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章
你們這些臭男人,全都滾蛋吧!

  

  「你好,房產中介嗎?我有一套一百三十七平米的房子出售,一口價四百萬,附贈車庫和一輛紅色跑車。對,盡快出售,如果能立即一次性付款,價格還可以再商量。」

  「你好,是林老師嗎?我是風嘟嘟的家長,孩子已經找到了,我想給她馬上辦理轉學手續,不參加這學期的期末考試了。」

  「您好,我想辦理戶口遷移,請問需要哪些手續?」

  「銀行嗎?我要把理財產品全部贖回,沒有利息不要緊。另外我要一次性買入兩千萬的現貨黃金,一週內就要,對,要現貨,金條!不要期貨,可以直接帶走的。我覺得現貨黃金價格要漲,所以我要投資。」

  一圈電話打下來,風挽月沉沉地呼出了一口氣。這麼多錢放在銀行,難免被人監控,既然要走,就要走得乾乾淨淨,讓人找不到她的蹤跡。

  江氏集團是個大染缸,每個人都居心叵測。江俊馳、程為民他們都在想方設法對付崔嵬,即便她已經離開江氏集團,也避免不了成為他們對付崔嵬的靶子,就連家人恐怕也無法免受其害。崔嵬現在已經完全不顧她的生死了,她和毛蘭蘭一樣,成為了一顆棄子,所以她必須躲開,躲得越遠越好。

  經過這些事情以後,風挽月已經完全想開了。將來這些人要怎麼爭,怎麼鬥,統統都與她無關。她不想再委曲求全,像條狗一樣活在崔嵬的身邊,不想再為了金錢和報仇把自己搞得那麼疲憊,完全喪失了自我和尊嚴。

  錢不是最重要的,報仇也不是最重要的,家人才是最重要的。失去了家人,就算報了仇,就算有再多的錢,又有什麼用?

  哪怕她們有很多缺點,哪怕她們經常不理解她,還總是很麻煩。可家人就是家人,家人是她最悲傷難過時支撐她走下去的原始動力,是她疲憊困頓時安撫接納她的港灣,是她生命中最不可缺少的重要角色,是她人生中最寶貴的無價之寶。

  現在,風挽月只想帶著女兒和姨媽離開江州,找一個全新的地方,開始一段全新的生活。她要用更多的時間去陪伴女兒和姨媽,好好照顧女兒和姨媽。

  風挽月走出臥室,看到尹大媽正在收拾家裡的東西,小丫頭正在旁邊給她幫忙。

  尹大媽的肺炎還沒有完全康復,時不時發出幾聲輕微的咳嗽。

  醫生說,長期呼吸二手菸和炒菜的油煙是引發慢性肺炎的根本原因,而東部城市的霧霾對她的病情也有一定的影響。所以,風挽月不僅要強制自己戒菸,還要帶她們去沒有霧霾的城市生活。

  小丫頭見她出來,立刻迎上來,張開雙臂抱住她,「媽媽,我們離開江州要去哪裡?」

  女兒自從經歷過被拐事件後,小性子就比過去沉穩一些了,也懂事了許多,當然也比過去更加黏她,就連每天晚上睡覺都要跟她一起睡。如果女兒一段時間找不到她,就會害怕和緊張。

  兒童心理醫生說這是孩子被拐賣之後的後遺症,需要慢慢治療。

  「嘟嘟想去哪裡呢?」風挽月把女兒抱了起來,親親她的小臉蛋。

  「我想去有藍天、青山、綠水的地方生活,就像九寨溝那樣的。」

  「那我們就去大理好不好?」

  「大理是哪裡?」

  「就是一個有藍天、青山、綠水的地方。」

  

  風挽月用了一個星期的時間就把所有的事情都處理完了,房子最終一口成交價三百七十萬,一次性付款。她拿著全部存款,買了七十公斤的黃金,裝在一個箱子裡,重得根本提不起來。

