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不知道,這已經是我相親的第十個姑娘!」
多麼悲憤的吶喊,道盡了一個忙於工作的剩男總也找不到媳婦的淒涼。姑娘是相親了一個又一個,可總也找不到合適的那個人。好不容易第十個能夠處下去了,卻又被人攪黃了。
風挽月萬分同情地看著他,「沒關係,以後還會再有第十一個,第十二個。」
周雲樓憤怒地瞪她一眼,回撥號碼,想向女朋友解釋一下,可是等待音剛響了兩聲,對面就直接掛斷了。他再打,手機裡傳出提示音:「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
很顯然,對方已經把他的號碼設置成了黑名單,打過去就是無法接通的提示。
風挽月看他的表情就知道怎麼回事了,「她把你拉黑了啊?」
這話又換來了周雲樓的一個白眼,如果可以,他也很想像老大那樣罵她一聲「小賤人」,可是他臉皮薄,這種粗話實在罵不出口,就算憋成內傷,也只能憋著。
俗話說得好,寧拆一座廟,不毀一樁親。
風挽月之前只是懷了一點惡作劇的心理,也沒真想害得他跟他女朋友分手,現在看他這麼生氣,應該還是挺在乎那個依依的,於是說道:「那你就去找你女朋友,跟她解釋清楚唄!大不了到時候你給我打電話,我親自跟她說明一下情況,這樣總行了吧?」
周雲樓指著她的鼻子,氣呼呼地說:「最好是依依不生氣了原諒我,否則……」
「否則怎樣?」風挽月打斷他的話,「你還想殺了我不成?」
周雲樓「哼」了一聲,拂袖而去,也不管風挽月還是不是一個人躺在醫院裡。
風挽月瞪著他的背影罵了一句:「二逼,腦子有坑。」
病房裡恢復靜謐,只有空調呼呼吹著冷風的聲音。牆壁是淡藍色彩的,彷彿是天空的顏色。刺眼的陽光透過窗簾照射進來,在地板上投射出一片橘色的光影,有一些細小的粉塵在空氣中輕輕漂浮著。
她靜靜躺在病床上,目光盯著天花板發愣。傷筋動骨一百天,身體的傷沒大半個月出不了院,就算出院了,也未必能夠立即回去上班。現在崔皇帝對她意見這麼大,肯定沒少罵她小賤人,預備著要用什麼法子來收拾她,行政總監這個職位不知道還保不保得住。
唉,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
那個逃逸的肇事司機到底是誰呢?是酒後駕駛,還是故意開車來撞她?
昨晚深夜,就在出租車撞上她的一瞬間,她透過擋風玻璃窗看到了那個肇事司機,他戴著口罩,眼睛充斥了濃烈的殺機,彷彿要置她於死地。
為什麼?這到底只是一次意外,還是有人早已蓄謀的?
風挽月暫時找不到頭緒,麻藥過了,骨頭受傷的地方也漸漸開始疼痛,胸腔裡特別難受,像是被輪胎碾壓過。她現在右手不方便,沒辦法換電話卡給柴傑打電話,也不知道那個混球有沒有安分地守在賓館裡面。幸好昨晚先一步把電話卡換了,要不然崔皇帝拿到她的手機,這會兒肯定已經發現柴傑了。
想到自己可憐的右手被崔皇帝拽得脫位,心裡不免又氣憤得要命。極品暴力狂,以前就經常把她的身體掐得青一塊紫一塊,現在居然把她的手都拽脫了。
怎麼會有這種男人?他要不是有幾個臭錢,根本就是一坨狗屎。
她發了一會兒呆,手機又響了,這回是尹大媽打來的,說小丫頭已經知道她出車禍的事情了,吵嚷著要來醫院,問她方不方便帶小丫頭過來。
怎麼會不方便呢?病房裡又沒有其他人。風挽月心裡明白,姨媽大人既然這麼問了,顯然是見過崔皇帝和周大總助了,估計也知道了崔皇帝就是她說的那個對象。
以姨媽的眼光來看,崔皇帝八成是不合她心意的,估計又少不了要跟她嘮叨一頓了。
半個多小時後,尹大媽帶著風嘟嘟小盆友過來了。
小丫頭走進病房裡,原本板著臉,心裡還有氣,可是看到母親像個木偶人似的躺在床上,渾身都裹著紗布,有什麼氣也發不出來了。她走到床邊,漂亮的大眼睛裡閃動著盈盈光芒,又難過又生氣地說:「叫你不管我,叫你不陪我,老太爺都看不過去,專門懲罰你,讓你被車撞傷,這樣你就不能再去上班了。」
說著說著,小丫頭的眼淚就掉下來了。
風挽月一看女兒掉淚,心裡也跟著難過起來,鼻頭酸酸的,啞聲道:「對,以前都是媽媽不好,所以老天爺幫嘟嘟懲罰媽媽了,不哭了啊!」
小丫頭眼淚掉得更凶,用手撫摸她的臉頰,「你疼不疼啊?」
風挽月也趕緊伸出左手撫摸小丫頭的臉頰,安慰她:「不疼,媽媽一點都不疼。」
「你又騙我,骨頭都斷了,怎麼可能不疼?你總是騙我!」小丫頭不理她,跑到椅子上坐下,一個人抱著手邊哭邊生悶氣,「壞媽媽,總是撒謊。」
風挽月內心酸澀不已,同時也沉重不已。她看著小丫頭哭泣的模樣,心裡的千言萬語統統都說不出來了。
女兒是愛她,關心她的。可是她這個母親,真的做得太差勁了。
母女倆誰都沒再說話,病房裡又恢復了之前的寧靜。
尹大媽坐在旁邊,見此景象也只是輕輕嘆氣。
都說婆媳關係難處理,其實母女關係,又何嘗不是一盤難解的棋局?
