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案發第二天·07

  兩個人的對話,到此就算告一段落了。就像正在悉心地等待著這關鍵的一刻一般,外面傳來啪啪的聲音。好像是摩托車的引擎聲,戶村流平對這種聲音的印象非常深刻。

  「啊,這個聲音……」

  「不是摩托車聲嗎?」

  「昨天晚上我也聽到過一樣的聲音,沒錯,是晚上十一點,我從家庭影院裡出來,在浴室裡發現屍體的時候,確實聽到過這個聲音。那天夜裡聽到引擎發動聲時我還有些生氣呢。」

  「嗯,也就是說,昨天晚上十一點左右,外面曾經響起過摩托車的響聲。真有趣啊。」

  「是嗎?如果鵜飼哥關於『內出血密室』的說法正確,那這輛摩托車的主人說不定目擊到了兇手的樣子啊。」

  「有可能。我們去確認一下吧……不過在這之前……」

  鵜飼杜夫來到洗手間的洗臉池前,從西裝口袋裏取出化妝道具,對著鏡子開始在臉上塗塗畫畫。

  「先畫個眉毛,這樣就變得呆呆的了……再在眼角畫點皺紋……再把皮膚弄得粗糙些……」

  在戶村流平的注視下,鏡子裡的鵜飼杜夫正迅速老化。最後他取出一副黑框眼鏡和一頂鴨舌帽戴上。

  (混蛋,為什麼他的口袋裏,裝得下這麼多東西?)

  「怎麼樣?看起來像不像是中年刑警?比如《七個刑警》裡的四號刑警。」

  「確實挺象刑警!不過到底是四號還是五號刑警,我搞不清楚啦。」

  「好,接下來我們去做職務詢問,你在一旁聽著別說話就行了。」

  戶村流平和鵜飼離開四號室,左右張望了一番,卻沒看到騎摩托車的男人。引擎聲似乎是從稍遠的地方傳來的,聲音的源頭好像在大樓後面,居民專用停車場那邊。兩人向那裡走去。

  在停車場,他們終於發現了一個正努力修理故障摩托車的人。這車子顯然有些年月了,不過車手看起來挺年輕的,順帶一提,是位女性。她穿著棉布襯衫和牛仔褲,防寒夾克丟在一旁的水泥地上。可即使這樣,她看起來還是很熱,額頭上冒出汗珠,修理作業似乎十分艱苦。就連流平兩人走過去她都沒注意到,只是一心彎腰發動著引擎。

  「不好意思……請問……」

  聽到鵜飼的問話,對方終於把頭抬了起來,像是提防著什麼一樣移動著視線。恐怕是把流平兩人當成可疑人員了吧,這也情有可原。

  「你們是什麼人啊?」對方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問,「這位大叔,找我有什麼事?」

  「什麼?大、大叔……啊,沒錯,我確實是個大叔。」

  鵜飼杜夫剛剛將自己變裝成中年男性,卻在一瞬間忘記了,差一點讓變裝失去了意義。好不容易冷靜下來的鵜飼,從西裝口袋裏掏出一本黑色封面的本子。

  「這是我的身份證明。」

  在一邊看著這一幕的戶村流平,不禁嚇出一身冷汗。這也玩太大了吧,鵜飼杜夫居然弄了一本假的「警察手冊」。

  因為過於驚訝,戶村流平忍不住地發出「啊」的一聲絶望的慘叫。

  「啊,是警察啊,是來調查昨晚女大學生墜樓事件的吧?」

  沒想到對方輕易就被騙過了,甚至都沒去確認一下手冊上的字——那上面清楚得寫著「開運符」三個字,還燙了金。

  「沒錯,我們正在調查這起事件。我叫中村。」鵜飼杜夫悠悠然報出假名,將手冊塞回口袋。流平這才舒了一口氣。

  「我叫二宮朱美。那個人是誰?」叫朱美的女性,理所當然地將視線投向了戶村流平。

  「啊,他叫竹下,哈哈哈,是剛來的。」

  看來自己扮演的是個新人刑警的角色,可是,為什麼要叫竹下這種名字?

