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躁動,平息於沉靜的心。所有不安定,掩藏於彼此溫和的笑容中。
林莫臣開車把木寒夏送到公司。她週末還來加班開會,是要為下周悅家的開業,做最後的商議準備。
十點整。
會議室裡,事業部的骨幹已經坐滿。大家熱烈的討論等待著,但其實很多人的表情都有些微妙。因為長桌首座還空著。
木寒夏坐在首座右手邊第一個位置,神色自若。
那晚闖入陸樟的別墅,「說教」了他一番後。兩人已有兩天沒有聯繫過,陸樟也沒來過公司。但是昨天夜裡,她把會議時間地點,短信發給了他。也叮囑過馮楠,務必傳達到。其實他若真的不來,木寒夏堅定推進悅家和整個計劃的心,也不會有一分一毫的改變。但隨著時針一分一秒推移,她的心中竟也有些許期待和怔忪。
陸樟是否值得她掏心掏肺地相助,就看今天了。
10點過5分。
木寒夏抬起頭,宣佈會議開始的詞句已在嘴邊。
一聲輕響,門被推開。在這一剎那,時間竟真有停滯之感。所有人同時抬頭,看到西裝革履面容沉肅的年輕男人,走了進來。
大家幾乎同時鬆一口氣,有些沉不住氣的,甚至嘴角露出釋然笑容。
木寒夏盯著陸樟。
她還從沒見過他打扮得如此齊整的樣子。短髮梳得一絲不亂,質地極其精良柔軟的黑西服,筆挺乾淨的白襯衫,埕亮規整的皮鞋——要知他以前即使穿皮鞋,也是休閒潮款。他甚至打了條暗紅條紋領帶。須知商場中人,面臨開業這樣的事,多少還是看重兆頭的。總裁的領帶是這樣略喜慶的顏色,會有不少人注意到。
木寒夏眼中浮現隱約笑意。
他與她四目相對。這一瞬間,他的眼神竟然是沉靜如水。昔日的懶散和跳脫一掃而光。他的一舉一動也顯得乾淨利落,拉開椅子,在她身旁坐下,沒有任何多餘的話,只淡道:「開會吧。」
木寒夏心中無聲動容。認識了他這麼久,這一刻,他像一個真正的年輕領導者了。
現場氣氛彷彿因為他的言行他的氣場,也有些聳動。然後負責項目的經理立刻笑著,開始匯報了。
木寒夏抬眸看著前方,嘴角卻終於彎起。
——
會議結束後,木寒夏一個人來到悅家商場。此時正是傍晚,夕陽餘暉照在嶄新的建築上。一切準備就緒,只等最後的衝刺。
她抬頭盯著招牌看了一會兒,剛打算進去,就聽到身後傳來個聲音:「發什麼呆呢?」
木寒夏笑了,說:「如果我說有些忐忑,你信嗎?」
陸樟站到她身旁:「信,怎麼不信。你又不是看破紅塵的聖人,而且你畢竟才29歲。」
木寒夏瞥他一眼,笑了:「才29?謝謝。」天天念她老女人的傢伙,今天真是轉了性了。木寒夏心想,看來罵一頓還是有好處的。不過這話就不必對他講了。
陸樟雙手插褲兜裡,也抬頭望著。他本就高大俊朗,今天穿得這麼得體,又不苟言笑,竟也像是個沉穩的男人了。
他忽然說:「Carol。我如果走上那條路,你會陪著我一起嗎?」
「你說呢?」她答,「當然會。」
陸樟笑了一下,那笑格外溫和,看得木寒夏心頭一軟。
「走吧。」他朝悅家大門抬抬下巴,「你走在前面,以後,我會一直跟著你。」
木寒夏這下真的被他率直的話語感動了,她望著他烏黑桀驁的眉目,笑了一下,說:「不,陸總,你是走在前面,我跟著你。」
陸樟的眼神微微有些變化,他低頭笑了,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語氣格外嚴肅:「好!師父,我們手牽著手進去,今後共看河山,乘風破浪!」
木寒夏知道他又開始吊兒郎當了。同樣是男人的手,卻跟林莫臣完全不同。他的手很熱,動作也毫不溫柔,很隨意地抓住她的手指,握得很緊。木寒夏直接掙脫了,說:說:「看就看,牽什麼手,胡鬧。」說完神色淡然地先往裡走去。
陸樟看著她的背影,想:她到底是有情還是無情的女人呢?別的男人,哪怕是徒弟,連手也不讓碰一下嗎?那個男人有什麼好?不就是牛逼嗎?除了牛逼,林莫臣有什麼好?
他快步追了上去,跟她並肩走著。兩人看了幾家商舖後,他站在她身後,慢條斯理地問:「師父,你覺得男人最重要的是什麼?什麼樣才算是你心中的好男人?」
木寒夏看了他一眼:「問這個幹什麼?」
陸樟雙手交握放在腦後,閒散地笑笑:「我不是要洗心革面,重新樹立人生目標嗎?」
這個理由,木寒夏還真是認可的。她想了想,把腦海中最早冒出的答案說出來:「正直、善良、寬容,有擔當,有社會責任感。這種男人,才是我心中最好的男人。」
陸樟笑了:「哦,這樣啊,好啊。」想了想又問:「那需不需要很牛逼?必須在商場呼風喚雨,人稱鬼見愁那種?」
木寒夏被他逗笑了,卻答:「別人不需要。但是你身為集團接班人,即使不能呼風喚雨,但也一定要很牛逼。」
陸樟「切」了一聲,但心情卻變得好起來。
而木寒夏繼續視察著店舖,剎那卻有些分神。陸樟的問題,忽然令她想起很久前,林莫臣就對她說過的一句話。
他說:木寒夏,我們都不是彼此的良配。
——
工作結束後,陸樟本來想找借口約木寒夏吃飯,結果她接了個電話,就急匆匆地走了。
天黑了,想要找她吃飯的人,不止陸樟一個。
林莫臣站在風臣頂樓的辦公室裡,拿起手機。電話接通那一刻,眉宇間便帶上他自己都沒察覺的溫柔。
「喂?吃飯了嗎?」
那頭的木寒夏似在戶外,有些嘈雜聲響。她停了一會兒,才答:「莫臣,我今天有事,回頭再約。」
林莫臣說「好」。
掛了電話,又站了一會兒。他按下內線電話,助理很快走了進來。
「木寒夏今天去哪裡了?」他問。
助理神色不變:「她今天在方宜開完會後,就又去仁善醫院了。張梓的病情還算穩定。」
林莫臣點了點頭,抬眸看著滿城漆黑的天色,還有下方寂靜的燈海。
他走近了她的身旁,卻還沒真正走進,她那顆玲瓏剔透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