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沒想到自己會受到表彰啊?」
「嗯。他很高興吧,那個偵探。」
「他拒絶了。」
「拒絶?是出於偵探的自尊心嗎?」
「有可能吧。」砂川警部一邊回答,一邊觀察著志木,「喂,你好好看著畫面,這可是重要的工作。」
此時,是事件解決後的第二天,也就是三月三日上午。砂川警部和志木刑警在白波莊四號室,集中精力處理與事件相關的證物。他們搜查的主要對象,是堆積在隔音房牆邊櫃子裡的錄影帶。如果砂川警部的推理正確,這裡應該有兩個小時的精縮版《殺戮之館》,理論上是這樣的。但實際等他們真正開始搜查,才發現這項工作有多麼艱難。因為完全不知道茂呂耕作將那盤錄影帶放到了櫃子的什麼位置。如果錄影帶上都貼著標籤自然很好找,但事情當然沒有這麼簡單。為了做好偽裝工作,茂呂很可能在那盤帶子上貼了其他標籤。最後,警察們只能一盤一盤地把錄影帶抽出來,放進錄影機中播放檢查。雖然工作過程很漫長,不過總歸會找到吧,志木這麼想著,努力地繼續著這項單調無聊的工作——或許這是破案後最適合他們的工作吧。
「警部,您也不來幫幫忙,真是的,就這麼看著屬下忙死嗎?」
「沒有啦……反止事件已經解決了嘛。」
砂川警部這麼說著,坐在隔音房正中央的椅子上,看著志木忙活。昨天盡情發揮名警部才智的砂川警部,今天果然恢復成「以往毫無幹勁的砂川警部」。也就是說,他把全部熱情都燃燒在了調查不在現場的證明上,一回到普通的搜查工作就幹勁全無。他就是這種類型的警察。
「警部,雖然事件算是解決了,不過我還有個問題。」
「什麼問題?不管你問什麼我都能解答,反正也很無聊。」
「我可不無聊啊!」志木刑警回嘴道,「不過算了,我想知道的是,事發當晚,茂呂在現場附近和高麗軒老闆說話時,出現了非常奇怪的反應,這是怎麼回事?他到底看到什麼了,才會那麼驚訝呢?」
「什麼啊,原來是問這個。他當時是想製造『不在現場的證明』不是嗎,因此,他見到志木刑警才會驚慌。當然,他應該沒認出你的真面目,只看到有其他刑警在。」
「咦?怎麼回事?」
「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嘛。志木,你還記得事發當晚自己的穿著嗎?」
「啊,說起來,我當時的打扮的確很怪。」
當天晚上,志木刑警穿著借來的暴走族的衣服,現在想想還會覺得很不好意思。
「你站在茂呂的立場想一下。久未見面的高中同學打扮成那副樣子,怎麼看都不像警察吧。那他到底看到了什麼呢?說起來……你也說過上高中時欺負過不少人吧,那麼,在茂呂看來,當年的不良少年現在成了真正的暴走族,而且還在殺人現場,和警察在一起。這在茂呂心裡會如何分析呢?答案很簡單。」
「嗯,」志木只想到一種可能,「他們以為我是殺人事件的嫌疑人——茂呂是這麼想的吧?」
「是的,這麼想也是理所當然。對於真兇茂呂來說,可是吃了一驚,但也令他很為難。在那種場合下,他當然不能走過來和你敘舊了。就像昨天說明的一樣,茂呂必須按照和流平說的那樣行動。所以,他露出了驚訝的表情,最終決定無視你的存在。這就是他看到你時,出現不自然反應的原因。」
原來如此,志木終於明白了。如果以茂呂是兇手的前提來考慮,那就是理所當然的反應了。但是當時志木完全沒有懷疑過茂呂,所以才會有那樣的疑問。
「我還有一點不明白。」
「是動機吧?茂呂耕作為什麼要殺害紺野由紀?這就是最後的問題了。不過……」
砂川警部微微伸展了一下身體,用略帶嘲諷的語氣說道:「事到如今再來說動機還有什麼意思呢?反正我們不能給己經死去的茂呂定罪了。動機什麼的,無論怎樣都好吧。」