  戶村流平此時緊張得要死,他咳嗽了一聲,算是打過招呼,隨後馬上躲到鵜飼的背後。

  「這樣啊……」朱美用懷疑的眼神看了看流平,「還真有戴鴨舌帽和墨鏡,穿這種衣服的刑警啊。我還以為只有刑偵劇裡才有這種人呢。」

  「啊,打扮成這樣的警察確實不多見啦。」

  鵜飼杜夫配合著朱美的話,裝模作樣地「哈哈哈」大笑起來。流平心中有些不滿,把自己打扮成這樣的人明明就是他鵜飼啊。

  「對了,你們要問什麼?」

  「你昨晚十一點左右是不是也在這裡修理過摩托車啊?有人在昨晚的那個時間,聽到巨大的引擎聲。」

  「沒錯,一直沒弄好。」

  「是引擎壞了嗎?」

  「不知道,反正有點不對勁。不過擺弄它還挺有趣的。我昨天晚上確實也在修這個,那又怎樣?」

  「你有沒有看到什麼奇怪的人?還有,你從幾點待到幾點?」

  「我是看完了九點鐘開始播的電視劇出來的,大概是從不到十點修到十一點半左右吧。」

  「你還真是愛修車啊,難道沒有鄰居出來說你嗎?」

  「還真沒有呢。可能沒那麼吵吧。」

  「很吵啊。昨晚你也是在這裡修的嗎?」

  「差不多吧。」

  「差不多是什麼意思?」

  「確切地說,是在那個門燈下面,車子是停在那裡的。而門前比較亮,能看得清楚一些嘛。」

  朱美用右手指了一下公寓大門前的門燈。她昨天晚上十點到十一點一直都在那裡修理車子,這可對案情發展有重大意義。鵜飼臉上露出緊張的神情。

  「就在那裡,門邊,對吧?」

  「沒錯。」

  「在那裡的話,就能清楚看到住在一樓的人的出入情況,對吧?」

  如果站在門邊,玄關這邊的出入情況可謂一目瞭然。一樓最前面是四號室,然後是三、二和一。

  「我可沒監視什麼人。」

  「但如果有人出入這幢樓的話,你一定會注意到,對吧?」

  「算是吧。」

  「那麼……要從這裡出去,除了從大門走以外,還有別的路嗎?」

  「沒有了。刑警先生,您到底想問什麼?」

  「請你好好回憶一下,從昨天晚上十點到十一點半這段時間內,你有沒有看到什麼人,從這個門出入?」

  「啊,我的確看到了。」

  「看到了?!是誰?」

  「茂呂先生。」

  「茂呂先生?茂呂先生是誰?」

  聽到鵜飼裝傻的反問,流平拚命忍住笑,繼續在他背後聽著。

  「就是住在四號室的人。二十五歲左右,在與電影有關的公司上班。」

  「哦,那麼這個叫茂呂的人,是什麼時候經過這裡的?」

  「大概就是我開始在這裡修車的時候,十點半左右吧,他出去了,過了十五分鐘又回來了。」

  「你知道他為什麼出去嗎?」鵜飼杜夫繼續明知故問。

  「是去酒涫了。」

  「你怎麼知道的?」

  「因為茂呂先生是這麼說的啊。他出去的時候和我打了個招呼,說『我要去酒館』。」

  「這樣啊。那他回來的時候大概是什麼樣子,和你打招呼了嗎?」

  「回來的時候就沒說話了。他右手好像拎著酒館的袋子,不過因為天黑,我也看不太清。」

  「除了茂呂先生,還有其他人出入嗎?」

  「嗯,想不大起來了啊。」

  「請您再好好想想。比如說,晚上十點半左右,這附近有沒有什麼奇怪的動靜?」

  鵜飼杜夫露骨地試探著。通過流平的證詞,他已經大概瞭解到兇手的行兇時間是在晚上十點半到十一點半之間。從被害者穿著衣服遇害的事實推斷,兇手犯行是在他沐浴之前。也就是說,比較接近十點半。所以兇手出現的時間應該也在這個範圍內。

  「晚上十點半左右嗎……啊!」朱美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抬起頭,「說起來,我好像聽到了很大的聲響,在十點半。」

  「很大的聲響?是從哪裡傳出的?」

  「應該是從四號室吧。好像是『咚——』的一聲。你看,就從那個窗戶的方向,是浴室的換氣窗吧。」

  原來,玄關門旁邊就是四號室的浴室換氣窗。

  「感覺像是從那裡傳出來的。我想可能是浴室裡發生了什麼事吧,不過也沒太在意。」

  「你確定是十點半左右發生的嗎?」

  「我當時看了下手錶,準確的時間是十點三十五分。」

  「原來如此,不好意思。」

  鵜飼杜夫轉向流平點頭示意了一下,接著手搭在流平肩頭說:「這可真是出人意料的情報啊。晚上十點三十五分,這恐怕就是案發時間吧。她聽到的應該是茂呂倒在浴室地板上的聲音。」

  「很有可能。不過,在那之前兇手已經從四號室逃走了吧,如果鵜飼哥的『內出血密室』理論正確的話。」

  鵜飼杜夫再次意氣風發地望向朱美,問道:「那麼,十點三十五分之前,應該有人從四號室離開,你還記得嗎?」

  「不,沒人離開。」

  「沒有嗎?真的?」預料外的回答讓鵜飼有些焦慮,「沒有進去的,也沒有出來的人嗎?」

  「沒錯,我一直在這裡,肯定不會弄錯的。除了茂呂先生在十點十五左右通過以外,就沒有別人了。一直到十一點半。」

  「不,可是……」

  鵜飼杜夫有些困惑地抱起胳膊。流平也抱著胳膊思考起來。看起來,在犯罪時間內通過這扇門的,只有被害人茂呂。那麼兇手是從哪裡進入,又是從哪裡逃走的呢?

  好不容易解開密室之謎,案情卻又變得更加不可思議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