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十六歲那一年,莫華暗戀的少年死於一場火災。此後每周,她都會捧著花束,來到他長眠之處的墓碑前思念他的一切,無論風雨從不間斷,十年之後的現在,她依舊在此,未曾遠離。

  這幾周因為接連加班,她沒辦法如過往多年在白日前來,好不容易得了空閑,卻已是午夜時分。墓園的開放時間只到下午,面對深鎖的鐵門,在逼不得已之下,她只能偷偷摸摸從墻壁邊缺口處鉆入。

  就算是附近尚有幾盞路燈散發些許光芒,獨處在午夜墓地,說完全不害怕是假的,但好在少年所在的墓園是西式墓園,墳土平填、墓碑整齊,平日整理的很幹凈,晚上就算恐怖,和墳丘處處的中式墓園比起,似乎沒那麽鬼影幢幢。

  每次來到這里,莫華的心中便覺得十分平靜,不知為何,看到他的墓碑,她便感覺他在不遠之處,只要閉上眼睛就能發現,所謂生死不過是一線的距離而已,他就在她觸手可及之處,總有一天,她能到達他所在之地。

  連日細雨不斷,更顯得墓地濕冷陰森,即便是這樣,蹲在墓碑前輕撫上頭凹陷字痕的莫華卻不願意匆匆離開,她耐性十足對著墓碑輕訴自己近來的遭遇,說到有趣之處,還會微微的笑起來。

  她想自己這種行為,或許在他人眼中看起來十分瘋傻,不過還好,平日墓園里來往的人很少,深夜更無其他人影,她可以一輩子這般瘋傻下去。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當她蹲的雙腿發麻,站起身來打算離開時,淡淡的輕笑聲卻在她背後響起。

  那是十分悅耳的聲音,但在這樣的環境下突然聽到笑聲,依然令人毛骨悚然,那一瞬間,莫華不由自主的渾身顫抖,想立刻逃離這里,但某種莫名的力量卻逼迫她轉頭向後看去。

  雨滴在幽暗的燈柱間落下如針的陰影,密密麻麻宛如黑夜伸展的羽翼,黑暗的羽翼之間,一道身影悠悠立於墓碑旁的大樹下,那是一名俊美修長的少年,簡單的高中制服在他身上筆挺的毫無皺折,看起來少年的肌膚白皙的近乎透明,在這樣的暗夜之中,仿佛隱隱發光,使人難以離開視線,那正是她所迷戀的美麗少年,十年前死於非命的厲恒影。

  啪的一聲,莫華手中的傘掉落在地上,狂風驟然吹起,飄忽起無數雨滴打落在她身上,縱使渾身濕透,莫華卻全然未覺,她既沒有尖叫也沒有逃跑,只是顫抖著看著他,目光癡迷的想將他的一切烙入眼底。

  「你真是執著,比我父母還癡心。」

  少年的聲音輕的像風,卻清清楚楚的傳進了莫華耳裡,他又繼續說道:「每周都來,你想得到什麽?」

  「我只是想見你。」莫華鼓起勇氣說道。

  少年走出了大樹的陰影之中,一步一步向她走來,此時莫華才發現,他的身體確實是半透明的,她幾乎可以透過他,看到他身後鬼影幢幢的樹林,即便如此,她卻沒有任何想逃跑的念頭。

  「你想和我在一起嗎?」莫華沒有回答,少年繼續說道:「願意付任何代價和我在一起?」

  莫華眨了眨眼,顫抖的身軀在雨中似乎隨時會倒下:「……我願意。」

  少年笑了,那笑容既邪魅又無情:「你連代價是什麽都不問嗎?」

  莫華咬了咬下唇,但並沒有避開他的目光,少年沒有再追問:「明天晚上十二點過來,背對我的墓,無論發生甚麽事情,你都不可以拒絕,不可以回頭,如此連續七天後,我就能到你身邊。」

  少年說完這些話,便如煙霧般消失,只留下莫華呆呆的望向前方,在雨中久久難以動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