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鼠蠹之患·馬陽的報復

  打發掌勺的小伙子去打電話報警後,柳東昇開始詢問老太太,為什麼要給這些人錢。「你別提了……」老太太嘆了口氣,原來錢尚貴犧牲的時候,局裡倒是給了一筆撫恤金,至少夠把孩子供到中專畢業,再給他買套單元房結婚的(當時還沒有房地產的概念,房子便宜的很,位置稍微偏點的平房兩間才一千多塊錢,單元房也不貴,上學也是公費的,自己掏伙食費就行),但沒想到禍不單行,喪事剛辦完連一個月都沒有,錢家就讓小偷給偷了,上萬塊的撫恤金一分沒剩都給捲走了,案子雖然不大,但卻驚動了局裡的領導,連烈士家都偷,就算當小偷也得講點職業道德吧?案發後,局黨委下了死命令,限期半個月破案,否則這筆錢就從包括局長在內所有人的工資裡扣,當時辦案民警也怒了,聯繫其他分局及下轄派出所的同志把整個市區翻了個底朝天,陣勢不亞於抓全國通緝的重犯。

  作案的小偷叫馬濤,當時也不知道自己偷的到底是誰家,作完案後不到一個禮拜就把錢揮霍光了,後來馬濤的狐朋狗黨被叫去局裡問話,這馬濤才知道如此大規模的全市排查是沖自己來的,當時就嚇尿了,即後悔自己不長眼偷了不該偷的人家,又後悔自己花錢太快,現在想跑連路費都沒了。

  不過後悔歸後悔,逃跑是必須的,但這一跑不要緊,正讓埋伏在火車站的民警撲了個正著,經審訊,民警得知,馬濤作案之後除了花兩千多塊錢給女朋友買了塊電子錶以外,其他的不是賭博輸了就是請朋友吃喝,全揮霍了。

  出於私人感情把馬濤修理了一頓以後,民警便押著他找他女朋友要手錶,能追回點是點啊,但沒想到,其女朋友已經失蹤了,找了幾天沒見動靜後,民警也便放棄了尋找,直接把馬濤移交給了檢察院。當時正執全國嚴打,馬濤的案子由於性質惡劣,一審判了十五年,這小子不服,結果上訴很快就被駁回了,按當時看守所民警的話說:烈士家都敢偷你還好意思上訴?沒給你加兩年就不錯了……

  後來,由局長帶頭,全局的民警又給錢家捐了幾千塊錢(當時一個人一個月工資才幾十塊錢……),孤兒寡母啊,老頭子工傷癱瘓在床,還有心臟病,一個月六十多塊錢退休金還不夠吃藥的,老太太沒工作沒退休金,媳婦是合同工,孩子上學,撫恤金還沒了,局裡要是再不管,這一家人以後怎辦?

  「後來,我們用大伙給捐的錢開了這家飯館……報國(錢尚貴的兒子)上的是廚師技校,正好掌勺……」老太太無奈道……

  「那他們……」劉東生指了指牆根蹲著的一窩子人,「幹嘛給他們錢?」

  「以前我們不在這,在鞍山道……當時那個房東忽然死了,新房東就是他……」老太太指了指剛才拿錢的大漢,「死活也不租給我們房子,非讓我們搬家,沒轍,我們就搬這來了……我兒媳婦說這附近飯館少,正好這有房子出租,租金也低,就在這了……後來……後來……」老太太看了看牆根的幾個人,好像有點難言之隱。

  就在這時候,門外兩輛警車開到,幾個民警一進屋就明白怎麼回事了,押上這幾個大漢就往外走。「哎?你們抓我幹嘛啊!?我是房東!你們就是袒護你們警察自己!你們是官官相護!不租房子也犯法啊!收房租也犯法啊?我怎麼了我?」為首的大漢剛才一言不發,此刻反倒來勁了。

  「少廢話!馬上你就知道你怎麼了!」柳東昇轉頭道。

  「您是……柳隊長吧?」一個民警上前握手,「我叫王正,是派出所的副所長,一聽抓住四五個人,我們所全部警力都過來啦……」

  「呃……你好!是這樣的,這幾個人好像在勒索這家飯館,你們先把人帶回去審審,我在這了解一下情況……」柳東昇道,「這老太太的兒子以前也是警察,犧牲了,這是烈士遺孤,以後你得多照顧照顧啊……!」

  「噢!好!好!沒問題!……哎呀老人家你怎麼不早找我啊……」王所長一揮手,幾個大漢被如數押上警車。

  「老人家,他們都抓起來了,您接著說吧……」看著警車開走了,柳東昇繼續和老太太聊了起來。

  「我們家就是掃帚星啊……」老太太無奈到,「我們搬到這來沒幾個月,這間房的房東也忽然死了,然後這幫人就又躥出來了,不過這回倒是沒轟我們走……而是把房租漲了一倍--原來一個月一百八包水電費,現在一個月三百五啥也不包……」

