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

  十一點,關燈睡覺。

  陳晚躺在床上,摸了摸霍星的手。手指傳遞心思,但他只是抱了抱她,再沒有任何動作。

  陳晚翻個身,適應了黑夜,她的眼眸特別亮。

  「你不想嗎?」

  霍星低聲笑了下,「想什麼?」

  陳晚的手順著他的膝蓋一路往上,硬實的肌肉,微凸的線條,越來越熾熱的手感。

  越接近,越能心靈感應。陳晚不用看就能想像,平底褲下滿滿的一兜,此刻像座拔高的火山。

  霍星一把握住她的手,說:「今天累了,早點休息。」

  陳晚沉默。

  霍星解釋說:「我明天得出警,時間有點長,晚飯你自己吃。」

  原來是有任務,陳晚心鬆了些,問:「危險嗎?」

  霍星說:「沒事,日常巡警。」

  陳晚嗯了聲,整個人被他圈在懷裡,數他的心跳,比數綿羊有效。

  陳晚睡著之前,隱約感覺霍星親了自己一下。

  這種朦朧的意識,給她帶來了一個好夢。

  第二天,霍星在辦公室待到七點。

  他估摸著時間,在九點之前騎車趕到了派樂地。

  派樂地是當地還算有名的酒吧,開業時間短,但生意特別好,老闆是個外地人,從不露面,靠著兩個當地人打理。

  老李早早的等在門口,一看到霍星,笑得臉上褶子道道乍現。

  「昨天接你電話我還有點不相信,現在見著你人心就實了!」

  霍星沒什麼表情變化,問:「今晚開始嗎?」

  老李說:「只要你準備好了,隨時都成。」

  霍星沒有猶豫,他做的決定從不改變。

  老李領著他往裡走,邊走邊介紹基本情況。

  「咱們這拳賽都備過案的,基本正規。但我也不瞞你,這地方來來往往都是客,找刺激的有錢人特多,就想看點不一樣的。」

  霍星打斷他,說:「我知道。」

  老李嘿嘿笑,「上頭都從外面弄拳手進來,大部分在國外打過比賽,跟黑人老鬼,黃毛白人都幹過,有點真本事。不過霍隊你放心,出不了事,我們有人在旁邊盯著。」

  出不了事的意思是,死不了人。

  上到二樓大廳,拐進右邊的小門,就是兩座電梯。老李按了樓層,等電梯的功夫給霍星發了支菸。煙霧繚繞,霍星的臉虛虛實實。

  老李笑了笑,法令紋頗深。「道上都知道,整個城區,就屬你最能打。礙著身份也一直沒敢請動你,這次怎麼就……」

  霍星聲音淡,「閒的,找人練練手。」

  老李朗聲笑,「行,真沒看錯人,說的話都這麼大爺。」

  電梯直達頂樓,又穿過幾個走道,最後是一扇鐵門。老李進去打了個招呼,沒多久就領著霍星進去。

  鐵門裡是個簡易的換衣間,右邊有個小門,應該就是通往賽場的。

  老李把裝備甩給霍星,「你這是第一次打,沒什麼名氣,押你的人不會太多,先打贏這場,以後勝場多了,押金自然就大了。」

  霍星的裝備是一身黑,拳套戴手上,就像兩隻暗藏鋒芒的利爪。

  拳賽第一個環節是拳手登台,觀眾根據印象綜合勝場率決定押哪方贏。

  就像老李說的,押霍星的極少,還大部分是女性。

  霍星的對手是個三十出頭的年輕人,頭髮染成紅色,貼著頭皮,遠看像一顆炮仗。

  比賽正式開始。

  紅毛動作迅速,開腳就是一個迴旋踢,勁道跟生了風似的直衝霍星。

  霍星幾乎沒動,往反方向大角度地側腰,利落地躲過這一腳。

  紅毛連著又是兩個勾拳,五指蜷縮,彎成勾狀,霍星小範圍快速移動,比對方節奏更快,左右甩頭,輕鬆閃了過去。

  台下掌聲頓時熱烈。有助威,有鼓動,他們想要更激烈的打鬥。

  兩個過招霍星就摸清了對手的套路。進攻型,手速快是殺手鑭。

  霍星整理出自己的思路,以退為進,再從空隙裡找機會。

  兩人幾番試探,霍星帶著紅毛圍著賽場繞圈。他不瘟不火,每次都能精準躲開進攻。

  場下大都是押紅毛贏,主場優勢極為明顯。

  很快,紅毛髮起第三輪攻擊,攀上霍星的手臂,直掐喉嚨,霍星頭一歪,拳頭從他側臉擦過。