下午的時候,風嘟嘟小盆友也累了,明明很困,不停打呵欠,卻偏不肯回家睡午覺,要一直守在病房裡。
尹大媽沒辦法,只能哄她在陪護病人的小沙發上睡覺。
趁小丫頭睡著了,尹大媽趕緊跟風挽月談正事,「昨天晚上我來醫院的時候,看到有兩個小夥子守在這裡,其實一個應該就是你現在談的對象吧?」
風挽月之前已經猜到姨媽大人肯定要跟她談這個事兒,所以也沒有否認,老老實實地「嗯」了一聲。
「是那個沒戴眼鏡的吧?」
戴眼鏡的是周雲樓,沒戴眼鏡的是崔嵬,她又「嗯」了一聲。
尹大媽立馬給她一個白眼,神情都變得嚴厲起來,「我就猜到是他,你說你找的什麼人?你還在急救室裡沒出來呢,他接個電話就走了,到現在也沒來看過你一眼,這種男人你要了幹什麼?」
崔皇帝是個提款機,要他來是為了花他的錢,當然這種話不能告訴姨媽大人,所以風挽月乖乖挨罵不吭氣。
「還有啊!他冷冰冰的,一點禮貌也不懂,明知道我是你的姨媽,見了我連聲阿姨都沒叫,連個招呼都沒打,這是做晚輩的態度嗎?」尹大媽越說越氣憤,兩隻手還叉在了腰上。
風挽月的反應很平淡,看上去一點也不頹喪,只是說:「他就是那副德行。」
對於崔皇帝而言,只有那些對他有價值的人,他才會花心思去搞關係。至於其他人,從來就是愛理不理的樣子,典型的多面派。
在崔皇帝心裡,她壓根就算不上他的女朋友,所以他也根本不會去顧慮她姨媽的想法。指望他把尹大媽當丈母娘一樣尊敬,那是不可能的。
「什麼叫就是這幅德行?」尹大媽驟然起身,一臉氣憤,想拔高聲音,又害怕吵醒小丫頭,只能壓著氣說:「他那種人,對你都不上心,還指望將來他會對嘟嘟好嗎?二妞我告訴你,你是個有女兒的人,你找對象可得格外用心,弄不好就會害了嘟嘟,你自己受過的罪你忘了嗎?」
「我知道。」她神情非常不耐煩,「姨媽你能不能不要總是提以前的破事?」
尹大媽坐回去,輕嘆一聲,「我知道你心裡不痛快,我也只是想讓你多為嘟嘟著想。你現在這個對象,我看還是算了吧!他那個樣子,一點也不像是會疼女人的男人。」
崔皇帝的確不會疼女人,尹大媽是過來人,一眼就看出來了。
風挽月漠然地說:「我知道了,我會跟他分手的。」
尹大媽看她這個樣子,以為她難過得說不出話來,只能安慰她:「二妞,姨媽不是想逼你,姨媽真的是為你和嘟嘟好。」
「姨媽,我懂,我真的懂。」她眼神真摯,鄭重其事地說,「你放心,這段感情我並沒有陷得太深,就算分手,也不會很傷心。」
不是沒有陷得太深,而是壓根就沒有陷進去。她在柴傑那種渣男身上吃過大虧,身邊所遇到的男人也沒有一個好貨色,她這輩子對男人已經基本絕望了。
尹大媽聽她這麼說,總算是放下心來,可到底還是遺憾,二妞都快三十了,好不容易找個對象,還是個不合適的,何年何月才能找到一個合適的呢?尹大媽起了心思,不由得又想到了周雲樓身上,立刻說:「二妞啊,其實那個戴黑框眼鏡的小夥子挺不錯,彬彬有禮,人又長得斯文。他也是你的同事,你怎麼不考慮考慮他呢?」
風挽月一聽就知道姨媽大人看中周雲樓了,中老年婦女就是喜歡拉郎配,人家周大總助明明已經有cp了。再說,她一點沒覺得周雲樓哪裡好了。「姨媽,那是我們公司的總裁助理,他已經有女朋友了,你就不要整天瞎操心了好不好?」
「原來有女朋友了啊?」尹大媽果然大失所望。
說到這裡,風挽月想起了周雲樓要去找女朋友的事,怎麼到現在也沒打電話來讓她幫忙解釋呢?她給周雲樓打了通電話,「喂,周總助,你還要不要我幫忙給你女朋友解釋啊?」