「不,我想問的不是這個。」志木留心著砂川警部的反應,說,「為什麼茂呂要為了不在現場的證明做到這種地步呢?也就是說,他製造不在現場的證明的動機是什麼?這才是我的問題。」
「嗯,原來是這樣。」看來砂川警部也有同樣的疑問。
志木帶著自信,繼續說道:「一般來說,只有在自己容易被懷疑的場合,兇手才會去製造不在現場的證明,擺脫嫌疑。但是,這次的紺野由紀被害案,茂呂耕作是很難被懷疑到的。兩個人從表面上看沒有任何關係。可儘管如此,茂呂還是費勁地製造了非常嚴密的不在現場的證明,甚至被人刺傷也在所不惜。我怎麼也想不明白這一點,明明兇手這麼聰明——」
「嗯,是啊。」砂川警部抱起胳膊,視線向電視畫面投去。
「喂,志木,你看!為什麼會有這種畫面!」
幾乎是機械性地將錄影帶插入錄影機、按下播放鍵、再取出來的志木,完全無法理解砂川警部為何會如此驚訝。他連忙望向電視畫面,電視上有一個全裸女性……不,等等。志木瞪大了眼睛。場景在浴室中,因為水氣的原因,畫面並不是很清楚。可是看著這位全裸之人的背影——怎麼看都是個男性,還是位年輕男性。
「這是什麼啊,這盤錄影帶是怎麼回事!」
「好像是用自己的攝影機偷拍的。而且,拍攝對象也是個男人……啊!!」
「真是的……啊!!」兩個刑警幾乎同時叫了起來。
「這不是戶村流平嘛?!」
而後,他們又發現了多盤偷拍戶村流平的錄影帶。戶村流平只把茂呂耕作當成前輩,但對於茂呂來說,他對戶村流平的感情,不僅僅是前輩對後輩這麼簡單。而這一點和這次的事件直接相關。
砂川警部思考良久,面對這一具有衝擊性的事實,只能得出一個結論。
「總而言之……」砂川警部慎重地開了口,「茂呂耕作應該是代替戶村流平去殺害了紺野由紀,對吧?」
「代替?」
「當然,我指的不是他們是共犯。你也聽說了,戶村流平被紺野由紀甩了,還在車站引起了騷動。」
「嗯,那個叫牧田裕二郎的學生的確說過這話。」
「沒錯,有上百個人目擊到這一幕。因此,茂呂耕作很可能也聽說了這件事。沒錯吧?」
「是的,因此茂呂耕作打算替戶村流平報仇雪恨,對吧?」
「簡單來說,就是這樣的沒錯。當然,在戶村看來,哪怕自己被甩了,他對紺野由紀也沒恨到要殺了她的地步。但我們一直認為戶村有理由殺害紺野由紀,不是嗎?這和茂呂的想法是一樣的。他也以為戶村打從心底裡恨著紺野由紀,因此,他決定代替戶村去殺人。這也是這次事件背後的動機吧。」
「原來如此,他把戶村的憎恨轉化為自己的憎恨,用這種扭曲的方式來表達自己有些扭曲的感情。」
「沒錯,這麼想的話,其實他的不在現場的證明也有其他意義。」
「什麼意思?」
「就像志木你剛才所說的,茂呂不是為了自己而製造不在現場的證明的,而是為了最容易被懷疑的人——也就是戶村流平,才做了這一切。」
「咦?」志木發出驚嘆的聲音,「他是為了戶村流平而製造不在現場的證明的?」
「是的,茂呂為了戶村而殺害了紺野由紀,但他不希望戶村就此被懷疑。因此,他為戶村準備了不在現場的證明,而自己去殺人,這就是茂呂的計劃。如果全部按照計劃進行,戶村就可以在警部面前說『紺野由紀被殺害的時候,我正和茂呂一起看錄影帶』。他製造不在現場的證明是為了這個……這樣一切就都說得通了。實際上這是非常恐怖的,當然,我們現在沒辦法證實這一點了。」
之後又過了好長時間,他們終於發現了精縮版的《殺戮之館》錄影帶。果然,砂川警部的推理是正確的,這盤錄影帶證實了這一點。
然後,在動機部分,他們沒有能夠找到更多的佐證。至於砂川警部的判斷是否正確,也無從知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