戶村流平從包裡取出通訊錄,從為數不多的朋友裡找到牧田裕二郎——他算是最親近的朋友了。而且對方做事冷靜,應該能幫上忙。
戶村流平撥出了他的電話號碼,鈴聲響了好一陣子,正在流平打算放棄的時候,對方終於接起了電話。
「喂?」電話對面響起牧田特有的聲音,流平總算鬆了口氣。聽到朋友的聲音,也讓流平稍微打起了精神。
「牧田嗎?是我,戶村。」
「啊,是流平啊?你怎麼了,聽起來慌慌張張的。」
雖然流平想平靜地說話,卻還是無法隱藏內心的情緒。
「那個,實際上,是這樣的……」流平猶猶豫豫地開了口。要怎麼說才好呢?「其實,我碰到了麻煩事。」
「啊,是嗎……」
牧田裕二郎好像並不驚訝,流平不由自主地發出「啊」的一聲,手裡的話筒差點兒掉了。他馬上再次握緊,假裝平靜地說:「是啊?什麼意思?難道你知道了?」
「是啊,剛才就聽說了,」牧田的聲音非常平靜,「真的,這下你可麻煩了。」
「是、是嗎?」流平不知道為什麼點了點頭,「你聽誰說的?」
「啊,剛才有兩個刑警來過了。」
「刑、刑警?!」
「咦,他們還沒去你那裡嗎?」
戶村流平的大腦開始高速運轉,思考牧田話中的意思。「麻煩了」、「兩個刑警」、「還沒去你那裡嗎」,這些句子明顯指向「自己身上發生了不得了的事」。但應該不是指茂呂死在浴室這件事。因為不管怎麼說,茂呂耕怍被害一事還沒公開,屍體現在還在這裡——就在這個房間的隔壁——浴室的地板上。而知道這一點的,只有自己。
那麼,兩個刑警又在找什麼呢?為什麼會去牧田裕二郎那裡?
一頭混亂的流平打算先聽聽牧田怎麼說。
「你說,警察還沒來找我,是指什麼事啊?」
「你還不知道嗎?不就是你女朋友的事。」
戶村流平的心跳又急劇加速起來。
「我女朋友……」
「啊,對不起、對不起,」牧田語氣輕鬆地道歉,「是前女友。」
紺野由紀!原來牧田說的「麻煩事」不是指茂呂的事,而是指紺野由紀啊。這下子,連一向遲鈍的流平也明白了。
昨天,茂呂出去買酒時碰到了發生在高野公寓附近的墜樓事件。紺野由紀就住在高野公寓。今天,警察開始找她的朋友問話,那就只能得出一個結論。
昨天晚上,從高野公寓墜樓身亡的人,竟然就是紺野由紀。
這樣的話,就能理解為什麼牧田會那麼說了。如果死的是紺野由紀,那麼無論是找牧田問話,還是找流平問話,都是非常自然的狀況。
「不過啊,你可能有點麻煩了,好像警察都在懷疑你。前女友墜樓而死,會懷疑你這個前男友也是理所當然的事嘛。」
「等、等一下。懷疑我?難道她是被人殺害的,不是自殺?」
「咦,你還沒看報紙?」
「嗯,是的……」
「她是被人殺害的。背後有被利刃刺中的傷口,之後才被人從陽台上推下來的。也不知道她是招惹到了什麼人,才會引禍上身啊。」
……
「不是你幹的吧?就算被甩了,你也不至於會去殺人吧。」
……
「難、難道真是你幹的?!」
「怎麼可能!」
這可麻煩了。流平的腦中一片空白。本來他是打算就茂呂的事向牧田裕二郎求援的,可現在還惹上了紺野由紀被害案的嫌疑。看來「向別人傾訴煩惱」只會讓煩惱加倍啊。
戶村流平的情緒瞬間低落起來,已經沒有回話的力氣了。
「喂,你怎麼了,流平?沒事吧,打起精神來啊。」
「啊……是啊,謝謝,那就這樣吧。」
「喂!」
「啊?」
「你剛才不是說有事找我嗎?」
「啊,不,其實也沒什麼事。只不過想和人聊一下紺野由紀的事。就這樣了。」
戶村流平撒了個謊,不等對方回答就掛了電話,最後連茂呂耕作的「茂」字都沒有說出口。
真是的,到底是為什麼打的這通電話啊?戶村流平心想。
確認紺野由紀死亡這件事沒有能夠給流平這邊的狀況帶來任何變化,倒不如說更惡化了。
自己現在應該正被懷疑是殺害紺野的兇手,而如果茂呂死在浴室這一事件公佈,恐怕自己也難逃嫌疑。真是禍不單行啊。就算是一向樂觀的流平,現在也樂觀不起來了。這樣下去,自己不是要被抓了嗎?而且還不一定能證明自己是無辜的。
一股之前從未有過的恐懼感湧上了流平心頭。
而戶村流平釆取的行動,讓接下來的事變得更加複雜了。過後,流平也深深為自己那時的所作所為感到後悔,不過,當時他可是完全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戶村流平火速擦掉了電話上的指紋,而後又清理了沙發、桌子、門把手、窗戶,以及電燈開關等所有他能想的起來的、自己曾摸過的東西。當然不太可能百分之百清理掉,不過也沒有必要全部清理。因為之前流平也來這裡玩過很多次,稍微留下一點指紋也沒什麼問題。但如果留下太多指紋,便很容易讓警察推測出自己是這裡最後的到訪者,那就麻煩了。
而後,流平又回到家庭影院的房間,同樣擦拭了一遍指紋。並將錄影機裡的《殺戮之館》裝回了自己的背包。
這一切都完成後,他將桌子上喝得剩一半的日本酒、空酒瓶和小菜,都放進了花岡酒館的塑料袋裏。雖然酒菜還沒吃完,就這樣丟掉有些浪費,但還是不能留下。隨後他將袋口紮緊,拎在手中。
不必多說,流平已決定從這個發生過殺人事件的房間中逃走了。不,確切地說,連決定都算不上,簡直就是灰溜溜地離開。
這種行為雖然不值得表揚,對流平來說卻是沒有辦法的辦法,這真是太慘了。
對於陷入絶境的流平來說,已經沒有其他選擇了。
戶村流平雖然留意到了這一點,不過還是心裡的軟弱占了上風,他再也打不起精神來了。
而後流平背上背包,拎著打算丟掉的塑料袋,飛也似的離開了房間。
此時他的手表顯示,時間是上午十點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