  這麼大量的黃金肯定不能通過鐵路和航空運輸,她也不想讓其他人查到她的蹤跡,所以她買了一輛很普通的二手車,帶著女兒和姑媽,再帶著七十公斤黃金,開車離開江州,去往大理生活。

  隨車攜帶七十公斤黃金,無疑是十分冒險的舉動,但是現在,她也想不到其他更好的辦法了。

  辦完房產過戶手續,風挽月帶著小丫頭去超市採購路上需要的物品。她們明天一大早就要離開江州了,肯定要買一些吃的喝的帶在路上。

  母女兩人從超市出來的時候,竟然又遇到了程為民和他的助理李沐。

  風挽月看到這兩人就想到不久前山裡的景象,不免還有些心驚。

  程為民跟沒事人似的向她打招呼:「小風,你好。」

  風挽月勉強笑了笑,回了個招呼:「程懂事,您好。」

  程為民目光移到小丫頭身上,慈祥道:「很可愛的小姑娘,萬幸找回來了。」

  風挽月牽住小丫頭的手,「要不是程董事幫忙,我也不能這麼快找回她,都不知道怎麼感謝您。」嘴裡雖這麼說,心裡卻不這麼想,她恨不得立刻帶著女兒逃之夭夭。

  「不用那麼客氣。」程為民仍然是一副良善無害的模樣。

  風挽月也沒讓小丫頭叫他,只說:「程董事,我們還有點事,就先失陪了。」

  「好,你去忙吧!」程為民一直坐在輪椅上,目送風挽月離開。等她走到幾米外,忽然高聲喊道一句:「小風,走就走得遠一點,永遠不要再回來。」

  風挽月腳下一頓,沒有回頭,牽著女兒走得更快了。

  小丫頭不得不小跑跟上她,茫然地問:「媽媽,你為什麼要走得那麼快?剛才那個爺爺是什麼意思啊?我們都不能再回江州了嗎?」

  「沒什麼意思,嘟嘟,以後這座城市裡的一切都跟我們沒有關係了。」

  「哦……」小丫頭仍然十分迷茫。

  程為民和李沐停在原地,一直看著那母女倆離開他們的視線,才收回目光。

  「風挽月是個很聰明的女人,可惜身世不夠清白,有點生不逢時。」程為民說完,輕輕一嘆。

  李沐推著程為民慢慢離開超市,走向停車場,淡淡說:「她已經看出我們是帶著目的幫助她的,但是她沒有告訴崔嵬。」

  「這是好事,這樣她才不會有任何留戀,走得更加乾脆。」

  「是的。」李沐把程為民推到白色的寶馬7系旁邊,小心翼翼抱著他,把他放進車裡,然後收好輪椅,放進後備箱裡,自己坐了副駕駛座上。

  白色的小轎車緩緩離開停車場。

  程為民坐在後排座上閉目養神,不緊不慢道:「李沐,莫一江那邊的情況怎麼樣了?」

  李沐從後視鏡裡看了程為民一眼,答道:「他那邊的情況很順利,不過崔嵬已經知道莫一江幫著江俊馳的事情了。」

  「那不要緊。」程為民睜開眼,雙手交握放在腿上。「對了,風挽月的那個繼父現在怎麼樣了?」

  「夏建勇?」李沐拿出手機看了一眼,「他好像找到了他以前遺棄的女兒。」

  「他以前遺棄的女兒?叫什麼名字?」

  「好像叫……夏如詩。」

  「夏……如……詩。」程為民徐徐呼出一口氣,眼底閃過一道光芒,「這真是太好了。」

  

  離開江州這天格外晴朗,連霧霾都散了去,露出藍盈盈的天空,偶爾飄浮幾朵白雲,緩緩悠悠,飄忽不定。

  豔陽高掛在藍天之上,金色光芒普照大地,寒冷的天氣裡,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風挽月把黃金分裝在四個提箱裡,兩個放在後備箱,兩個放在副駕駛的座位下面。