  紅毛整個人撲上去,試圖夾住霍星的肩胛骨,兩個人緊緊黏在一起,身體對抗,真正的用拳頭說話。

  台下的歡呼一浪高過一浪。

  最高.潮的時候,霍星一個漂亮的打挺,反手一拳砸在紅毛的鼻子上。

  頓時,血從鼻孔噴出一條圓弧,在空中劃了個凌厲的圈。

  紅毛捂著鼻子疼痛難忍,霍星一鼓作氣,又是一拳頭打在老地方。

  他略有保留,但足夠將紅毛打趴在地。

  見血封喉,觀眾個個都像嗜了血一樣瘋狂。

  尖叫,歡呼,嘶吼,勁爆的音樂。夾雜在一起,變成燥烈的節奏。

  霍星還算輕鬆地贏了這一局。

  一下台,老李就激動地說:「這個開門紅打的漂亮,過兩天,不,就明天開始,押你的人會越來越多。」

  霍星摘下拳套,靠著窗戶抽菸,一支菸的時間裡,都是老李在嘰喳。

  霍星把煙蒂按滅在窗檯,一彈指就飛了出去。

  額頭上的汗水還沒乾,到底是幹了一架,渾身青印還是不少。

  他打斷老李,直截了當地問:「錢呢?」

  「有有有。」老李從兜裡掏出一疊,「押金總共三千,四六分成,你數數。」

  霍星接過錢,「不用數了。」

  老李呵呵笑,「今天押你的人可都賺大了。」

  霍星換回自己的衣服,把拳賽裝備都收進櫃子裡,他看了看時間,已經快十二點。

  老李在背後問:「明天還來麼?」他怕霍星拒絕,誘惑道:「知道今天押紅毛的有多少嗎?」

  他用手指比了個數字,「三萬!明天,這個數可就到你這邊了。」

  霍星眸光微閃,說:「來。」

  老李拍了拍他的肩,「那成,我就不送你了,下一場馬上開始了。」

  這種拳賽幾乎通宵進行,喧囂永不停止,活脫脫的不夜城。

  已入初秋,深夜的風到底與夏天不一樣,割著臉,真有那麼點狠絕的味道。

  霍星到家的時候,陳晚已經在沙發上睡著了。

  她的睡容非常安寧,有那麼一剎那,霍星覺得自己在看一幅靜物素描。

  等洗完澡出來,陳晚聽見動靜便醒了。

  她聲音昏沉,「你回來啦。」

  霍星挨著她坐下,「這段時間所裡比較忙,天天都要加班。」

  陳晚嗯了聲,還是關心的問題,「危險嗎?」

  霍星說:「不危險,整理一下案卷,費時間。」

  陳晚揉了揉眼睛,「那我晚上給你留門。」

  霍星低笑,「不用。你困了就睡,我有鑰匙。」

  陳晚說:「你對門的鄰居好八卦。一會過來借剪刀,一會又借鹽的,逮著機會就問我這問我那的。」

  霍星明白過來,「張奶奶?」

  陳晚瞌睡醒了,表情繾綣,「她問我是不是你對象,我說是你妹妹。」

  霍星:「……」

  陳晚揚起眉毛,「這種老太太我見多了,恨不得把你戶口本都調查一遍。」

  霍星問:「那後來呢?」

  陳晚又躺回沙發,兩腿搭在霍星身上,得意道:「後來我給她推薦了兩隻股票,老太太回去研究了,再也沒來煩我。」

  霍星:「………」

  陳晚翻身坐到他身上,摟住脖子,眼色如秋水。

  「警察叔叔,群眾有困難,是不是可以向你求助呀?」

  霍星低眉垂眸,笑容極淡。

  陳晚身體軟,聲音更軟,抵住他的額頭,呵氣如蘭。

  「警察叔叔,夜太黑了,我害怕。不信你摸摸,心跳得好快。」

  她抓住他的手。往自己胸口按。大口呼吸,柔線起伏,陳晚沒穿內衣,原始的悸動隔著衣服更為兇猛。

  霍星卻抽回手,掐住她的腰輕輕一提,人就被放平到了沙發上。

  陳晚屏息等待,卻沒有意料中的吻。

  霍星摸了摸她的臉,「睡覺吧。」

  陳晚萬般不情願,卻還是體恤他加班辛苦,乖乖地守起規矩。

  睡覺的時候,霍星從身後將她摟住,夜沉,酣眠,他抬眼,看見窗簾一角被風捲高。

  擺攤這事沒戲後,陳晚在家待了五天就閒不住了。

  她又跑去古街找那位年輕攤主。

  說起被抓,小年輕也愧疚,一直道歉說:「真對不住了,我去上廁所的時候手機擱攤子上了,兄弟的電話我沒接著,害得你被逮。」