「不用了。」周雲樓的聲音聽上去有氣無力的,好像遇到了什麼糟心的事。
不用解釋?風挽月吃了一驚,「你跟你女朋友……」
「已經分手了。」他把她的話接了下來,淡淡說:「其實跟你無關,你不用放在心上,我掛了。」
「喂?喂?」風挽月詫異地眨眨眼,見尹大媽好奇的眼光飄了過來,立刻放好手機。一定不能讓姨媽大人知道周雲樓分手的事,否則中老年婦女又要拉郎配了。
周雲樓揣好手機,漫無目的地走在街道上。
就在不久前,他看到自己的女朋友依依和另一名男子在餐廳裡親吻的畫面,他才知道,原來依依一直腳踏兩條船,原來她以前在他面前表現出來的清純可愛,還有偶爾耍點小脾氣都是假象。他今天早晨爽約之後,依依立刻去找了她的另一個男朋友。
其實周雲樓並沒有特別傷心,他只是覺得有點遺憾,畢竟他跟依依也交往了一陣子,而且他也確實真心希望跟依依一直走到結婚。
他這個人對另一半並沒有太高的要求,只要兩個人性格相合,能夠處下去就可以了。只不過他的工作太忙,常常沒有時間陪女朋友,有時候還要陪著崔嵬出差,喝酒應酬,所以很多女生最初的時候都不想跟他發展下去。
「唉。」他輕嘆一聲,第十個相親的姑娘也失敗了,回去之後告訴母上大人,肯定免不了被她一頓責罵。
崔嵬的電話打來,問他在什麼地方。
周雲樓這才發現自己在街上瞎轉悠,老實回答道:「老大,我在文化廣場。」
「你不在醫院陪著風挽月,跑到文化廣場幹什麼?」
「我……這事說來有點複雜。」
崔嵬估計也聽出他的語氣不太正常,好像沒精打采的樣子,便說:「算了,我現在讓司機過去接你,見面再說吧!」
少頃,周雲樓上了崔嵬的邁巴赫,把今天發生的事一股腦兒全都告訴了崔嵬,蔫了吧唧地說:「要不是風挽月這麼鬧了一回,我也不知道她一直背著我跟另外一個男人在交往。」
崔嵬拍拍他的肩,「算了,早點看清楚這個女孩的本質,不失為一件好事。風挽月也真是個妖精,都傷成那樣了,還不忘記使壞,看來她的傷也沒什麼要緊的。」
「老大,你還要去醫院看她嗎?」
「有什麼好看的?」崔嵬不以為然地哼了一聲,「她罵我是變態,我為什麼還去看她?」
周雲樓點點頭,「不去也好,她姨媽和女兒應該已經過去了,我們去了見面也是尷尬。」
崔嵬沒有就這個問題繼續討論下去,而是說道:「今天交警大隊那邊有沒有查到肇事司機的消息?」
「哦對了,下午交警大隊的劉隊長給我打了通電話,說肇事的出租車已經找到了,就在城郊,車輛栽進了水田裡,但是司機不知所蹤。根據道路監控拍攝下來的照片,那個司機戴著口罩,相貌和身材都難以判斷,所以這起案件很可能不是普通的交通肇事案件。」
崔嵬靜靜聽著,沒有吭氣,神態也沒有什麼的變化。
周雲樓繼續說:「劉隊長他們隨後又調查了那輛出租車,發現那其實已經是報廢的車輛,被送到了汽車報廢場,可不知道怎麼了,竟然就失竊了。」
「然後呢?」崔嵬慵懶地靠在座位上,雙腿交疊。
「然後劉隊長說要去見一見風挽月,向她瞭解一下當時的情況,我說她傷勢比較嚴重,讓劉隊長他們過兩天再去,別影響她休息。」
「風挽月哪裡像是傷重的樣子,分明只打不死的小強。」崔嵬嘴角揚起,語氣頗有幾分譏諷。
周雲樓覺得,風挽月不像是打不死的小強,倒像只蛇精,慣會勾引男人的青蛇精。「對了老大,那個男服務員和風挽月的事,你調查了嗎?」
