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章

  霍星平躺著,並沒有馬上睡著。

  陳晚的呼吸在夜裡幾不可聞。

  霍星轉過頭靜靜看她的臉。

  她一個人從上海開車到雲南,這個女人,哪裡來的勇氣?

  霍星看了一會,掀開被子下床。

  衛生間的牆上還掛著她洗澡換下來的衣服,那條高端定製的魚白色裙子安靜垂落,旁邊是她的內褲,黑色蕾絲巴掌大。

  直到這一刻霍星才緩過勁,她是真的來了啊。

  他把衣服放進桶裡,蹲在地上用手洗,漂了三次水,擰乾後曬到了陽台上。

  再次回到床上,陳晚翻了個邊。

  霍星沒再遲疑,伸手把她撈進了懷裡。

  這一覺直接到第二天十點。

  陳晚醒來後的第一句話,「你今天不用上班啊?」

  霍星看她一眼,又閉上,「嗯」了一聲,重新將人抱進胸口。

  窗外光線暗,是個陰天。

  陳晚的目光圍著這間屋子打了個圈,簡單的木衣櫃,寫字桌,桌上有檯燈,還有碼放齊整的書。最後定在他的臉上。

  比上一次見到好像又黑了點。

  陳晚伸出手想摸摸他的眉毛,伸到一半又收回。

  霍星閉著眼,突然吭聲,「這會又不敢了?」

  話音落,眼睛睜開,沒有半點惺忪不醒的睡意。

  霍星的眸色,比今天的天氣要好。

  陳晚挑起眉毛,「到底是誰不敢?你從上海逃難一樣逃回雲南,躲什麼?」

  霍星下顎緊繃,「我躲什麼了?」

  陳晚指著自己, 「我!」

  「霍星,我開了一天一夜車送上門,就是圖個敞亮。你在怕什麼?」

  落地有聲,字字成章。

  霍星默默移開眼,聲音淡,「我什麼都不怕。」

  陳晚質問緊接,「那我問你,回雲南後,你為什麼不給我打電話?」

  她手機在他走的那天就砸壞了,但在第二天,陳晚就忍不住借同事的手機,把電話卡插了進去,開機後十幾條信息,未接來電,未讀短信,都不是霍星的。

  陳晚異常平靜。「說吧,你的決定。」

  霍星抬起頭,「陳晚,你會不會來雲南?」

  「我已經來了。」

  霍星慢慢直起身,即使是坐在床上,他也比她高出不少。

  「不是這一種。忘記大城市,到這裡生活,你會不會?」

  陳晚反問他,「那你願意跟我去上海嗎?」

  「不願意。」

  房間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之後,霍星先下床,他掀開被子,赤著腳,從衣櫃裡拿出警服兩下套在身上。邊系扣子邊問,「這次打算玩幾天回去?加上週末我能休四天假,你想好地方告訴我。」

  陳晚低著頭,一下一下摳手指,「你是不是想分手?」

  霍星手上動作停住。

  陳晚慢慢抬起身,「你親口說,當著面說,看著我的眼睛說。說得出,我就放了你,說不出,我就撕了你。」

  唇齒間上了一層寒霜,語出成冰。

  霍星屹立如山,強裝鎮定,他不敢回頭,怕眼睛洩了心底密。

  他周圍所有人都在反對,他對陳晚的生活一無所知,直到去了上海,看到她的家庭條件,工作,還有身邊的男人,哪一個都是絕好的。

  而他呢,危險的職業,低薄的薪水,還有一個生病的妹妹。房子,車子,他什麼都拿不出來。憑什麼給她幸福?

  憑什麼。

  你憑什麼?

