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外面鬧成一團截然不同的主樓靜悄悄的。
懶得理所有的僕人都到哪裡去了,睿匆匆找到主臥室,敲門,「父親,母親!」
裡面馬上丟出來句沙啞的低吼:「她不在這裡!」
「請父親幫我找她,她不見了!」他根本不理會父親的回話,焦急的在門外道,「我擔心她會迷路,能不能請父親到空中尋找?」
「銳沒告訴你麼?你能自己找到她。」渾厚低沉的嗓音回答得很不耐煩,「靜一下心,用你學過的法術去找。」
他怎麼可能靜得下心?「父親,如果她真的飛上了天,就算我靜下心,也找不到。」
「那就等她飛回來。」
「她是路癡。」這個事實大家都知道,就算在城堡裡她也會迷路。
門突然打開,身披黑袍,衣裝凌亂的高大冷俊男人瞇著深邃的深藍色眼眸,眸色近墨,危險無比,「你自己的女人需要別人幫你找?」
「她還不是我的女人。」他抬頭以同樣惱怒的目光回瞪向高他半個頭的父親,「我要是找得到哪裡會來找你。」從小到大,他可沒因為任何一點小事來找過這個名義和血緣上的父親,這可是第一次。
「你有精靈的力量,唯一能感應得到她的人就是你。」結實的雙臂環抱在胸前,面色難看的男人不悅的盯著急昏頭了的兒子,「銳難道沒告訴你?」
「銳叔叔沒找到我。」他皺起劍眉,「怎麼感應?」
「精靈是你的另一半,你說怎麼感應?」嘲弄的女聲自屋內傳來。
門口的高大男人立刻頭也不會的低喝:「放下床簾,要是有任何人看到你,我會挖了他們的眼睛。」
大白天的父親和母親……睿甩一下頭,沒時間考慮這個額外問題,「我沒有辦法感應,我很亂。」事實上他快急瘋了。
「看得出來。」男人冷冷笑了,「閉上眼睛,就像呼吸一樣自然,你會知道她在哪裡。」
依言閉上眼,睿聽見的第一個聲音就是門板在他面前摔上的沉重撞擊。
自門內傳來命令:「出去感受你的精靈,不要在房間門口礙事。」
這對混蛋父母!睿咧了咧嘴,跑出主樓。
還不等他靜下心去展開所謂的感受,一群人已經圍了上來,「銳先生到處在找你。」頭一個僕人上氣不接下氣的傳達指令。
第二個同樣快喘不過氣來,「銳先生說不要去主樓。」
「銳先生說他有重要的事情。」
「銳先生說他知道如何找到精靈。」
「銳先生……」
他們要把他逼瘋麼?就因為找不到他,傳達不了父親的指點,銳難道勒令了所有的僕人先來找他?「我知道,你們統統給我去找精靈!」雜七雜八的,他的耳朵快爆炸了,他們到底是不是在幫忙啊?
「翻遍了將軍城堡,沒人找到精靈啊。」有人在跑開前哀叫。
沒人找到精靈?翻遍了將軍城堡?真是胡說八道,至少他相信沒人敢到主樓去翻!這就叫翻遍了將軍城堡?——等一下!僕人對於禁止進入的地方自然不敢涉足尋找,他好像遺漏了哪個地方……
「睿少爺!」遠遠的,四處撲空的銳終於趕到,「將軍要我告訴你……」
「我知道她在哪裡了。」與銳擦身而過的睿冷靜無比的丟下這一句。
「啊?」銳莫名其妙的扶了扶眼鏡,來不及多想的忙跟上,「精靈在哪裡?」
「她在我的房間。」
他的房間與她的房間相隔不過一面牆,從她的房間到他的房間所需要的步驟無非是打開和關上兩道門。不許任何人接近的兩間臥室,除非是偶爾路過,那麼有人見得到從她的房間出來的精靈鑽進他的房間,那才是怪事。
為什麼所有的事一牽扯到她身上,他就成為一個笨蛋,沒常識也沒知識?