  小丫頭穿著一身嶄新的紅色羽絨服,由尹大媽抱著,一起坐在了後排上。

  風挽月坐在駕駛座上,插入鑰匙,打上火,輕快地說了一句:「我們出發咯!」

  小丫頭趴在車窗邊,看著窗外飛快閃過的街景,有些惆悵地說:「媽媽,我們以後真的再也不回江州了嗎?」

  風挽月踩著油門,時速保持在四十邁左右,看著前方的道路,輕輕說:「是的,我們以後再也不回來了。」

  小丫頭深吸一口氣,眼眶有些紅,「我……有點捨不得這裡。」

  尹大媽輕撫小丫頭的頭髮,柔聲說:「沒關係,以後等嘟嘟長大了,還可以再回江州來看看。」

  「不。」小丫頭緩緩搖了搖頭,「媽媽說不回來,就不回來了。」

  風挽月心情有些沉重,女兒真的變得聽話懂事許多了。如果可以的話,她確實不希望女兒再回江州了,永遠都不要再見到這裡的人。

  崔嵬,莫一江,江俊馳,柴傑,夏建勇,夏如詩,馮瑩,蘇婕,程為民,江平濤……

  就讓這所有的人統統都離她遠去,統統都從她的生命中消失吧!

  周雲樓……

  她忽然想到了這個名字。

  他或許是她生命中遇到的唯一一個好男人了吧!

  女兒被拐的這段時間,她並非感覺不出來,他對她確實有那麼一點點感情。他看她時的目光裡,總是流露出一種心疼和愛憐之情,這是她過去從來不曾在其他男人眼裡看到過的神情。可是礙於崔嵬,他一直都壓抑和控制著。

  然而,她和他只能是無緣無分。她的內心已經滿目瘡痍,除了女兒和姨媽,再也分不出一丁點感情給其他男人了。

  她其實是個很糟糕的女人,可周雲樓值得更好的女人。

  車輛駛入高速公路前,風挽月把車停在路邊,下車給周雲樓打了一通電話。

  電話響起來的時候,周雲樓正在機場,準備為崔嵬接機。崔嵬已經結束了帝都那邊的工作,乘坐飛機回到江州。

  「風挽月?」他語帶驚訝,沒想到她會在這個時候給他打電話。自從她找回女兒,給他打過一通電話告知這件事之後,就沒再給他打電話。他也一直忙著公司的事,沒有給她打電話。

  「周雲樓。」她的聲音很平靜,「想跟你說一聲再見。」

  「再見!?」周雲樓心口陡然一緊,「你要去哪裡?」

  「我要去一個很遠的地方生活,具體去哪裡,就不想告訴你了。」

  周雲樓只覺一瞬間心臟都停滯了,臉色刷一下蒼白下來。

  她雲淡風輕般說著:「我在江州這座城市裡沒什麼朋友,在公司裡,我和其他人都是彼此利用的關係,包括我和崔嵬也是這樣。但是,你這個人很好,我打心眼裡把你當成朋友。現在我要走了,所以打電話跟你道別,還想感謝你曾經對我的幫助。」

  「不!」周雲樓下意識大喊,「你別走!」

  風挽月輕笑了一聲,「周雲樓,你以前不是最瞧不起我嗎?你覺得我是根牆頭草,還總是出賣尊嚴去換利益,總是向崔嵬搖尾乞憐,又貪財又自私,還特別狡猾。現在我痛改前非,洗心革面,你難道不該感到高興嗎?」

  「我……」他的聲音忽然啞了下去。

  為什麼一切都來得那麼突然,那麼令人措手不及,痛徹心扉?

  風挽月站在路邊,一手拿著電話,一手叉腰,穿著和天空一樣顏色的羽絨服。她抬起頭,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感受著陽光照在臉頰上的融融暖意,嘴角微微向上勾了起來,緩緩地說道:「周雲樓,我由衷地希望你的未來一帆風順,希望你的生活幸福美滿。謝謝你曾經對我的幫助,再見!或許……是再也不見了。」

  「不!不!」他驚慌地大喊,心頭痛得無法言喻,「你不要走!不要走!」

  她已經切斷了電話。

  「風挽月?風挽月?」周雲樓一轉身,頓時和突然出現在他身後的崔嵬撞在了一起。「老大?」他的臉色越發蒼白,一種被人窺破內心的心虛感湧了上來。

  崔嵬面如寒冰,周身的氣息比臘月寒冰還有冷上三分,一把從他手裡奪過手機,硬邦邦地說:「風挽月要去哪裡?」

  「我……我不知道,她打電話跟我告別。」

  「她打電話跟你告別?」崔嵬眯起眼,這話問得意味深長。

  為什麼風挽月要走會打電話跟周雲樓告別?

