著兩個產婆子風一般的刮回來。
跑的四十多歲的產婆子眼睛直往上翻,嘴角都冒白沫了!
臥在西廂房裡,又熬過一陣陣痛,緩過來的白若抹了把冷汗,端起粥一口氣連乾三碗,順便還噎進去兩個雞蛋,撐的直打噎兒。
準備就緒的產婆子看著白主子,又轉頭互相對視一眼,都暗暗挑了挑大拇指。心說,要是所有的主子都像白主子這麼好伺候,她們得省多少心啊。
這些年,無論是宮裡,還是宗室,總有妃嬪主子因驚慌失措,不聽產婆的話,驚叫到耗盡力氣,導致難產的例子,可這些罪過,卻全被主子們怪罪到無辜的產婆子身上……
每年,都多少倒霉的產婆子因此被罰,被打,甚至被殺!
「白主子,差不多,咱們準備生吧。」兩個產婆子無奈的感慨了一回,隨後,見白若產道已開,便連忙上前圍著伺候。
「到是快的很。」白若臥在塌上,拿著塊白棉帕子咬在嘴裡,鼻子裡哼哼著說。
記得前世她生女兒,生了足有半天功夫,今生卻不過一個時辰,產道就開了。
「這是小主子乖巧孝順,心疼娘親受苦受痛,這才順溜著要出來呢。」產婆子額上冒汗,說著吉祥話,分散著白若的注意力。
白若疼的臉色扭曲,聽了這話,也不過微微咧了咧嘴,再沒力氣說什麼了!
「啊啊啊啊啊!」一陣撕裂般抽痛,白若發出淒厲的慘號。
「白主子,用力啊!」產婆子站再一旁,以絕不遜於白若的嗓門兒大聲喊著。
白若的生產,正式在西廂房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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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若生產的前,安排的極細心,翠釵翠環兩個她信的過的心腹,全都被她留在了身邊,這自然是極妥當的,如果出現意外情況,這兩人也能擋能殺,能抗能埋,但無可避免的一件事……
就是沒人去找因為拉肚躥出去的柏君溯了。
按理說,白若生產,又是在府中多年沒有孩子的情況下,無論是柏君溯還是宋氏,都應該守在她身旁,只是白若生的有些急,直接跳過了陣痛好幾個時辰的階段,直接就去奔生去了。
白若忘了這事兒,南院兒大太監錢四萊可不會忘,翠釵翠環他不敢指使,那是主子的心腹,地位比他要高的多,但對寶珠寶瞳這兩個內務府來的,他可就沒那麼謹慎了。
「珠姑娘,瞳姑娘,主子說話兒這就要生了,勞您兩位動動腿腳,去趟兒正院,稟告夫人一聲。」錢四萊抓過寶珠,寶瞳兩個,笑著說:「然後,再去尋尋主子爺。主子爺可是極關心咱們主子呢,若主子生的時候,咱們沒稟告給主子爺知道,主子爺日後怕是要生氣的。」
「公公放心,我們醒得了,這就去。」見寶珠聽了錢四萊的話,若有所思的樣子。寶瞳忙恭身行了個禮,拉著寶珠跑遠了。
出了院門,寶瞳拉著寶珠一溜兒小跑往正院方向去,可只跑了幾步,寶珠忽然停了下來。
「寶珠,你怎麼了?快點了,來不及了!」聽見南院兒內,白若淒厲而慘烈的尖叫,寶瞳急的滿腦門子汗。
「那個,寶瞳,主子都快生了,咱們恐怕真趕不上了。要不這樣吧,你去正院稟告夫人,我到後院去找主子爺。」寶珠急急的說完,不等寶瞳回話,便直直的奔著反方向跑去。
寶瞳被她忽然的動作驚的愣愣站在原地,半晌,才緩過神來。
「呸,什麼東西!」滿臉的鄙夷之色,寶瞳衝著寶珠遠去的背影狠狠啐了一口,隨後,抹頭往正院跑去。
後院淨房裡,柏君溯臉色微微蒼白的拽著腰帶,腳步虛浮的走了出來。
「這真是沒法說……這罪遭的太冤枉了!」柏君溯咧嘴無奈的搖頭,捂著肚子邁步想往回走。
剛才他和他家瀲灩還有沒說完呢!
「啊啊啊啊啊!」一聲獨屬於白若中氣十足的喊叫聲,飄入了柏君溯的耳中。
「怎麼回事?」柏君溯神色一驚,急忙往南院兒方向看去。
「主子爺,白主子要生了。」不遠處,不知怎麼摸到淨房的寶珠突然躥出來,一把拽住柏君溯的衣袖,用可憐兮兮的表情,水盈盈的大眼,欲語還羞的高難度表情,眼波攻擊著他。
很明顯,這位想借這個機會上上位。
「什麼?要生了?」柏君溯大驚失色,按他平常的智商,應該是一眼就能看出寶珠的心思,可眼前,白若竟然開始生了的事兒,牽動了他所有的理智,他竟然無視了寶珠那麼明顯的『暗示』,反而緊緊捏住她手腕,急聲問道:「這是怎麼回事?你說清楚,剛才不還好好的嗎?怎麼忽然就要生了?難道是出了什麼問題?」
一時間,柏君溯腦中出現了無數的陰謀論。
「奴,奴婢不知道啊,白主子剛才說肚子疼,然後就說要生了啊!」寶珠被柏君溯鐵鉗一樣的手握的腕子彷彿要斷裂一樣巨痛,她欲哭無淚,或者說直接懵了,「產婆子都到了,錢總管讓奴婢們來尋您……」
「白主子沒什麼事兒啊!」平常,柏君溯那溫柔到幾乎不會有脾氣的假面孔誤導了寶珠,讓她芳心暗結,以為會有機會。如如今,面對如此凶殘的幾乎要掐斷她手腕的主子爺……
寶珠直接嚇的臉色慘白,雙股顫顫,現實和想像的差別實在距離太遠,她有些接受不來。
「主子爺,您快放開奴婢吧,白主子她沒什麼問題,她是十月懷胎,滿了日子才會生的啊!」寶珠直接跪地哭泣。
沒辦法,手腕太疼了。
「啊!」柏君溯臉上一愣,放開了寶珠,他舉步,剛想往南院兒跑的時候……
一聲淒厲的慘叫,外加若隱若現的嬰兒哭泣聲傳來……
白若已經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