「查了。」崔嵬口吻平淡,點了根菸,有些心不在焉的樣子。「昨晚我在她的手機裡沒看到可疑通話記錄,只有我和莫一江打給她的未接來電。夢詩酒店的經理今天打電話告訴我,那個叫柴傑的男服務員回去了一趟,辭了職,收拾東西之後就走了。」
「經理怎麼沒把他留下來?」
「留了,但是他又悄悄溜走了。」崔嵬吐出一口煙氣,神情非常平靜,「現在柴傑的電話已經關機打不通了。」
周雲樓質疑道:「會不會……是我們誤會了風挽月和柴傑的關係?如果風挽月真的把他藏起來了,他就不應該再出現。」
「呵。」崔嵬輕笑一聲,「風挽月為了他能從廁所的二樓爬下來,你覺得他們之間可能沒有關係嗎?」
周雲樓無言以對。
「酒店經理告訴我,這個叫柴傑其實不太好管理,有點狡猾,常常陽奉陰違,而且,柴傑的老家所在地是埠遠市長美漁村,呵呵。」崔嵬又笑了兩聲,「長美漁村,怎麼就這麼巧呢?尹相思,尹二妞……」他反覆咀嚼著這兩個名字。
「尹二妞?」周雲樓臉色驟變,急忙道:「老大,風挽月的姨媽管她叫二妞。」
「果然是二妞。」崔嵬眯眼,黝黑的瞳仁中迸射出銳利的光芒,「好一個尹二妞,還玩得一手漂亮的雙重身份?」
周雲樓神情嚴肅道:「她會不會是什麼商業間諜?」
「她?」崔嵬輕蔑一笑,「她可玩不轉商業間諜這個身份,最多利用美色,迷惑一下男人罷了。」
「那……我們現在要拆穿她的身份嗎?」
「不用。」崔嵬深吸了一口煙,一邊吐煙,一邊道:「小賤人,不老實,又跟我耍花招,皮癢欠收拾,看看到底誰玩得過誰。」他轉頭對周雲樓說:「風挽月受傷住院,行政部門不能沒有人管理,你明天通知人力資源部一聲,把毛蘭蘭提為代理行政總監。」
「提拔毛蘭蘭?」周雲樓頗為震驚,「她太年輕,進入公司才一年多,而且提起來之後,就不能再降回去了。」
「嗯,不要緊,我自有安排。」
「好。」周雲樓答應一聲。
崔嵬拿出手機打電話,「蘇婕,我讓你查的事你查到了嗎?」
蘇婕回答道:「老大,我入侵了運營商服務器,確實沒有查到風挽月和柴傑之間的通訊記錄,風挽月的電話號碼和柴傑的電話號碼之間沒有任何電話或者短信的往來。」
崔嵬眉頭一擰,神情陰鷙,「小賤人,居然還學會防備了。」
蘇婕沒吭聲。
崔皇帝拿著手機發號指令,「你繼續調查風挽月,把她從出生到現在的一切事情統統都查清楚。」
蘇婕依然沉默著。
「蘇婕?」
「老大,我不懂。」蘇婕的聲音沉悶而鬱憤,「風挽月只不過是你的一個工具而已,為什麼要花這麼多時間和力氣,去把她從小到大的所有事情都調查清楚?」
「蘇婕!」這一聲語調揚了起來,是警告的語氣,不容置疑的語氣。
蘇婕仍不樂意,可還是答應了一聲:「是,我知道了。」
掛斷電話後,崔嵬又交代周雲樓:「讓小六去一趟埠遠市長美漁村,把尹二妞和柴傑的事情調查清楚。」
周雲樓蹙眉,「讓小六為這件事跑一趟,會不會太大材小用了?」
崔嵬面無表情地說:「她親自去,可以查得更清楚,我只要確切的消息。」
周雲樓點了點頭。
崔嵬又道:「莫一江應該也會調查風挽月以前的事,你想辦法阻撓他,不要讓他查到。」
「是。」周雲樓答應一聲,遲疑了片刻,才說:「老大,我覺得……你在風挽月身上花的精力是不是太多了?」
崔嵬微微一怔,靠在靠背上閉目養神,淡漠道:「你想多了。」
周雲樓嘴唇動了動,沒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