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為什麼,你的愛……

  群臣後退,幕容炎厲目一掃:「誰?」

  白帝撫著鬍鬚,深沉的姿態倒配得起世外高人一詞:「皇后姜碧蘭。」

  左蒼狼感覺到肩上幕容炎的手驟然一緊,她抬起頭,看見他眼中的猶疑。她的笑意遮掩了容顏的憔悴,吃力地伸手撫平幕容炎緊斂的眉峰:「太傅,別開玩笑了。」

  白帝頗含深意地看她:「你不希望知道結果嗎?」

  左蒼狼轉臉將額頭抵在幕容炎肩頭,聲音聽不出感情:「我早就知道結果。」

  「皇上,如果真的只有這一途,你會挖了姜碧蘭的心來救左蒼狼嗎?」白帝咄咄相逼,幕容炎猶疑:「我……」

  「太傅,請勿將蒼狼與姜后相提並論。」左蒼狼依然沒有抬頭看任何人,巧妙地解了幕容炎的窘境:「臣可擔不起如此大逆不道的罪名。」

  幕容炎將她緊緊擁在懷裡,手心裡全是冷汗:「我……」

  「太傅,蒼狼還有救麼?」左蒼狼藉著幕容炎的力道撐起來,靠著他坐在床頭,她帶著淺淺的微笑,給人一種即將幻滅的錯覺。

  白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好一個慧質的女子呢,剛柔並濟,不讓鬚眉。可是我的孩子,在你的心裡,真的可以放得下去?你又是否能夠確定,你對他只是君臣的忠貞?

  幕容炎將下巴抵在她的髮間,她總是這樣,就算再怎麼樣的委屈,也不願意任何事令他為難。

  「你的身體並無異樣,只是心病。」這句話很多大夫都說過,白帝也不想重複:「最好的方法,是金針封腦,散去一部分記憶。忘記了,也許不會再有這種反應。」他的神情漸漸嚴肅起來:「可是這種方法以前從未試過,而且你現在的身體已經經不起任何損傷。可要考慮清楚。」

  「終歸不過是一死吧。」左蒼狼神色不變,氣度從容:「怎麼也比現在這情況好。」她抬頭,眼睛亮亮地徵求幕容炎的意見,幕容炎低頭吻著她的鼻尖:「請太傅放手施為。」

  一字一頓,這位醒掌天下權,醉臥美人膝的君主,一手的冷汗。

  來不及多作等待,她的體能每一刻都在流逝,氣息漸漸衰弱。白帝抽了一盒金針,他的小童仔細地在燭火上消毒。

  「都出去吧。」淡淡地下著逐客令,幕容炎起身,看著她蒼白如玉的手緩緩鬆開自己的袍角,恐懼,就那麼鋪天蓋地而來。

  會不會、這一轉身,就是訣別?

  緊緊握住她微涼的手,迫自己強作鎮定:「一定要活下來。」吻落在她唇邊,他撩起她的長髮:「請、一定活下來。」

  左蒼狼只是看著他淺淺地笑,如玉的指尖撫過他稜角分明的臉,也是第一次,看見他眼中的深情。

  我的皇,我不知道要睡多久,也沒有把握還會不會醒來。你的江山,已止干戈,你的世界,已不再需要我。

  如果你我之間,只是君臣,如果你從來沒有愛過我,那麼,我又何必醒來?為誰醒來呢?

  誰,扶我之肩,驅我一世沉寂;誰。喚我之心,掩我一生凌轢。眼簾好重,沉沉地閉合,意識斷在此處。

  幕容炎轉身時,白帝突然開口:「你是愛她的吧?」

  幕容炎看著床上在藥力的作用下昏睡的容顏,不說話。

  「如果不愛她,為什麼不讓她修習烽火連環箭的最後一式?」

  「我……總之……一切拜託師父了。」幕容炎大步地走出去,總想起鎮南山上他持她之手所出的最後一箭,烽火連環箭的最後一式,叫作闇然銷魂。

  那是必殺的一箭,飛鳥不驚、日月無覺,持弓者一旦修習,每次施展必如萬箭穿心,且從此無法止,直到無情、無愛、無心。

  真的會無情、無愛、無心嗎?幕容炎一直以為這是自己對姜碧蘭慢慢地淡卻了愛戀,只剩下責任的原因,可是如今站在這裡,他才知道不是。

  「我不知道我對她到底是什麼感覺,」他傾身吻在她髮際:「師父,我已經不知道什麼是愛,什麼是不愛。從見到她開始,好像所有的一切就是理所當然。現在,我只希望她活下來,好好地活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