  「這家房主也死了?叫什麼名字?」一聽這房主離奇死亡的事,柳東昇忽然想起了那個張悅(劉常有家隔壁的前任房主,也是離奇死亡,房子被死者陳俊生低價買走)。

  「叫王百福……他一死,弄的我們也不敢再搬了,自己苦點就苦點吧……別再妨死誰家人啊-」說到這,老太太眼淚下來了,「你說我們家到底是造了什麼孽了,怎麼這麼倒霉啊!」

  「老太太,您別著急,房租的事我想辦法解決!」柳東昇嘆了口氣,拉開手包看了看,還有一百多塊錢,乾脆全掏出來了。

  「哎……同志,您這是……」老太太驚訝的看著扔在櫃檯上的一百多塊錢,「這錢我們不能要!」

  「這是他剛才勒索您的錢!」柳東昇道,「一個月就一百八!這房子敢租三百五……要瘋啊他……」

  「可是……」老太太還是猶豫。

  「老太太,他的工作我來做!您先忙吧!」說話間柳東昇拉開了飯館門,「對了,派出所怎麼走?」

  「出門右拐,見口再左拐就到了-」雖說老太太不好意思,但錢尚貴的媳婦倒是滿臉的感激。

  派出所內,為首的那個大漢正在跟民警扯皮,由於那個人確實是房主,所以民警明知道裡邊有問題也沒轍。這時柳東昇開門進屋了,自己搬了把凳子坐在了民警的旁邊。

  「喲,柳隊長您過來啦……」王所長一臉的無奈,「這個人叫武斌,好像的確是房主啊……」

  「我知道他的確是房主-」柳東昇把嘴湊到了王所長耳朵邊上,「您和這位同志能不能迴避一下,我想單獨和這個人聊聊……」

  「哎……行……」王所長也不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點了點頭便和另外一個民警出了屋。

  「告訴你!想讓我降房租,沒門!他愛租不租!我還不願意租給她呢!」看派出所的民警不能把自己怎樣,這個武斌還來勁了。

  「別跟我扯皮-說吧!王百福怎麼死的?」柳東昇向來喜歡開門見山。

  「這……」一聽王百福三個字,武斌的臉色立即一變,「他……他怎麼死的……關我什麼事……?」

  「你們老大是誰?」柳東昇接著問。

  「什麼……老大?我們家就我一……一個兒子……我就是老大……」武斌明顯有點發傻。

  啪的一下,柳東昇拍了一下桌子,嚇的武斌渾身一抖,「你的罪過夠槍斃兩回了你知道不知道?」

  「我……我有什麼罪過?」武斌雖然還是嘴硬,但腦門子上明顯多了一層汗。

  其實一開始,柳東昇也是在使詐,當年錢尚貴活著的時候,也抓過不少人,還都是毒販子,難免有仇家,現在家屬遭報復,跟眼下的文物案有沒有關係還很不一定,雖說那個飯館的前兩任房主都離奇死亡了,但也說不定真是巧合啊,不過此時武斌腦門子上的汗卻加深了柳東昇的懷疑,俗話說做賊心虛,眼下的案子就算和文物案無關,多少也得有點貓膩。

  「不說是吧?」柳東昇看了看錶,「那咱去分局說……」

  「哎……警察大哥……」一聽分局,武斌也有點傻眼,「我說……我說……咱能別去分局麼……」

  「說吧……」柳東昇也沒想到,這小子看著五大三粗的,怎麼這麼不禁嚇唬啊,看樣子是常進局子,知道一旦進了分局,想扛著不說難,想出來更難……

  「這都是馬哥的主意……」武斌道,「他用我名字買房子,讓我把那家人轟走就行……」

  「買房子寫你名?我怎麼碰不上這麼好的事啊?」柳東昇有點不信。

  「哎,警察大哥,你不知道,當年他弟弟,要不是那家人,不至於判十五年啊!」武斌道,「他爹媽都死了,他對他弟倍兒好,為這事倍兒生氣!」

  「他是馬濤的哥哥?……你們這幫他媽的混蛋王八蛋,瞧你們這點出息!偷人家烈士的撫恤金,還有臉報復人家孤兒寡母!?你們還是人不是?」柳東昇一嘬牙花子,差點氣樂了,這都什麼邏輯啊……「那個馬哥,叫什麼?」

  「馬陽!」武斌道。

  「馬陽!?」柳東昇渾身一激靈,這個人不就是張健供出來的那個掌櫃的嗎!「你認識馬陽?」

  「是啊……我們打小一起玩起來的……」武斌一臉無辜,「警察大哥,我可什麼都不知道,我就負責收房子轟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