輕輕打開門,看到裡面那張大床上輕軟被褥下凸起的一個大團時,睿吐出長長的一口氣,對身後的銳擺了擺手,自己進入臥室,無聲的關上門。
靜靜走到床邊,他悄悄在床側的地板坐了,看著大枕頭上那個柔軟紫髮的小腦袋,他歎息了一聲,慌亂的心,沉靜下來。
多年來的不安,一天內的大起大伏,全部在看到她蜷縮在他床上時,消失如煙。剩下的,只有幸福。
「娃娃,你終於出來了。」他微微笑著,將下巴擱在直立的單膝上,仔細看著她與結晶體內絲毫不變的面容,「我很想你。」
清清脆脆至嫩無比的聲音咕噥著回答:「你吵死了。」床上的小人兒懶洋洋的撐開雙眼。
又大又圓的眼眸是銀色的,光芒溫暖燦爛的銀色。他怔怔看著,有流淚的衝動。
那雙大眼透露出古怪的神色,上下圍著他轉了一圈,嬌嫩的聲音冒出來:「喂,你是誰啊?」
她轉動著銀色的眼瞳,好奇的打量著坐在床邊地上的年輕男子,一襲深紫合身長袍,手上戴著黑色的長手套,足下穿著黑色長靴,深紫色的華貴長袍上由黑色勾邊,高貴而典雅。
他顯示著錯愕的臉很英俊,非常好看的可以評價為俊逸非凡,有一雙很濃的劍眉,細長美麗的深藍色眼眸,直挺挺的鼻子,薄薄的唇瓣,略略消瘦的雙頰白皙裡帶著健康的淡淡紅暈,他還有一頭棕紅色的豎立短髮,看著實在很眼熟。
「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你?」依舊側躺在舒適大床上的精靈絲毫不覺得她的姿態有什麼不妥,「這裡是小鬼的房間,沒允許是不准人進入的,你是不是走錯房間了?」
半晌也沒說出話的睿愣愣看著她,「你……忘了我?」不對,她明明還有他小時侯的印象,怎麼會不知道他是誰?「你不知道我是誰?」
「我知道了還會問你?」她問得比他還奇怪,打個呵欠,隨便揮了揮手,「管你是誰,你先滾好了,遇見小鬼順便叫他來,我好久沒見到他了,滿想他的。」
最後一句話叫他柔和了深藍的眸子,「我也很想你,娃娃。」
倏的瞪大眸子,「誰准你這麼叫我?」她飛快的撐起上半身,被褥滑落,鵝黃色的長裙依舊高領削肩無袖,她手腕上是攤成一大片的天藍色布匹。「除了小鬼,沒有任何人能這麼叫我。」這個名字太丟臉了,但小鬼是例外,她可以叫回他豬頭。
他淺淺一笑,維持著先前的姿勢,「你還沒看出來麼?娃娃,我是睿。」
她高高揚起了細細的眉毛,「你是睿?我怎麼從來不知道有人和小鬼有一樣的名字?」
「我就是你口中的小鬼。」他認真保證。
她回他個白眼,「你當我白癡?小鬼才12歲。」一個12歲的小鬼怎麼可能和這麼大個年輕人聯繫得起來?
「我曾經是12歲。」他溫柔的凝視她,貪婪的記住她眼眸的生動流轉,「娃娃,你知道你在結晶裡呆了多少年麼?」
她抓了抓勉強及肩膀的紫髮,懷疑的看著他,「不知道。」她知道自己受了重傷,她知道自己把自己的生命和能力分了一半給快死的小鬼,她知道自己的身體在瀕臨死亡的狀態下會自動產生保護結晶,提供安全的防護給予她充分恢復的時間與空間,但她就是不知道自己在結晶體內到底呆了有多久。也不會很久吧,頂多不就是一兩個月而已?
沉沉睡眠中,她隱約聽得見小鬼的聲音,他的哀求,他的期盼,他的乞求,他偷偷的哭泣,他的聲音一直在變化,由嫩嫩的童音轉為難聽的公鴨嗓,再轉為帶著絲沙啞的低脆,聽起來和面前的年輕男子的聲音很相似,可他完全不是小小的小鬼嘛。
他說了一個很長的數字。
她張大嘴,瞪大眼,驚恐盯著他很久,才用小拳頭搗住嘴,「你是小鬼?長大的小鬼?」騙人啊,她不過睡了一覺而已,怎麼小鬼轉眼就變成大鬼了?
