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6 章

揉一揉果然好了很多,而且大掌的溫度適中,比湯婆子受用,虞襄狠狠瞪兄長一眼,卻也乖乖窩在他懷裡不動。

虞品言重新替兩人蓋好被子,見妹妹自動自發抬起脖頸,連忙笑著伸出手臂給她當枕頭,另一只手攬住她纖細的腰肢,試圖將她往自己懷裡攏。

初潮來勢凶猛,下邊墊的又是三百六十度側漏的古早月事帶,虞襄僵直的躺著,生怕弄髒新換的褻褲和床褥。見兄長要挪自己,焦急的低喊,「不要動我!」

「怎麼了?又疼了?」虞品言不攏她了,改去按揉腹部。

一揉便是一股熱流滾滾而出,虞襄簡直想死,漲紅著臉吼道,「說了不要動我!」

虞品言惆悵的歎息,「太醫說你這幾天可能會有些喜怒不定,果然如此。乖,別胡亂發脾氣,揉一揉才好得快。」邊說邊繼續按揉。

虞襄捂臉呻吟,感覺草木灰似乎兜不住了,這才湊到兄長耳邊,萬分羞恥的低語,「不要再動我,一動就血流成河,待會弄髒你衣服可別怪我。」

虞品言直過了兩息才明白她話中深意,眸色暗了暗,呼吸也粗重了幾分,大掌覆蓋在她肚皮上不再亂動。

房裡一片寂靜,片刻後,虞品言啞聲而笑,「弄髒就弄髒吧,不值得為了幾件衣服幾套褥子就強忍疼痛。哥哥繼續幫你按,大不了待會兒叫桃紅柳綠幫你換褻褲和床褥。」一面低笑一面不由分說的揉起來。

虞襄想去掰開他大掌卻使不出勁兒,只得妥協,滾燙的臉頰埋在他頸窩,問道,「哥哥,你今天怎麼如此無賴,一點兒都不像你了。」

虞品言低沉的嗓音中滿是愉悅,「因為今天襄兒終於長大了,所以我很高興。你知不知道我等這一天等了多久?」

他雖然沒明說,但言語間暗藏的火熱連傻子都聽得出,虞襄眼眶略微泛紅,從他頸窩中挪開,把臉扭向另一邊。她不願意順著他的引誘踏出那一步,因為前路太難走了。世上能有什麼感情比親情更牢固?她為什麼要用一份前途未卜的愛情去換一份永恆存在的親情?

虞品言眸色暗沉,擒住她下顎讓她直視自己,正欲道出她身世,卻聽馬嬤嬤在外喊道,「侯爺不好了,出大事了!宴客的紅棗乾被人下了毒!」

虞襄大驚失色,正欲掙扎起身卻被虞品言摁回去,沉聲叮囑道,「好好躺著,有哥哥在,定然無事。」話落喚來桃紅柳綠,「看著你們主子,切莫讓她亂跑。」

桃紅柳綠躬身應諾,虞品言這才隨著馬嬤嬤往正院疾行。

這事說來也怪虞妙琪。因她為了拉攏人心,將自己的親信調配到侯府最有油水的差事上,膳房采買便是其中之一。然而她只打理過沈家那樣的商戶,卻是小看了永樂侯府這般的豪門巨族。

雖然近些年侯府與各家勳貴少有往來,但是此次赴宴的女賓卻人數眾多。也不知她如何計算的,竟讓膳房管事少買了許多食材,開宴才兩刻鍾,桌上的菜餚就已經被吃空。

世家宴客自然有其規矩,十二人為一桌,但凡桌上還有一人動筷,空了的菜碟就必須添滿。對這些常年養尊處優身居高位的人來說,將菜碟吃空是非常失禮的行為;對主家來說,不添滿菜碟亦是十分丟臉的事。

僕役只往太子妃那一桌添菜,旁桌實在是有心無力,只能讓菜碟空置著。林氏和虞妙琪急得上火,反倒是老太太鎮定自若,命人取來糕點擺放,好叫場面不那麼難看。

老太太尤其愛吃紅棗乾,每到秋冬便使人去甘陝一帶收購,屯在庫房裡慢慢吃,這回不敢藏私,把乾棗全取出來供應。大顆大顆的狗頭棗擺放在瓷白的碗碟裡,顏色鮮亮,形狀飽滿,賣相十分饞人。

老太太笑著請給位女賓品嘗。因九公主和范嬌嬌來得晚,正碰上僕役上棗乾,飯都顧不上吃,先就拿了幾顆往嘴裡塞,太子妃正在補血,也略吃了兩顆。眾人見狀十分給老太太顏面,吃糕的吃糕,吃棗的吃棗,對菜餚不夠的事只字未提。

虞妙琪和林氏還來不及鬆口氣,就見九公主捂著喉嚨呻吟起來,然後便是范嬌嬌、老太太、太子妃……凡是吃過紅棗乾的人無不感覺喉嚨燒灼,胸口悶痛,似乎是中了毒。

馬嬤嬤驚得六神無主,拔腿就去找侯爺。若是這些貴人出了事,任侯爺再權勢滔天也扛不住。

虞品言到時宴會廳裡早已亂成一團,吃過棗乾的女賓無不神情痛苦,面色驚恐,未吃過的躲在角落連聲尖叫,什麼『殺人啦』、『中毒了』、『救命啊』……喊得人心惶惶,沸反盈天。