  周雲樓心中一陣迷茫,忽然就產生了一種強烈的衝動,把這裡的一切都扔下,去把風挽月追回來。如果沒有人來保護她,那麼他來保護她;沒有人來心疼她,那麼他來心疼她;沒有人來愛他,那麼……他來愛她。

  崔嵬沒有再深究這個問題,而是自己拿出手機撥打了風挽月的電話,握著手機的指節正微微泛白。

  等待音響了兩聲後,她接聽了電話。

  「崔嵬?」她輕笑,「沒想到你會給我打電話。」

  如此陌生和疏離的口吻令他心頭頓生一陣不快之情。

  「風寄心!」這三個字幾乎是從他牙縫裡擠出來的,「你想去哪?」

  「去一個美好的地方,沒有你們這些討厭的男人。」她說話的語氣很輕鬆,甚至帶著幾分俏皮,好像拋棄了所有的包袱,所有的枷鎖,整個人都豁然開朗了。

  崔嵬濃墨一般的瞳仁驟然收縮了一下,一陣扭曲的痛感從心底蔓延開來,「你不准走!我命令你不准走!否則我絕對讓你比上一次死得更慘。」

  「呵呵。」她笑得很諷刺,「崔嵬,你憑什麼不讓我走?你真把自己當皇帝了?你以為你是誰?」

  他臉色一陣青紫,彷彿被人狠狠摑了一巴掌。

  她緩緩說著:「沒有人心甘情願被你控制,我上次就說過了,如果我不再需要你的錢,你以為你還能憑什麼來控制我?」

  他的呼吸變得粗重起來,目眥欲裂,死死瞪著機場的出口方向,「我再說一遍,你不准走!三十分鐘後,你到江氏大廈樓下等我,如果不到……你知道我的手段。」

  「哈哈哈……」她放肆地大笑起來,「怎麼著?你控制了我這麼多年,還想控制我一輩子?有能耐你就來對付我吧!崔嵬,你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大傻逼!告訴你,我就是不想跟你上床,因為我和你在一起的時候,從頭到尾就沒達到過高潮,你壓根就是個low貨!我但願這輩子都不要再見到你。」

  說完,她狠狠地掛斷了電話。

  崔嵬臉色煞白,緊緊握住手機,再次撥打了她的號碼。

  ——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崔嵬拿下手機,忽然感到一陣劇痛由心頭向四肢百骸擴散開來,連雙腳都開始發軟,不由自主向後退了幾步。

  「老大。」周雲樓連忙上來扶住他。

  崔嵬一語不發,直接從周雲樓手裡奪過手機,用周雲樓的手機撥打她的號碼。

  ——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崔嵬眼眶充血,臉色卻煞白如紙,推開周雲樓,大步往機場出口走去。

  此時此刻,風挽月已經把手機裡的sim卡取了出來,朝著遠處狠狠扔了出去,大喊一聲:「你們這些臭男人,全都滾蛋吧!」

  

  從機場回江氏大廈的路上,崔嵬給蘇婕打了一通電話,吩咐她調查風挽月的事情,然後就一直在打風挽月的電話。他好像特別執著,也尤其瘋狂,哪怕手機裡已經提示對方已關機,他還是不停地打。

  周雲樓坐在副駕駛座上,從後視鏡裡看著崔嵬的樣子,心中一片淒迷。老大怎麼會不在乎風挽月?他只是被憤怒矇蔽了雙眼,可為什麼人總是要走到這一步才知道後悔?