「我是。」他微笑,等她接受事實。
她用力眨一下銀眸,點點頭,「嗯,我肯定還在做夢,再睡一會好了。」說著重新倒回床上,蓋好被子,準備入眠。
「喂喂喂,娃娃,你不能這樣拒絕現實啊!」他差點倒地,起身坐到床邊去拉她覆蓋到腦袋上的被子。
她緊緊揪著被子不放,在被子裡悶悶的喊話:「你是騙子,小鬼才不會變成大人!」小鬼永遠是她的小鬼。
「我總會長大的啊,你不說你在結晶裡呆了這麼久,自己錯過陪我長大的日子,怎麼懷疑到我頭上來了。」這個傢伙,怎麼和他想像的感動激情見面完全不一樣?
「不管,我只要小鬼!你走開!」她賴皮的大喊,就是不放手。
他放棄理智談話,翻身壓到她身上,大手強悍的拉開她企圖當防禦設備的被子,「聽我說,娃娃!」他單手支住自己,另一隻手扳正她還在企圖躲避的小臉,「我是睿,我長大了,不管你接受不接受,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就算你再想見到小時侯的我,你也只能看見現在成長了的我。」
她滿眼委屈的盯著俯下的英俊大臉,嘟囔道:「我不喜歡現在的你,小鬼從來就不會這樣壓住我。」真相是小鬼太小,根本壓不住她,反而輕易叫她壓在他身上胡鬧。
「不這樣,你怎麼肯聽我說?」他無力的歎息,「娃娃,我等了你好久好久,為什麼我們的見面居然是這個樣子?」他以為至少會有個擁抱什麼的,此刻她的確在他懷裡,可方式與他想像中的完全不同。
她皺起小眉頭,「很難把你和小鬼結合起來。」一覺醒來過了這麼多年,小鬼頭變成年輕男子,怎麼說怎麼接受不了現實應該是可以被理解的吧。
「娃娃。」他警告。
「好嘛好嘛,你是小鬼。」她嘀咕著,小手小心的撫上他的臉,「以前你的臉圓圓的,胖胖的,怎麼會瘦成這樣?」他濃濃的劍眉和棕紅色的短髮倒是沒變,眉目輪廓間還有昔日的影子,很難否認他不是小鬼,嘿嘿,暗自戳一戳。
「我長大了,自然不再和小時侯一模一樣。」他耐心解釋。
「可我還是喜歡以前的你,抱起來軟軟的,好舒服。」她偷偷瞄一眼壓在被子上的頎長身軀,光看起來就精瘦高佻,根本沒有半分以前肉肉的樣子。
他無語了,「我以為,女人會喜歡比較結實的男人。」好像沒有女人會喜歡贅肉滿身的男人吧?
「我哪知道。」她又不是女人。用手指戳戳他硬硬的肩膀,「滾開啦,讓我起來。」討厭,真不習慣被他壓制的感覺,應該是她騎在他頭上才對。
他沒動,只是這麼低著頭看她,「娃娃,我想你。」沙啞的嗓音一下變得低低的。
她看到他深藍色的眼珠顏色變沉,很想問一問怎麼回事,卻礙於他認真的口吻而收起好奇心,「我也很想你啊。」坦然天真的用手圈抱住他的脖子,俏皮的皺皺小鼻子,「老是聽到你在結晶外囉嗦,我好想出去叫你閉嘴呢,害我睡覺都不安穩。」
「那你為什麼不出來?」他專注的凝著她,不錯漏一分一毫。
「出不去嘛。」她扁了扁嘴,還好在結晶體內不會感覺餓,否則她管結晶體有多牢固,死也會掙扎出來吃東西。「把力量給了你以後,我連動也動不了,怎麼出去見你。」
一談到這個問題,他慢慢擰上濃眉,「母親說我活下來的原因是你將你的生命和力量分了一半給我,為什麼把力量分給我一半?」