「冷靜,一味恐懼會導致血液加速流動,血液加速則致使毒素飛快蔓延全身。冷靜,放慢呼吸,找個凳子坐下,本侯已派人去請太醫,半刻鍾就到。」虞品言威嚴的嗓音如警鍾敲響,太子妃經歷過那麼多風雨,是最先冷靜下來的人,扶著九公主依言在凳子上坐下,一點一點調試呼吸,果然覺得好受很多。幾名宮女連忙圍過去拍背扇風。

隨後范夫人也扶著范嬌嬌坐下,勉力壓制著心中的焦急,眾人見狀也都紛紛效仿,大廳逐漸安靜下來。林氏和虞妙琪並未吃棗乾,故而身體無恙,此刻正抱在一起瑟瑟發抖。這宴席是虞妙琪一手置辦,若果真被人下了毒,第一個遭殃的就是她。

名聲壞了倒是其次,怕就怕還像上次那樣,被虞品言這個冷血無情的押去龍鱗衛所審問。她一想到這層就嚇得神魂俱裂,拽著林氏欲偷偷離開。

虞品言早已在院外布滿守備,無他准許,任何人不得出入,又派遣一列侍衛將接觸過棗乾的下人全都帶到大廳。這麼多賓客中毒,其中還包括太子妃和九公主,他為了給大家一個交代,也為了最大限度的撇清侯府,必須公開審問疑犯。若是其中有半點隱瞞之處,明日早朝皇上的案頭就會被彈劾他的奏折淹沒。

堂堂虞都統的府邸竟被歹人混入投了毒,一次性暗害了這麼多權貴,他的能力也會受到皇上質疑。總之,此事若解決不好,不但他的仕途,恐連侯府都保不住。

老太太也心中明了,好幾次差點暈過去,卻又咬著舌尖硬生生挺住,啞著嗓子吼道,「把那些下人全都帶上來一個一個審,當著賓客的面兒審。」

與此同時,幾名太醫匆匆趕到,中了毒的女賓魚貫入東屋診脈,剩下一名精於驗毒的太醫拿著紅棗乾查看。身體無恙的女賓斂容肅目的端坐在巨大的屏風後,聆聽虞都統查案。今兒若是不查個水落石出,她們絕不肯善罷甘休。

林氏母女剛到院門就被侍衛攆了回來,白著臉坐在虞品言身邊。

第一個開審的便是采買這批紅棗的管事,她渾身抖得跟篩糠一樣,不等侯爺詢問就竹筒倒豆子的全說了。原來自從虞妙琪掌家後府裡的用度就一減再減,也不知她如何經營的,侯府那些產業相繼開始萎縮,生意一落千丈。她換了掌櫃,換了貨源,換了賬房,凡是虞襄之前重用的人全都換了個遍。如此更是雪上加霜,沒幾月竟連基本的開支都有些不夠用。

虞妙琪無法,只得力圖節省,旁的她不敢大動,就在吃食上做手腳,別看侯府的菜餚還是原來那個味兒,用的食材卻都是最次的。前幾月老太太嚷著要吃棗,撥下五百兩銀子雇行腳商去甘陝收購正宗的狗頭大棗,她袖子一揮就截下三百兩,剩下的二百兩管事也起了貪欲,又截走一百兩。

僅剩的一百兩連來回的路費都負擔不起,管事的幾經尋摸,在一家小雜貨鋪子裡看見這種賣相十分漂亮的棗乾,要價亦十分低廉,大喜之下也不問出處,立刻全買了來。

恰在這時,太醫也驗完紅棗,上前稟報,「侯爺,這批紅棗應是發霉的陳年舊棗,用硫磺熏蒸過後變得鮮亮飽滿,充作新鮮棗乾來賣。各位貴人是吃多了硫磺中了毒,還請侯爺立即派人去熬煮綠豆甘草汁以緩解毒性。」

東屋也出來一名太醫,其診脈結果佐證了同僚的話。

廳中女賓大嘩,沒想到此事竟還藏著這樣不堪的內情。虧得林氏之前還大贊特贊虞妙琪如何能幹,卻原來連自家祖母的銀子都要貪,偌大一個侯府剛交到她手裡半年就千瘡百孔,搖搖欲墜,論起敗家的能力簡直萬中無一。

歡歡喜喜去接人,接回來的卻是這樣一個喪門星,也是侯府氣數將盡了!

老太太抬手指著虞妙琪,卻因嗓子被硫磺燒傷,一句話都罵不出,只眼裡的怒火猛烈翻騰,恨不得將她燒成灰燼。天煞孤星,果真是天煞孤星,一剋就將侯府剋到了敗落的邊緣,當初怎麼就豬油懵了心硬要接她回來?

原以為她一個閨閣女兒,鬧不出多大事,卻沒料她不鳴則已一鳴驚人,把所有人都坑了。老太太悔得心肝俱碎。

虞妙琪臉皮先是漲紅,後來慢慢變成紫色,若非林氏用力拽著她胳膊,她早就奪路而逃了。從沒有這一刻讓她覺得如此丟人,是比待在龍鱗衛所那一天更叫人痛苦的經歷,痛苦的恨不得把自己臉皮都剝了,好叫人再也認不出。

虞品言冷著臉,命人去將賣棗乾的店家抓回來繼續審,然後沖馬嬤嬤揮袖。馬嬤嬤會意,領著幾個下僕去熬藥,剛跨出門檻就見虞襄緩緩而來,身後跟著一溜兒端托盤的婢女,托盤上盛放的恰是眾人最需要的綠豆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