  風挽月真的狠心,說走就真的走了,一點機會都不留給他們。她跟在老大身邊也有兩三年了,難道就連一丁點感情都沒有嗎?可是他又無法去責怪她,小丫頭被拐賣的時候,老大也同樣對她極其無情。

  這就是因果輪迴嗎?

  周雲樓感到陣陣錐心之痛,老大心裡的痛意或許並不比他少,只有真正在乎了,才會覺得疼痛。風挽月走得那麼決絕,那是因為她不在乎,不喜歡,不愛,所以她走了。老大其實也明白這點,所以他才這麼瘋狂地打她的電話,他早已痛入骨髓。

  邁巴赫回到公司,崔嵬只去了一趟辦公室,然後就直挺挺地站在江氏大廈樓下,一動不動,面無表情的樣子,像個地獄修羅,沒有人知道他到底想幹什麼。

  公司裡還有許多事情要去處理,周雲樓無法跟在崔嵬身邊,只能先一步回辦公室。走之前,他回過頭看了崔嵬一眼,他一身黑色筆挺的西服,就那麼站著,像是一棵不倒的松。可他知道,其實老大心中的大廈已經出現了裂痕,如果今天風挽月沒有出現,那麼那條裂痕只會越來越大。

  崔嵬一直站到了深夜,他還是沒有等到那個女人。

  周雲樓再來到他的身邊時,發現他的表情像龜裂的大地般破裂開來,手指的骨骼被他捏咯咯作響。

  「她真的敢……」崔嵬雙目赤紅,目光死死地瞪著前方。如果風挽月此刻真的在他身邊,或許會被他千刀萬剮。

  周雲樓無言。

  手機響了。

  崔嵬彷彿一瞬間看到曙光一般,飛快地拿出手機接電話,「風寄心?」

  電話那邊的沉默了兩秒,才說:「老大,我是蘇婕,不是風挽月,也不是風寄心。」

  周雲樓看到崔嵬眼裡亮起的神采須臾之間便萎靡下去。

  蘇婕有些幽怨地說著:「我查到了一些風挽月的事情,她把車子房子全都賣了,連存在銀行裡的錢都全部買成了金條,然後銷戶了。」

  崔嵬先是一怔,然後笑了起來,「金條,呵呵,規避監控,套期保值,這樣我就無法查到她去了哪裡,這個女人……哈哈哈……」

  風挽月離開前說的話又一次在他腦海中響了起來。

  「你控制了我這麼多年,還想控制我一輩子?」

  「崔嵬,你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大傻逼!」

  「我就是不想跟你上床,因為我和你在一起的時候,從頭到尾就沒達到過高潮,你壓根就是個low貨!」

  「我但願這輩子都不要再見到你。」

  每一句話都像鋒利的刀子般割在他的身上,她知道用什麼樣的方式侮辱他,讓他感到刻骨銘心的恨和痛。

  蘇婕低聲說:「她都已經走得無影無蹤了,還要繼續查嗎?」

  「查!」崔嵬斬釘截鐵地說,「如果你查不到她的消息,就不用再來見我了。」

  「老大!」蘇婕驚呼,控訴道:「你為了一個根本不愛你的女人這麼對我?」

  崔嵬沒有回應,直接掛斷了電話。

  周雲樓默默站在旁邊,不知該說什麼。

  崔嵬回過身,目光銳利地盯著他,「她為什麼會特地打電話跟你告別?」

  周雲樓低著頭,喉結上下滾動,啞聲道:「她去找女兒的時候,我幫她照顧了一下住院的姨媽。那個時候,她、她真的太可憐了,老大,我……」

  「老四,你對我說謊了。」崔嵬眼中一片冰冷。

  「是。」他只能承認,又把程為民幫助風挽月找女兒的事告訴了他。

  崔嵬目光微微閃動,沒再多說什麼,直接轉身走了。

  三天後,蘇婕終於給崔嵬打來電話。