「我不可能看著你死在我面前。」她靜靜直視著他深藍的眸子,仍然記得那個時候他睜著大眼看著她,淚仍然在流,他的呼吸卻逐漸淺短,他的生命慢慢消逝。她無法忍受他會離開她的任何可能,唯一的辦法就是將她的生命分給他,讓他活下去,至少在她活著的時候,他不準死。
「為什麼?」他問得好輕好輕。
「我要守護你。」她彎出朵笑來,「盡我所能的守護你。」就算他被預言為魔神的關鍵,她也要守護他。
他歎息一聲,「這不公平,你卻沒有給我任何機會來保護你。」
「你是個小鬼。」她提醒他。
「我現在是男人了,我成人的生日就快到了,娃娃,讓我保護你,讓我盡我所能的保護你好不好?」原先捏住她小巧下巴的大手緩緩摩挲著她嫩嫩的肌膚。
黑色的手套摩擦得她有點發癢,「我是精靈,不用保護。」
「可你卻在結晶體裡睡了這麼多年。」他口氣開始不平穩,「我不會再有耐心等一次,如果再出現一回這樣的狀況,我會撞死在你的結晶上。」
她大大銀瞳一瞠,「你敢!那回是因為我受了傷,又施展那個很耗法力的法術才會這樣的,你以為我想啊!」分享生命是有法術衝擊的,他那時虛弱得快死掉,絕對承受不來,所以承接了所有法術反彈的她才會筋疲力盡的被封進結晶體裡。
她的傷……他眼裡出現深深的心疼,「一定很痛吧?」他低下頭,將唇印在她曾經有著可怕裂痕的左額上,暖暖的貼著,慢慢的往下移動,「我老是夢見你在哭,可卻無法安慰你,對不起,娃娃。」
他的薄唇熱熱的,她瞇上左眼讓他親她,聽見他這麼疼惜她,覺得好窩心,「是痛啊,好想哭呢。」在結晶體內她感受著那火燒針刺般的痛苦,卻無法動彈,只能硬生生的忍耐到傷口全部癒合,那段日子對她才叫噩夢。
「對不起,娃娃。」他親吻著她臉上曾經是可怕裂縫的地方,憐惜不已,「對不起。」
「你當然得對不起我。」她興高采烈的回答,攬著他的頸項,她開開心心的思緒已經飄到遠遠的廚房去了,「這麼久了我都沒吃東西,這回我要大吃一頓,我要最新鮮的水果和蔬菜,千萬不要忘記了,我還要果汁,那種剛剛搾出來,濃濃香香的果汁哦!」
……
他停止親吻,匪夷所思的盯住她的活力四射,有沒有搞錯,他在親她咧,她怎麼一點自覺都沒有?臉不紅,心不跳的,好像根本沒意識到他的懷抱與親吻,反而想著一會兒去吃什麼?
口水差點流下來,她興奮的拍拍他的手臂,「我餓啦,你起來,我要去吃東西羅!」銀色的眼眸因為想到好吃的食物而閃亮無比,殷紅的小嘴也掛著大大的笑容。
「你難道腦子裡只想著吃嗎?」他挫敗的低叫,就算他從來不在意任何女人,但他也知道當見到他時會有多少女性羞紅了臉,只盼他的青睞,怎麼她卻一點都沒注意到他?至少他對她的渴求她看不出來?
眨巴著圓圓亮亮的銀色大眼,她終於將飛得老遠的神智給拉回來,對住他的懊惱,他惱火什麼啊?不解的和他對望了半晌,她忽然一笑,用力圈緊他的脖子,將他拉低,響亮的在他額頭上啵了好大一聲:「我回來了,小鬼!」
無語望天,這不是他想要的啊,「娃娃。」無奈的歎息於接下來她依舊嚷嚷著要去吃東西的激動。算了,來日方長,先讓她滿足口腹之慾,接下來再來滿足他的慾望,這樣想想,沮喪的心情好受許多。
她不會,他可以教她,不是麼?
