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喬菲

  在忙碌的學習中,日子過得很快。

  成長潛移默化,人和動物都是如此。

  小白狗長了一大截,腦袋上的毛髮把眼睛擋住了,我給他紮了個小辮,現在做了很嬉皮的造型。

  在這樣高強度的學習中,我和我的同學,成績也有了一定的進步,現在聽每次練習錄下的效果,也不是那麼慘不忍睹了。王老師說:「謝天謝地,喬菲,我終於聽不到你的口頭語了。」

  我回答說:「內個啥,王老師,我真的不是故意說『內個啥』的,我一著急才說東北話。」

  王老師的課程在聖誕節前結束了,我得了13分,及格了,班裡大部分同學都還滿意自己的成績,我們湊份子請王老師在城裡很著名的一家館子吃了頓飯。

  聖誕節到新年,法國學校有兩個星期的假期,老外和香港的同學都回家過節了,台灣的去了她在阿爾卑斯男朋友家,宿舍裡空蕩蕩的,我給國內的小丹和波波打了電話,又去超市買了足夠自己兩個星期的食物,準備自己給自己過。

  蒙彼利埃在這個時候也挺冷的了,樹葉落了一地,吹著帶濕氣的小涼風,不過我覺得涼,大部分是因為自己一個人過節的緣故,我獨自一人拎著大包小裹回宿舍的時候,跟自己發狠:明年過節,我一定要人丁興旺,子孫滿堂!

  這個時候,下起小輕雪,忽忽悠悠的飄到人的臉上,身上,我向上看一看,它們還鑽到我的眼睛裡,融化了再流出來,熱乎乎的。

  突然有人說:「你做了些什麼?我們這從來不下雪。你說你做了些什麼?弄得這裡下雪了?」

  我往前一看,下巴就差點掉下來,我對這個人說:「共和國政府供養你們怎麼像對小學生?假期這麼多?」

  祖祖費蘭迪把我手裡的包裹接過去,看看我:「我護送生病的戰友回家,得到一天假期,明天晚上就得回巴黎執勤了。」

  我點點頭,也看著他:「聖誕快樂。」

  他可真有勁兒啊,手裡拿著我的東西,還一把把我給抱住了。

  摟抱怪物說:「聖誕快樂。」

  我收拾了一下,跟祖祖去他們家過節,見到歐德,她的男友科西嘉人讓,還有他們可愛的爸爸媽媽。

  費蘭迪家信教,吃年夜飯之前,我跟著他們禱告。

  我的禱告,其實是我心裡的一些願望,我希望我喜愛的人們平安,我的爸爸媽媽,鄰居家的阿姨,我眼前的費蘭迪一家,我得好朋友小丹和波波,我的小狗,我希望他長得更快,更高大,還有,程家陽,我希望他快樂。

  

  程家陽

  外國人開始放假,我們這一段難得的清閒。

  聖誕這一天,我跟小華去看明芳的孩子。

  我把他抱起來,仔細看他小小的臉孔,水一樣細嫩的皮膚,頭上卷捲曲曲的毛髮,小孩子身體柔軟,我搖一搖他,他沒長牙的嘴巴裂開就笑了。

  明芳拿來水果,看見了,很高興:「小孩子跟你笑,家陽今年要有好運氣了。」

  她的先生周南說:「家陽還用得著什麼好運氣?」

  明芳看看我,又看看小華:「不是事業上,就是生活上唄,人這一生,還有什麼別的所求?」

  嬰兒的嘴裡發出呻吟聲,不知道哪裡躺得不太舒服,我把他立著抱起來,拍一拍。

  「你們看,姿勢這麼標準,別當舅舅了,給我們孩子當奶爸吧。」

  周南說:「那得什麼工資啊?」

  我實在忍不住,就笑起來。

  小華說:「我說你們,姐姐,姐夫,最近看沒看我的節目啊?」

  「啊對了,忘了跟你說恭喜。現在這種風格比原來更輕鬆好看了。」周南說。

  「謝謝。明年台裡的計畫,我的欄目是力推的項目。哎,又不知得忙成什麼樣子。」

  我跟嬰兒互相看,他的眼,透明的褐色,不知道長大能不能也是這樣好看的顏色,像那個人。

  我們在明芳那裡吃飯,她請了西餐店的師傅做了味道極佳的牛排。小孩子睡得早,我們不忍心打擾,坐了一會兒就告辭了。之後的節目,是去夜總會會合朋友,唱歌跳舞,消費時間。

  我跟小華唱了一首《明明白白我的心》,不知道是誰的面子,居然獲得滿堂喝彩。

  我想去外面透透氣,在走廊裡碰到很久不見的劉公子。我不想說話,卻被滿是酒氣的這個人攔住。

  「至於嗎,程二,從小玩到大的,怎麼還不說話了。」

  我看看他,什麼至於不至於的,我從來也不願搭理這人。

  「我還真有事想問你,厲害啊,把那姑娘給弄法國去了?」

  他不提這個還不要緊,提起來,我瞬時間怒火中燒,不知怎麼就控制不住自己,一拳打在劉公子的臉上,他沒有防備,「咚」的一下坐在地上,我還想補上幾腳,看他醉醺醺的,就硬是收住了。

  劉可是不服,擦擦自己的臉:「那姑娘的事,我知道,被人給陷害了,是不是?你知道這得怪誰?我告訴你,就是你,程家陽,不是你,活得那麼張揚,誰能衝著她去?」

  我送了領帶,往外走,每走幾步,就看見小華站在走廊的一邊,看著我。

  我們晚上去了她家,一路上也沒怎麼說話,我覺得她似乎聽到劉公子的話,我等著女人盤問。我會老實告訴她,有這麼一個女孩,把我給甩了。我不打算撒謊或者隱瞞。

  不過文小華什麼也不問,什麼也不說。

  我們進了她的房間,她便回過頭來親吻我。

  這一夜她很熱情,我們摸爬滾打的做了兩次,之後她照例去洗澡,我坐著吸菸。

  她從浴室裡出來,我正在穿衣服。

  她看一看我:「怎麼你不留在這裡?」

  「我現在回去我那裡,明天上班方便一點。」我說。

  她坐在床上,背對著我,用毛巾擦頭髮,很長時間,也沒有說話。

  我穿戴整齊了,準備離開,我說:「我走了。」

  小華沒有說話。

  我走過去:「我明天接你下班。」

  她還是沒有說話。

  我把手搭在她的肩上,我說:「小華。」

  她回過頭,臉上居然都是淚水,我愣在那裡。

  女人哽嚥著說:「家陽,你把我當作什麼人?」

  我很怕文小華這樣,我很怕她哭泣,我這一顆心被她的淚水弄得又酸又軟,我頹然的坐下,把她慢慢摟過來,拍拍她的後背,像今天哄那個小孩子,我慢慢地說:「別哭啊,小華,我當你是什麼人?你是我的女朋友啊。」

  她反而變本加厲,哭得出了聲,我只好繼續溫言軟語,腦袋裡糊糊塗塗得想,對啊,電影裡的,小說裡的,女人原本是應該這樣,顯然眼淚真得很管用,至少在我這裡。

  那一夜,我沒有離開。

  後來小華很快在她那裡為我準備了睡衣,文具,成套的生活用品,我們住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