  「老大,我查到了風挽月新買的那輛二手車的車牌號,這輛車在雲南楚大高速那邊有一次違章超速,更多的消息就沒有了。」

  崔嵬當即讓周雲樓買一張飛往大理的機票。

  周雲樓查詢機票之後,說道:「沒有直飛大理的班機,要從昆明轉機,而且今天的航班已經沒有票了。」

  「那就直接飛昆明,我自己開車去。」

  「是。」周雲樓用手機訂票,在選擇乘客人數的時候,猶豫了一下,抬頭道:「老大,需不需要我跟你一起去?」

  崔嵬的目光一下掃了過來,「不用,你留在公司裡。」

  周雲樓抿了抿嘴唇,低低應了一聲:「是。」

  

  崔嵬在機場貴賓室候機的時候,接到了夏如詩打來的電話。

  「二蛋,你,出差,回來,了,嗎?」她仍是斷斷續續的說話語速。

  崔嵬原本神情十分緊繃,聽到夏如詩的聲音表情便柔和下來,「已經回來了,這兩天有點事,所以沒有來得及去看你。」

  「原來,是,這樣。」夏如詩話語中有些遺憾,「我還想,讓,你,跟我,一起,去,買東西。」

  「我現在有點忙,還要再離開江州,等我回來再跟你一起去買東西。如果你現在想去的話,就讓保姆陪你一起去。」

  「那你,忙,吧!」

  結束通話後,夏如詩坐在公寓的沙發上,顯得有些失落,「二蛋,好像,不想,搭理,我了。」

  保姆安慰道:「崔先生是因為工作太忙了。」

  夏如詩哀傷道:「為,什麼,我,不能,和他,一起,工作?」

  保姆輕嘆:「你的身體不好,不能出去工作。」

  夏如詩聽到這話不開心了,「我的,身體,哪裡,不好了?媽媽,說,我跟,其他人,沒,什麼,不同。」

  保姆當然不會跟一個智力有問題的女人爭論這個問題,拿上東西說道:「崔先生沒時間,我跟你一起去買東西,你想去哪家商場?」

  夏如詩歪著頭想了想,「上次,我們,去,的,是哪家?」

  「金百商場。」

  「那,我們,就去,這裡。」

  保姆帶著夏如詩出門,打車去了金百商場。

  兩人乘坐電梯來到四樓。

  夏如詩看著商場裡來來往往的人群說:「怎麼,會,有,這麼,多,人?上次,只有,一個,人。」

  商場有人是因為崔嵬沒有清場,當然夏如詩並不知道。

  保姆也不解釋,只說:「我們不要管這些人,直接去買東西吧!」

  「那,好吧!」夏如詩點點頭,一臉憧憬道:「我,想買,那種,高高的,水鞋。下雨,的,時候,可以,踩水,不怕,濕腳。」

  保姆很是無奈,這樣的高檔商場裡怎麼可能賣那種很久以前穿的膠皮防水鞋?可是跟她解釋這些,她也未必能懂。

  兩人逛了很久,也沒有買到夏如詩想要的防水鞋。

  保姆內急,就把夏如詩留在一家品牌專賣店外,交代她:「我去上廁所,很快就回來,你就站在這裡等,千萬不要亂走。」

  夏如詩懵懵懂懂地點頭。

  保姆又把夏如詩脖子上掛著的通訊器拿出來,告訴她:「要是找不到我,或者遇到什麼麻煩,就按這個按鈕,崔先生教過你的,知道了麼?」

  「知道,的。」

  保姆交代妥當後就去了衛生間。

  夏如詩一臉痴傻地站在原地,東看看,西看看,嘴裡還小聲說著:「怎麼,不見,那個,二妞,呢?」

  她的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夏如詩很慢很慢地轉過身,看到一個頭髮很短的老年男子,他熟悉而又陌生的相貌讓她一陣迷茫,「你,是誰?」

