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往常不一樣,這次開門的不是李二丫,而是張毅城自己。
「毅城啊……你媽……不在啊?」三番兩次的打攪,柳東昇自己也有點不好意思。
「我媽去我大媽家打麻將了……柳叔叔……您那……又怎麼了?」張毅城瞇縫著眼問道。
「哦……叔叔這次來是想問問你,腰裡插一個黃旗子,能不能讓別人不願意接近你?」張健的供詞柳東昇也沒聽太明白,只記住了一個黃旗子。
「這……應該有吧……」張毅城把柳東昇讓進了屋裡,從平時張國忠放煙的地方拿了包煙出來,「我倒是聽我爸說過黃旗子,好像是預警用的,旗子倒了,或者旗子桿斷了,東西就不能碰,旗子沒事就放心弄,至於插在腰裡是幹嘛的……我就不知道了……但是茅山術裡用黃旗子的地方挺多的……柳叔叔,您抽煙!」
「哎,謝謝,謝謝!」柳東昇點上煙,也是一皺眉,看來眼下想指望這個孩子是不大現實了,最關鍵的,自己媳婦已經受到了威脅,現在人家家裡就兩口人,萬一給人家也惹上什麼麻煩,等人家當家的回來怎麼交代啊,「毅城啊……你爸走了都快兩個月了,什麼時候能回來啊?」
「本來前兩天就應該回來的……」一提到張國忠,張毅城也是鬱悶,自己這個當兒子的想見爹一面,可比見眼前的老丈桿子費勁多了,「昨天剛給我媽拍的電報,說還得再過幾天,我爸嘴裡的『天』啊……得按『月』理解……」
「哦……」柳東昇一聽也是一陣鬱悶,眼前的案子有無數的謎團顯然不是刑偵學、法醫學能解決得了的,例如那些奇怪的符咒,詭異的小玉石柱等等,「那你知不知道你爸爸出差地方的地址或電話,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問他啊……」
「這個啊……您不早說……」張毅城一聳肩,「我爸前些天在香港待了好多天,據說還住在個大款家,那時候電話地址都有,現在據說又回國了……但究竟去哪沒說……」
「香港?大款家?」柳東昇下意識的一陣警覺,「你爸不是去陝西了麼?你家香港有親戚?」
「沒有啊……」張毅城道,「好像是幫那家人辦什麼事,電報裡也沒細說。」
「哦……毅城啊……你肯定那個黃旗子,是你爸『掌』的那個『教』裡的東西?」
「是啊……這點我大爺跟我說過,道教五派,黃旗子應該是茅山的『專利』啊!」張毅城畢竟還是孩子,也沒多想,老丈桿子問什麼就說什麼。
「那你爸……有沒有什麼師兄弟或者徒弟什麼的?他師傅是誰?」柳東昇問道。
「我爸的師傅早死啦,我爸我媽結婚以前就死啦……師兄弟嗎……就我大爺一個人,應該沒別人吧……」張毅城道。
「對了毅城,那據你所知,還有沒有別人和你爸、你大爺本事一樣大?」柳東昇越問疑心越大,莫非那個老頭子,就是……?
「肯定沒有……」一聽這話,張毅城倒吹上了,而且越說越沒邊,「要是有人比我爸本事大,人家香港的大老闆幹嘛千里迢迢的來天津找他啊?全中國來講,我爸應該排第一,其次是我大爺……」
「我知道了……」柳東昇狠嘬了口煙,站起身,「毅城啊,那……我就等你爸回來……」
「哎,柳叔叔,不再坐會兒啦?」看柳東昇要走,張毅城心裡挺高興的,但還得裝出一副依依不捨的樣子。
「改天吧……你寫作業吧毅城……」柳東昇走出屋,心裡又是高興又是矛盾,高興是高興在這個張毅城的父親,也就是張國忠,再目前看來有一定的嫌疑,而矛盾卻是因為張毅城是自己女兒、老丈人甚至自己的救命恩人,萬一張國忠真的是罪犯,這個案子究竟該不該管?還是故意放水,讓案子爛在檔案袋裡?真要硬著頭皮查吧?萬一這張國忠真是罪犯,抓住就是槍斃,如果抓他的人真是自己,以後怎麼面對家裡人?怎麼面對救過自己全家性命的張毅城?不查吧?自己是警察啊!幾千萬大案在自己手裡放了,要怎麼面對對自己寄予厚望的領導?怎麼面對天天把自己當大神供著的二嘎和小朱?「柳東昇啊柳東昇,天下三百六十行,你怎麼非得幹警察呢?」張毅城匡噹一聲關上了門,而柳東昇卻只能苦笑。
張毅城家在居民區深處,天晚了不好打車,下樓後,柳東昇邊想邊溜躂,也不知道走了多遠,抬頭一看,眼前是一家小飯館,店面不大,人也不多。看見飯館,柳東昇才想起來自己還沒吃飯呢,索性進了飯館找了張小桌子坐下了。
飯館面積不大,充其量二十來平米,櫃檯收錢的是一個少說也有七十歲的老太太,精神頭還不錯,此外還有一個看上去也就十七八歲的小伙子在廚房掌勺,服務員則是一個四十多歲的婦女,看樣子像一家子開的店。
「老闆娘,您給拍兩條黃瓜,來盤宮爆雞丁,兩瓶啤酒,一碗米飯……」柳東昇看著菜單,都有點不好意思點菜,太便宜了,拍黃瓜一塊錢一份,啤酒才八毛錢一瓶,跟外邊小賣店一個價。
兩瓶涼啤酒下肚,柳東昇感覺舒服多了,腦袋暈呼呼的,剛才那些煩心事也懶得想了,就在這時候,門外忽然進來三四個彪形大漢,逕直走到了櫃檯,站櫃檯的老太太也挺從容,面無表情的拿出了一打子錢遞給了為首的大漢。
柳東昇斜眼看著著這幾個人,一陣的納悶,連手腕子上都是刺青,明擺著不是好東西啊,莫非是收保護費的?這也太沒人性了吧,老太太的錢也好意思要?