將軍城堡的訓練場空蕩蕩肅靜無聲。
結界內對持的兩個男人面色冷靜無比。
本來今天的訓練是由初試身手的將軍夫人下場與兒子對陣,但由於下午尋找出世精靈的雞飛狗跳事件讓將軍本人很不愉快,所以他改變向來動口不動手的原則,親自出場對戰兒子。
勝負分曉得非常快,一招之內,睿被他無情的老爹一掌轟到練習場的那一頭去趴。
收了結界,將軍心情終於好了很多的攬著妻子揚長而去。
銳則拿著毛巾走到那那頭的睿身邊,低頭詢問,「起得來麼?睿少爺?」他不是告訴僕人一定不能讓睿去主樓麼?下場就是這樣。
在地上趴了很久的睿勉強撐起身子,跪坐在地上,接過毛巾抹掉嘴角的血絲,「父親太強了。」他完全不是對手。
這個不是新聞,所有人都知道將軍無人能敵。只是,用這樣的本事來對付自己的兒子好像太任性了一點。銳背手立在一邊,「晚餐要開始了,睿少爺能自己走動麼?」只一掌就讓睿的臉白透,雖然看不出外表有缺手少腿的,可內裡肯定傷得不輕。
「能。」他閉眼忍耐住嘔吐的眩暈,踉蹌的站起身,「走吧。」
看他一身塵土,銳搖搖頭,還好今天在得知將軍會親自下場後,立刻驅散了所有陪練,否則叫人看見他們父子這樣殘殺,將軍的負面名聲又要黑到發臭了。「精靈好像還在廚房用餐。」那只精靈從下午被找到起,就呆在廚房沒挪過窩,水果一筐筐的往廚房運,真嚇人。
深藍的眸子泛出笑,睿輕聲咳嗽一下,「她這麼多年都沒吃東西,隨她了。」那傢伙還在吃?真要命,「對了,銳叔叔。」想到下午在屋內的情形,蒼白的俊臉微微發紅。
「怎麼,睿少爺?」銳偏頭跟隨中看向這個優異出眾的小少爺。
「你有過女人麼?」不管問題有多難堪,他也得問出口。
銳盯住他,面色不變,聲音依舊平靜,「我是男人,自然會有女人。」
不自在的再咳嗽一聲,他沙啞的開了口:「為什麼當你、當你在對女人做某些事的時候,她的回應不是書上所說的那樣,而是其他的樣子,為什麼?」
完全聽不懂。銳垂下眼,扶了扶眼鏡,只隱約知道肯定是關於那只白癡精靈的問題。「那要看你是在做什麼事,在什麼樣的情況下,要什麼樣的回應。」
他也完全沒聽懂。摸摸鼻子,很難得的稚氣動作流露,睿低下腦袋,輕輕道:「她根本不明白我的意思。」
這個他懂了,白癡都知道睿有多喜歡精靈,八成是指他向精靈求愛吧,睿少爺也終於有了男性的衝動,真有點小雞養成大雞的感歎哪。銳微笑,「我不覺得她會有經驗來明白你的意思。」
如果對象是精靈的話,那睿少爺會很辛苦,他懷疑精靈瞭解人類的任何情與欲。「睿少爺可以教她。」實在很難相信睿到底看上精靈哪一點,沒胸沒腰沒臀,真的會有慾望?而且這麼多年呆在結晶體內的精靈好像從來沒洗過澡才對……
「我行麼?」他原先也是這麼想的,可思考了很久以後,越來越覺得不穩妥,他自己都沒什麼談情說愛的經驗,怎麼去教她?
忽然很想笑,銳轉頭看了眼堂皇的屋頂,「這是男人的本能,睿少爺不用顧慮什麼,如果精靈真的什麼都不懂,我可以請夫人去指點她。」
「不用麻煩母親。」睿直接拒絕,不用想就知道一看到父親的娃娃會大哭出來的逃跑,哪裡還會乖乖留下來聽母親的「指點」,而且母親會「指點」她什麼東西,他一點也不樂見。「我想我能教她。」
將懷疑掩飾得很好,銳微垂下眼,「睿少爺加油。」
兩人靜靜走了一會兒,睿悄聲再問:「你說我先向她求婚行不行?」
……這個,人類和精靈能通婚麼?