  霍星在心裡自問兩遍,終於硬起心腸,說:「陳晚,我們不合適。」

  她眼神深戾,直接走到他面前,「哪種不合適?」

  「你說啊,你把理由說出來,至少得讓我死個明白吧?」

  一種莫名的直覺,陳晚突然問:「是不是宋明謙找過你?」

  很快,她語式肯定,「他找過你。」

  霍星的嘴唇動了動,這個女人太精了。

  「他跟你說什麼了?」陳晚問:「威脅還是利誘?」

  霍星猛地開口,「我從不怕威脅。」

  「那就是給你開條件了。」

  「老子不是那樣的人。」

  陳晚聲音揚高,「那你他媽的跟我提分手!」

  她眼裡風起浪高,大雨將至。

  壓迫,狠絕,還有一絲淒涼。

  就是這一絲匿而不見的淒涼,讓霍星終於說實話。

  「陳晚,我不能給你好生活。」

  所有問題的糾結都在這一刻,這種坦誠是用男人最後的自尊和卑微換來的,他已是孑然一身,不能再讓她無所依倚。

  陳晚站在那,像是一朵迅速凋零的花。

  「霍星。」她的眼神淡淡地瞟過來,「我陳晚,不是要靠誰才能活下去的人,過什麼樣的生活,我說了算!」

  霍星垂著的手都在抖,理智在叫囂,真心在抵抗,兩個反面交纏在一起,天翻雲湧,浪高三尺。

  他壓抑,全身肌理都繃緊。

  陳晚在等,在賭。

  她語氣苦澀,「你就不來抱抱我嗎?我這麼遠來看你,你抱抱我好不好?」

  情到深處,只忠誠自己。

  天陰,雲厚,雨將至未至,兩個人都在負隅頑抗。

  抗爭的最後,只有真心最無辜。

  陳晚被沉默抽光力氣,她呵氣,鼻間發酸。

  「那我走了,我走了,就不再來了。」

  陳晚看向陽台。

  其實她早上醒來,透過窗戶一眼就看到陽台上掛著的裙子,被風吹得偶爾晃蕩,薄紗輕飄,像是幾筆勾勒的素描畫。

  不用多言,不用人盡皆知。

  真心不過是,夜深人靜,幫你洗一件衣服。

  陳晚沒有顧慮,當著霍星的面把衣服換好,精緻的鎖骨像打著彎兒的花枝,飽滿的胸像蜜桃,腰上兩道弧往裡收,她熟練地穿上裙子,又把頭髮撥出來,指頭一劃,散成雲海。

  霍星在她身後,眸色點墨。

  「給我點錢。」

  霍星抬起頭。

  「我從我爸的生日宴上直接過來的,錢帶的不多,加油都用完了。現在身上不到一百。」陳晚核算了一下,「拿兩千吧,我就不還了,直接從那兩萬塊裡扣。」

  前半句示弱,後半句插刀。

  兩萬塊是她替霍星擺平追債的人先墊付的。

  陳晚至今還記得。

  那天大雨滂沱,連下三日。

  他們之間的關係,從那一張借條開始脫離軌道。

  霍星眉峰壓低,低成了兩片薄薄的刀刃。

  女人狠起來的時候,手起刀落,不留半點餘地。

  陳晚的眼神冷靜到可怕。

  她把一邊頭髮捋向耳後,瞬間變成一茬風情滿枝的花。

  等不到回答就算了,她懶得再周旋,直接走了出去。

  走出臥室,強撐的背脊陡然鬆垮。

  陳晚咬著唇,眼裡有淚,卻不准它流出。

  這是最後的賭注——

  如果賭著玩兒,我就押別人。

  賭命,我就押你。

  緊張嗎?

  陳晚的手碰在門把上,身後什麼動靜都沒有。

  緊張和心碎,只是一扇門而已。

  門鎖輕響,擰開了。

  身後一陣狂動,霍星衝出來一把將人抱住,力氣太大,陳晚雙腳離地,在空中轉了小半圈,最後被死死按在懷裡。

  陳晚沒說話,聽著他劇烈的喘息,像是受了重傷的人,大口大口緩解疼痛。

  霍星閉上眼,聲音發抖,「你在報復我,是不是?是不是!」

  陳晚說:「是。床都上了,什麼都給了,你一句不合適就完事了,我報復你又怎麼樣,有句話我以前說過,現在我再說一遍,你給我記住了——有人欺負我,我翻山越嶺都會打回去。」