這時只見為首的大漢點了點錢,啪的一下把錢又拍在了櫃檯上,斜眼盯著老太太。
「今天就這麼多……」老太太也沒看他,邊說邊忙手裡的活兒。
「得……算我倒霉……」大漢彷彿也拿老太太沒轍,揣起錢往外就走,剛走到柳東昇這張桌子邊上,忽然被什麼東西一絆,噗通一下就是一個大馬趴,這一下可把這哥們差點摔殘廢了,其他幾個人也傻了,剛要上去扶,只見這個被摔的哥們又爬了起來,惡狠狠的看著柳東昇。
「哎……對不起幾位……腿撂錯地方了……」柳東昇笑著把橫在過道的腿抽了回來。
「你他媽想死啊?」挨摔的人沒說話,旁邊一個跟著的倒來勁了,噗通一下就坐在了柳東昇對面。
「實在是不好意思……腿撂錯地方了……」柳東昇假模假式的賠不是,「要不,請您幾位喝一杯?」
「喝你媽B!!」對面這位嘩啦一下就把拍黃瓜的盤子掀翻了,菜湯弄了柳東昇一襯衣。
「哎-?」柳東昇看看自己的襯衣,「唉呀,這襯衣一百多塊錢呢……幾位兄弟你們得賠我一件啊-」
「我賠你媽B……」剛才挨摔的大漢也來勁了,從桌子上抄起啤酒瓶剛要砸,手忽然停在了空中,只見一把手槍頂在了自己的褲襠處,而剛才絆自己的這位哥哥卻仍然嬉皮笑臉的看著自己……
※※※
「你們是幹嘛的?」柳東昇把為首的大漢銬在了屋角的暖氣管線上,其他幾個人雙手抱頭,挨著為首的大漢在飯館裡蹲了一排。
「收……收房租的……」為首的大漢也軟了,「警察大哥,剛才對不住啊,我們有眼不識泰山……」
「收房租?」柳東昇四處看了看,這個飯館儼然屬於「街道建築」,不像是私人蓋的,「這房子你的?」
「哎……是啊是啊!」為首的大漢一臉的堆笑。
「你也能有房子?」柳東昇哼哼一笑,逕直走到了櫃檯老太太的跟前嘀咕,「大媽,您不用害怕,我是警察!這幾個人要是敲詐您,保證他們沒好果子吃!」
「警察同志,您饒了我們吧……」老太太道,「這房子是他的……」
「大媽,您不用害怕,我是分局的刑警隊長!這幾塊料要是還敢找您麻煩,管保讓他們吃不了兜著走!」
「你是……分局的……?哪個分局?」老太太的表情詛驟然變化,眼神很怪異。
「就這的分局啊!」柳東昇道。
「我兒子叫錢尚貴,你認識不?」老太太這麼一說,連那個婦女眼圈都紅了。
一聽錢尚貴這個名字,柳東昇也是一愣,這個人是緝毒科的,三年前在廣州辦案時犧牲了,追悼會時自己還湊過二十塊的份子錢,只不過當時自己有任務,錢是讓同事帶過去的。
「老人家……您是錢尚貴的母親?」
「嗯……這是我兒媳婦,尚貴過去以後,我們就開了這間飯館,這是我孫子……」老太太指了指下廚的小伙子。
「那您……給他們錢……這是……」柳東昇此刻簡直是怒髮衝冠,莫非民警的遺孀會被地痞流氓勒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