回屋梳洗,換了身乾淨的紫袍,睿剛剛邁入餐廳大門就被迎面飛沖而來的精靈抱了個滿懷。
「小鬼,你終於來啦!」興沖沖的她抱住他的腦袋,「喂喂喂,我今天吃到很好吃的東西哦!」低頭看著他溫暖的目光,她眨巴著大眼,忽然覺得哪裡不對勁。
鬆開手,她後飛一點,目光將他從頭打量到腳,猛然驚叫:「你怎麼長得這麼高啊?」以前小鬼還不到她下巴的!可現在她飛在空中抱他的頭的時候,腳離地面有好長的距離。
「我長大了。」他面不改色,冷眼掃向一邊看得滿臉驚嚇的僕人們,這才抓住她的小手,往餐桌那邊帶,「你下午都吃了什麼?」
「吃了很好吃的東西……」她抓抓下巴,困惑的盯著他頎長高佻的身軀,「奇怪咧,怎麼不見我也會長得這麼高?」
他把她塞入椅子,自己在她身邊坐下,「你又不是人。」輕鬆拿她以前的話來堵她。
「哦。」兩隻手托住下巴,她歪著頭看僕人端上晚餐,而他優雅用餐的樣子,「小鬼,你變了好多咧。」明明知道這是事實,可她還是忍不住要說出來。
他衝她彎起個溫柔笑,嚇倒一片侍從。
「這裡不會變。」執起她白皙的小手按住他的胸膛,他輕聲沙啞道,「我還是你的睿,永遠不變。」打死他也不承認自己的暱稱是小鬼。
柔情表白換來餐廳內所有僕役的冷氣連連倒抽,和她的小嘴大張。
「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噁心的?」她倏的抽回手,懷疑的瞄向他深藍色的眼睛,「以前的你才沒這麼噁心。」以前的他雖然也會說喜歡她,可那幼稚的語氣和孩童表情非常容易接受,一下換了張長大的俊臉來說同樣的話,害她全身都發麻。
他垂下眼用餐,心底決定把銳借給他的那本情話大全燒得一片灰不剩。「這不是噁心,娃娃,你知道我一直喜歡你。」
她大大的點頭,接受得理所應當,「我知道,我也喜歡你嘛。」
嘩啦,倒掉一大片僕人,誰也無法接受冰冷的睿少爺突然轉變性格,柔情又浪漫,現在居然還大刺刺的表白,倒地啊!有幾個僕人已經努力偷偷爬著去叫醫生了。
滿意的淺笑,他安靜用餐,思索著如何向她提出求婚的事,他有點擔心會嚇到她,因為他不確定她肯嫁,也許精靈和人類之間的通婚是根本不可能的,但他身上有她分出的一半生命與力量,說明他們也算是同一類物種,結婚,應該沒有問題。
雙手伸直,上半身趴到桌子上的她,圓圓的大眼只盯著他轉,「喂,你在想什麼?」以前的小鬼囉嗦得一有新鮮事都找她的耳朵荼毒,怎麼現在他安靜無比的,她反而覺得不習慣了?
他給她個淡笑,「一會兒跟你說。」
細眉高揚,「你幹嗎笑得這麼假?要笑不笑的彎彎唇角算什麼?」嗚,越看越像他老爹那個可怕的男人了,小鬼為什麼要是他兒子嘛,害她怕他老爹還不算,現在看著他像他爹都會打冷戰。
「我一直都這麼笑的。」他回她個古怪的神色,「你不喜歡?」他記得有一次偶爾他微彎唇瓣,就有女人尖叫著暈倒了,引起很大的騷動。她會不喜歡麼?
她用天藍色的布匹裹住自己光光的手臂,「好像你爹,好陰險。」
她的結論一出,馬上有僕人抽著冷氣,摀住胸口咚的倒地暈厥了。
「……謝謝。」原來被全馬依利女人譽為俊美微笑的真正定義應該是陰險。他為她的審美觀歎息,「你不吃些東西麼?吃夠了?」
「嗯嗯,吃不下了。」懶洋洋的趴在桌子上側著臉望他,「你多吃些,瘦瘦的臉很醜。」其實他很好看啦,可她只喜歡那種戳起來手感很好的臉蛋嘛。
很醜……他清楚的再次聽見身後傳來一長串倒抽氣,向屋頂看一眼,他決定先不討論他的長相問題。放下餐具,他用餐巾擦拭乾淨嘴唇,拿起葡萄酒潤了潤口,「娃娃,我有事跟你說。」
她的目光突然緊緊盯住他手裡的高腳玻璃杯,滿是好奇,「咦?那是什麼?好不好喝?我從來沒見你喝過咧,新果汁麼?」
他掃向手裡的葡萄酒,以前他還是小孩子,當然不會喝這個東西。「不是果汁,是酒。」
「我要喝!」她高高舉起手,興奮的直起身子,「我要喝,我要喝!」她好像真沒喝過酒咧,要好好嘗一嘗!
他懷疑的瞅她,「你能喝酒麼?」連見也沒見過的樣子會喝酒麼?
「你能我當然也能。」她笑得好燦爛,小手兒直直的伸出去,「給我啦!」吃準了他一定不會拒絕她的任何要求。
他剛要把杯子遞出,又收了回來,「等我把事情說完了你再喝。」否則醉掉了,他的婚不就白求了。
她快樂得快搖尾巴了,「好好,你快說快說。」呵呵,看起來就好好喝的樣子,顏色很像黑葡萄的果汁呢,她最喜歡黑葡萄的果汁了!