  她的牙關咬得咯咯響,過了好久才平靜。

  霍星滿頭滿臉的汗,連眼皮也在微微顫抖。

  「陳晚,對不起。」

  慘烈的自殘後,她終於等來了一句對不起。

  「對不起什麼?對不起跟我上床,對不起向我借錢,還是對不起跟我說分手?」

  最後半句,她的聲音也抖了。

  「都有。」

  有愧疚,有不自信,有喜歡,有大男人的自尊心。

  陳晚嘴唇輕顫:「給一個明確的態度,我。你要,還是不要?」

  霍星深知,不管哪個回答,一旦承諾,就是一去不回頭的箭。

  陳晚黑漆的眼睛凝視住霍星:「老天爺讓我在雲南遇見你,這是它給我的命。」

  她手指對天,落地有聲,「我再信它一次!」

  舉頭三尺有神明,既然緣劫難逃,就命由天定。

  「現在起,咱們各走各路,各上各班,誰也別拖拉誰,如果這樣都可以再次見面——霍星,我就什麼都聽你的。你要我也好,不要我也罷,只要你說的出,我就照著做。」

  陳晚說完,推門而出。

  門板摔在牆上又借力反彈回來,速度減慢,停止後,是一條手掌寬的縫。

  一道門縫,兩個人。

  像是無聲的訣別。

  霍星拔腿狂奔。

  他跑出樓道,陳晚的車從他面前囂張駛過。

  車身如箭,白光一剎。

  陳晚握緊方向盤,看著後視鏡裡男人一路狂追,他奔跑的姿勢像是一頭兇猛的獵豹。直到變小,變遠,最後縮成一個點,再也看不見。

  車子早就沒了影,霍星還是不停下,他跑出小區,沿著大馬路按照公交站台的順序一站一站地跑,路上車流大,鳴笛聲,人叫聲,商店裡震天歌曲混亂不堪。

  他停下腳步,如同一根倔強的鋼釘。

  霍星摸出煙,打火機啪嗒一下沒打燃,第二下、第三下,燃了,風又吹滅,最後索性沒了火花。

  霍星在街上一直走,像個孤魂野鬼。

  你信報應嗎?

  這就是報應。

  陳晚一天一夜只為見他一面。

  現在,他能體會那種心情了。

  而這個代價,太大了。

  他想起卓煒當初的那句話——

  「我等著看你怎麼死。」

  好了,一語成讖。

  霍星揉了把臉,聽見一聲聲喇叭響,此起彼伏不間斷。

  他煩躁地回頭。

  呆住。

  身後,陳晚坐在車裡,一動不動望著他。

  陳晚推開車門,人還沒站穩,就被霍星緊緊抱住。

  陳晚不掙扎不回應,她聲音冷,「這滋味好受嗎?」

  霍星說:「不好受。」

  陳晚哽著聲音,「那你以後還說不說了。那些傷人的話,你還說不說了?」

  霍星沒說話,頭埋在她的頸間深深一吸。

  兩人靜靜抱著,直到有了濕意,陳晚不確定地問了句,「你在哭嗎?」

  霍星把人分開,表情亂成一團,「你說呢?」

  陳晚認真看了會,「嗯,快了。」

  霍星:「……」

  陳晚低下頭,「我們再見面了,我要聽你最後的答案。這次無論你的決定是什麼,我都遵守。霍星,你想清楚再答,我不是開玩笑的。」

  有風吹過,一縷頭髮橫過她的臉,掃在鼻尖是細細碎碎的癢。

  風停的時候,霍星說話了。

  「陳晚,跟我去登記吧。」

  於是,鼻尖的癢一路順延,上至天靈蓋,下到腳底心。

  一路回家,她都沒再敢問那句話的意思。

  想久了,她覺得是自己的幻聽?