  陳晚說:「沒事,你對我夠照顧了。你在這擺攤一個月能掙多少?」

  小年輕說:「像現在這旺季,能有個萬把塊。淡季就不好說了。」

  陳晚算了一下,「說實話,沒我畫畫掙得多。」

  小年輕樂呵道:「你那是手藝活。」

  陳晚說:「如果我們合作呢?」

  小年輕狐疑。

  「你東西照賣,再多加個生意,我就是你請的員工,畫畫的收入咱倆按比例分。」

  小年輕明白了,神色複雜,壓低了聲音說:「你被城管抓,其實是有人舉報的,你搶了別家生意,當然容不下你。」

  陳晚一點也不意外,表情輕描淡寫,「所以才要和你合作嘛。」

  小年輕搖頭,「不成,一條街上都是打過照面的,關係再不好,面子還不能撕破。」

  陳晚不勉強,「那行。」

  小年輕憨厚地笑,「對不住了啊。你這樣子,不像是只來旅遊的,」

  陳晚說:「我男人在這邊。」

  「喲!嫁過來的啊?」

  陳晚笑了笑,沒承認,也沒否認。

  「你男人幹嘛的?」

  「打工的。」

  小年輕說:「現在誰不是打工,日子湊合過就行了。」

  說話的功夫,隔壁攤主喊他,「晚上還去嗎?」

  小年輕一聽就明白,「去啊,都說來了個厲害的,打了半個月,場場都贏,這不是等著送錢嗎?」

  隔壁攤主說:「今晚可就不一定了,來了個黑人,在美國打過那個什麼叫KG個幾把玩意的比賽。」

  陳晚:「……」她善意提醒,「那叫WWE職業拳賽。」

  「對!對!就是這個名!」

  小年輕嘿嘿笑:「地下拳賽我們這也有,可以下賭注,就跟買□□一個原理。不過獎金多多了。」

  陳晚知道,類似於黑拳,宋明謙帶她在美國看過一次,太血腥暴力,陳晚看了半小時就離開了。

  小年輕突然問:「你想去看看嗎?出了個厲害的,開打以來就沒輸過,牛逼的要命。我老婆也吵著要去,要不一起去玩玩,就當給我老婆做個伴。」

  陳晚仍不放棄和小年輕合作擺攤的事,想了想,便一口答應。

  小年輕的老婆微胖,雙下巴挺明顯,見著陳晚自來熟,女人間的聊天話題跟洪水開閘似的,相談甚歡。

  晚上八點,小年輕開著麵包車,把五六號人拉去了派樂地。

  隔壁攤主誇誇其談,介紹起派樂地一臉自豪,全市最高檔,走出國門,走向世界。

  陳晚:「……」

  小年輕的老婆嗤聲,「一個吃喝嫖賭的地方有啥好說的。」

  坐電梯上到最頂樓,這裡的氣氛比陳晚想像中熱烈。展廳改造的拳賽場地,正中間是塞台,觀眾和拳手幾乎是零距離接觸。

  這種觀看方式,視覺衝擊更為強烈。

  小年輕的老婆牽著陳晚,憑著體型優勢,硬是衝到了前面幾排。

  陳晚問:「你押了多少?」

  「五百!」

  「押誰贏?」

  「同胞!」

  陳晚笑了下,「你還挺愛國。」

  「今晚那個黑種人也厲害,要不你也玩玩?」

  陳晚努努嘴,「我先看看軍情。」

  休息室裡。

  老李把霍星當活佛一樣供著。激動起來,臉上褶子更明顯了,一道道像是槽開的傷疤。

  「今晚這場面可不是蓋的,那黑人老鬼實力也強,就這賭金你猜猜有多少。」

  霍星看他一眼,沒說話。

  老李比劃了個數字,賭金接近三十萬。

  霍星專心往手上纏紗布,頭也不抬,「押我的有多少?」

  「一半一半。」

  老李給他發了支菸,霍星咬嘴裡,任他點火。

  「兄弟說實在的,黑鬼真有本事,全世界跑,專門吃這口飯的,你悠著點,真撐不住了,千萬別硬扛。」

  老李勸慰出自真心,霍星被煙氣熏得微眯眼睛,沒再說話。

  時間差不多了,老李領路,先把門拉開。光線伴著喧嘩,如同把鋒利的劍從門外刺進。

  霍星起身,身架挺拔,像一頭伺機待發的豹。

  歡哄聲如同潮浪貫穿耳膜。

  小年輕拉起老婆,「來了來了!」

  陳晚跟著抬頭,這一眼……

  一眼萬年,全身過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