他靠入椅子中,「你們先下去。」這個人生中最重要的時刻,他最不需要的就是一群在一邊只會倒抽氣做背景音效的僕人當見證人。
聽令退出的僕人們在看見走進的人時,無不恭敬行下禮去,「將軍、夫人、銳先生。」
有些詫異父母和銳的到來,睿仍是直起修長的身,「父親、母親,銳叔叔。」目光看到他們身後的白鬍子老者,驚訝轉為疑惑,「有誰病了麼?」為什麼居住在城堡深處的醫生也會出現?
飄飄飛躲到睿身後的精靈探個小腦瓜出來,意思意思笑一下又縮了回去。沒辦法,不怪她膽小,就算多年未見,那個將軍渾身仍是散發著太可怕的慎人魄力。
哪個混蛋說睿生病的?銳面無表情的站在將軍左後方,「請醫生來,是為了看一下精靈是否還有大礙。」
在餐桌上座坐下的將軍與將軍夫人面前馬上放置好豐盛的晚餐和上好的葡萄酒,動作迅速的僕人們散得個一乾二淨,誰也不敢在將軍的周圍多呆一秒。
精靈似乎從來不需要人類的醫生來醫療吧?疑惑的看了眼長長餐桌對面的他們,睿側頭,「你還有大礙麼?」他比較信任那個巨大的結晶體,精靈本身的自愈能力超越人類想像的強。
「當然沒有。」粘在他背後的她皺了皺小鼻子,「有什麼大礙,我怎麼可能從結晶裡出來。」不完全修復,就算是精靈王也打不開那個結晶。
他放心的轉過頭,「謝謝醫生了,娃娃的身體很健康。」
醫生行禮後也退出,寬大的餐廳內只剩下他們五個人。
「坐吧。」將軍夫人綻出美麗的笑,「銳,你也坐下。」
「是,夫人。」銳沒有異議的坐入餐桌,他的面前是備份好的美酒佳餚。
拉著不願露臉的娃娃坐下,睿微微揚起濃眉,「父親母親前來是為了什麼?」他們突然冒出來,把他求婚的計劃都打亂了,要是他們不走,他不介意帶著娃娃回臥室去把婚求。
「來用晚餐。」將軍冷冷回答:「你之前譴退僕人是為了與精靈說什麼吧,現在沒有外人,說吧。」
……他求婚一定要有人旁觀麼?睿淺淺皺了劍眉。
「對哦,你快說,我要喝那個啦。」瞄到深紅的葡萄酒,唾沫上湧的娃娃立刻拉扯他的袖子,興高采烈的忘記長桌子那端的可怕男人,「我要喝那個。」
算了,婚可以晚點再求,他實在沒興趣讓人當猴子觀賞。把八分滿的杯子遞到她急切的手裡,同時輕聲沙啞道:「沒什麼大事。」
交換一下目光,將軍與妻子都沒有做聲,安靜用著晚餐。銳倒是不太放心的瞄一眼那邊快樂飲啜的精靈,低聲詢問:「精靈,能喝酒麼?
」
這是個大家都想知道的問題,在場四個人都盯著一口氣喝掉整杯葡萄酒的精靈,只見她放下空杯子,好奇的眨巴了一下眼睛,口齒清晰無比,「你們看著我做什麼?」
「好喝麼?」睿輕笑,抬手用拇指珍愛的擦拭掉她唇瓣殘留的酒漬。
她思考,然後閉上眼,再然後——咚的一頭載倒,要不是睿快手托住她的小腦袋,她的小臉會用力撞到餐桌。
桌子另一端的三個人同時點了點頭,嗯,精靈顯然完全不能喝酒。
哭笑不得的看著她微張小嘴開始淺淺呼吸進入睡眠,睿低笑著搖頭,「我先回去了。」彎身抱起輕飄飄沒有重量的她,他噙著好心情的笑離開。
留下三個人互相對望,「多久沒見到睿笑得這麼開心了?」動聽的女聲悠悠揚起,「雖然精靈是個小笨蛋,但他喜歡那就行了,我不介意他娶她。」
兩個男人思考,以男人角度思考,娶一個等同於麻煩的精靈,會是件好事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