  陳晚偷偷瞄了眼霍星,正襟危坐。

  她說服自己,嗯,那是幻聽。

  上樓梯到二樓時,霍星的腳步明顯加快。

  門一關,陳晚就被他堵在門板上,她裙子短,不費力地就能把手伸下去。

  霍星的胸腔在急促喘息,食指和中指併攏,從底褲的邊緣探入,一摸。

  「就濕了?」

  陳晚懶洋洋地靠著門板,「嗯」了一聲,承認得乾脆利落。

  霍星貼著她的耳朵,「那就直接點。」

  她垂眸,還沒弄清話裡的意思,霍星三兩下解掉皮帶,牛仔褲腿了一半卡在膝蓋處,大腿繃得像塊石頭,黑色平底褲扯下一點,用手一撥,鼓鼓的一團就翹了出來。

  「摟著我。」霍星沒有脫她巴掌大的黑色蕾絲,而是扒開一道口子,直接桶了進去。

  陳晚掛在他的脖子上,脹得臉色慘白。

  霍星自己也不好受,肺部在大口大口換氣,擠壓在她的胸口,那兩個小點瞬間挺立。

  「忍著點。」他丟下這句話,抓住兩瓣臀.肉用力一捏。

  像是一種信號,胯開始快速抖動。

  每一下都戳到了最裡面,每一下都戳進了她心底。

  陳晚跟著動作晃蕩,連續十幾下她就到了。

  「唔——」一聲低呢,柔弱入骨,陳晚抓著他的背想退出來。

  她一動,下面跟著收緊,霍星滿頭大汗,把她往門板上一推,陳晚再無退路。

  有了受力點,霍星大展拳腳。他像個天生的捕獵者,用最硬的一面去彌補她的柔軟。

  皮肉抽.插的聲音漸漸有了水音,陳晚咬牙承受,九淺一深,最動情的時候也只像小貓一樣呢喃。

  霍星掰正她的下巴,低頭吻了上去。

  唇齒濡濡,難捨難分。

  嘴裡是柔情四溢,下面是電動馬達,硬,快,一插到頭。

  陳晚高.潮了兩次,一次比一次暈眩。

  門板被撞出沉悶的聲響,像是一扇心門被兩人同時叩響。

  打開門,是坦誠相見的彼此,和極樂無窮的終點。

  「你輕點,門,嗯,門都快爛了。」

  陳晚半嗔半怪,咬著他的耳垂往裡吹氣。

  霍星反口也咬住她的耳朵,小巧如白玉,整隻都含進了舌頭裡。

  下一秒,他托住她的身體離開門板,陳晚還掛在他手臂上,走一步,他就動一下,朝臥室走了二十來步,兩個人的毛髮全部黏在一起,有汗有液分不清誰是誰。

  剛進臥室,陳晚連摟住他的力氣都沒了,一道白光劃破腦海,身下就像一瓶被劇烈搖晃過的雪碧,打開後,氣泡爭先恐後往外冒。

  亮晶晶的,甜膩膩的,一碰就炸。

  兩人倒向那張木板床,霍星墊在下面,啞音道:「這麼敏感,都第三次了……」

  他們糾纏一下午,困了就相擁而眠,醒了便彼此親吻,情動就欺身撩撥,反反覆覆,白晝入夜,天雷地火終於平息。

  事後,霍星半靠著床頭想抽菸,陳晚一巴掌拍掉他的打火機。

  霍星把煙丟到一旁,把她撈進懷裡。

  互相依靠時,無聲勝有聲。

  「你什麼時候回去?」

  陳晚一怔,她抬起身子,做了這麼多又都白費了?

  霍星聲音沉下去:「登記的時候需要用到戶口本。」

  每個字都清清楚楚,陳晚確定了,這不是幻聽。

  這就算是求婚了?

  這也太……

  女人的矜持和羞澀是天生的,陳晚有無數句擺姿態的話要說,可張嘴一動,竟然只說了一個字——

  「嗯。」

  格外安靜。

  陳晚抬頭一看,霍星眉眼有笑,像個意氣風發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