  夏建勇眼裡迸射出狼一樣的光芒,「你就是夏如詩?」

  「是,啊!」夏如詩點點頭。

  「哈哈哈哈……」夏建勇癲狂地大笑起來,「我是你爸爸,是你的親生爸爸夏建勇,你還記得嗎?」

  夏如詩的臉上一點點浮現震驚的表情,「我,爸爸?」

  夏建勇一把拉住她的衣服,急切地說:「我就是你爸爸,你小時候我還給你買過一個布洋娃娃,你最喜歡吃大白兔奶糖和棒棒冰。你媽在你八歲那年死了,我就把你送走了。如詩,爸爸真不是有心拋棄你的,爸爸是沒辦法。你現在跟江氏集團的崔總裁在一起了,你好歹幫一幫爸爸,好不好?我再怎麼說也是你的親生父親,沒有我哪有你呢?」

  夏如詩似乎想起了一些很久以前的事,情緒一下變得激動起來,「不,不,我,爸爸,他,不要,我。他,把我,丟,在,公園,裡,就走,了。」

  夏建勇生氣地推了她一下,「你這個孩子怎麼回事呢?爸爸都說了那是沒辦法,你怎麼這麼不孝呢?傍上了江氏集團的崔總裁,也不知道照顧爸爸。」

  忽然之間,不知從哪裡湧出來一群八卦記者把夏如詩圍在中間,七嘴八舌地詢問她。

  「請問你是江氏集團崔總的什麼人?」

  「據說江氏集團崔總有一個秘密情人,這個秘密情人就是你嗎?」

  「請你告訴我,你和崔總到底是什麼關係?」

  夏如詩滿臉驚恐,瞪大眼一步步往後退,「我,不,認識,你們。」

  記者依然不依不饒地逼問她。

  「你為什麼說話斷斷續續?有什麼先天疾病嗎?」

  「難道這就是江氏集團崔總把你秘密保護起來的原因嗎?」

  「他這麼保護你,你們之間到底是什麼關係?」

  夏如詩驚駭地大喊大叫起來,剛想去按掛在胸口的通訊器,渾身就不由自主地抽搐起來,眼睛翻白,嘴角還流出白色的泡沫。

  記者看到這幅駭人的景象都愣住了。

  夏建勇慌亂地大喊:「快打120,快打120,她羊癲瘋發作了。」

  夏如詩腳下不穩,猛然往後一倒,從商場四樓倒栽下去。

  一聲悶響。

  商場裡霎時一片寂靜。

  夏如詩趴在一樓光潔的地板上,雙目緊閉,一動不動,宛如熟睡。濃稠的鮮血從她的頭顱裡緩緩流淌而出,慢慢匯成一朵瑰麗的彼岸花。

  

  崔嵬下了飛機,直接從租車行租了一輛高檔轎車前往大理。

  車輛行駛到四分之三路段時,高速公路上發生了一起重大車禍,把路給堵了。

  這一堵就堵了好幾個小時,天都黑了。

  崔嵬不得不跟許多車輛一樣,從最近的出口下了高速,行駛到320國道上。

  國道公路的路面較為狹窄,雙向行駛且沒有隔離帶。這裡隸屬於哀牢山脈體系,前往大理的320國道都是彎彎曲曲的盤山公路,行駛速度很慢,天黑之後視野不佳,速度就更慢了。

  崔嵬開的轎車雖然高檔,可車速一直保持在五十左右,無法再快了。

  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崔嵬不方便接電話,就直接掛斷了電話。

  可很快電話又響了,再掛,還是再響,且都是周雲樓打來的。

  崔嵬有些不耐煩地接聽電話,「到底什麼事?」

  「老大……」周雲樓語氣傷感,「夏如詩出事了,她從商場四樓摔下去,當場死亡。」

  「你說什麼!?」

  嘀嘀——

  前方一個急轉彎,一輛大貨車按著震天的喇叭,突然竄了出來,刺眼的車燈明晃晃,照得他睜不開眼。

  崔嵬腦子裡一片空白。

  轎車衝出公路,沿著山坡翻滾而下,重重地摔進了湍急的河流中。

  山谷之間,清風徐徐,一輪明月高掛。

  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

  莊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鵑。

  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

  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