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臣都等在南清宮外,幕容炎不說話,也沒有人敢出聲。夜色微涼,他靠在朱漆欄杆上,從來不知道,等待竟然會讓時間變得如此漫長。
左相小心翼翼地開口:「皇上,擔心無用,左將軍吉人自有天相,不會有事的。」
幕容炎目光冰冷:「本皇為什麼要擔心?我最愛的女人好好地呆在棲鳳宮,我為什麼要擔心?」
最後一句幾乎是吼出來,回應他的是群臣同情的目光,真的不擔心麼?那麼是誰,讓你一夜白髮?又是誰,滄桑了你不過雙十的臉頰?
終於,燭火暫熄,白帝開門出來。幕容炎迎上去,才發現這麼多年所學的臨危不亂全他媽是句空話。
「皇上。請節哀。」白帝後面三個字一出,幕容炎的表情令人髮指。
白帝看著他髮際的霜華:「皇上,你的心裡,是駐不下兩個人的。」話落人去,聲音還遠遠傳來:「她的身體損耗得太厲害,需要休眠一段時間,至於什麼時候醒來,就要看她自己的意思了。」
幕容炎的表情不髮指了,推門進去,她的睡顏安穩恬適,於是心莫名地安穩下來。靜靜地握著她的手,阿左,別離開我。
左蒼狼昏睡了很久很久,幕容炎夜夜棲宿南清宮,將她削弱的身子攬在懷裡,有時候抱著她批折子,有時候也抱她出去曬曬太陽。
不停地和她說著話,總是擔心她寂寞。
一切似乎都和她在時沒什麼兩樣,她不反抗,不多言,只是緊閉的眸子裡,也看不到隱約的悲傷。
幕容炎有時候甚至不覺得她是昏睡的,好像轉身還可以觸到她,就在自己身邊。
六月盛夏,荷花盛放。
他也帶著他的臣子嬪妃賞荷,路過陶然亭,眾臣指點,池中粉色的並蒂蓮開得瀲灩嬌嬈。
幕容炎雙手撐著白玉的欄杆,聽著周圍的吟風弄月,突然微笑:「好了,再這麼下去阿左要悶死了。」回身正待說什麼,發現原本一直緊跟在身旁的人已是不在。
舊景猶在,年年花開,只是故人改。
突然地就有了幾分黯然。
南清宮。
幕容炎蒼白的髮梢落在她的臉上,他指著湖面橫斜著穿過的歸燕:「阿左,你看那只燕子,會不會是去年在你宮門前亂吵的那隻?」
懷中人不作回應,幕容炎粗糙的指尖滑過她的臉龐:「還要睡多久呢阿左,別任性了,乖乖醒過來好不好?我把左薇薇賜婚給王楠了,這些天王楠一直照顧她,想來應該對她很好才是。費南也從邊關回來了,和大於的公主成婚,日子選的和王楠同一天,希望能幫你沖沖喜。」
還記不記得那天,師父問我會不會用姜碧蘭的心來救你,你知不知道當時我很害怕,因為我的答案是我會,不惜一切代價。
阿左,什麼時候,你會醒來,拯救我,於這沒有回應的獨白?
把玩她微涼的指尖,原來,有一種愛,不在初見,只會沉澱,在時日久遠後展露它刻骨的驚艷。
可是主上,既非梁祝,怎生化蝶?我不願最後,誓言成戲言。
飛燕南歸,寒去曙往,也曾多麼希望,能醒在一個風日晴和的初晨,在淺淺陽光中睜開雙眸,從此妾意郎情,隱世雙飛。我也想,在某個午夜抖動眼睫,對上你溫柔的眼,然後如了初時的心意,執子同行。
可是來時的路,已被風塵覆蓋,縱然還有愛,又怎奢求重來?
主上,你等的是我的醒來,還是一個結局?
好罷,阿左給你一個結局,只因你是君,我是臣,這輩子……只是君臣,斷了所有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