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一江在江氏大廈地下停車場停好車,快步走向電梯間,刷卡乘坐專屬電梯,直接上了頂層,來到董事長辦公室外,敲了敲門。
「進來。」辦公室裡傳出程為民低沉的嗓音。
莫一江推門而入,一眼就看到程為民的輪椅停在辦公室中央。他坐在輪椅上,微微仰著頭,目光深沉地打量著這間辦公室。
李沐站在旁邊,見莫一江進來,便看了莫一江一眼。
程為民平靜地交代道:「把這間辦公室裡的裝修風格全部換成灰色系。」
李沐應答:「是,今天下去以後就讓人來辦。」
程為民「嗯」了一聲,又問:「下周新聞發佈會的事情準備得怎麼樣了?」
「已經全部準備好了。」
程為民沒再多問,而是將輪椅轉了一圈,目光落在莫一江身上,淡淡道:「小莫,你來找我有什麼事?」
「程董。」莫一江一開口,眉頭就蹙了起來,「是關於夏建勇的事。」
「夏建勇?不是已經給了他兩百萬,他還想怎麼樣?」
「夏建勇說,他收的兩百萬,只是帶我們去見夏如詩,他並沒有答應讓我們找記者害死他的親生女兒。現在他沒有女兒養老了,要我們賠償他一千萬的精神損失費。」
「一千萬?呵呵!」程為民冷笑起來,「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吶!」
「現在要怎麼處理?」莫一江神情凝重,「崔嵬雖然死了,可是他手下的人肯定不會輕易放棄,周雲樓年前還在四處打聽夏建勇的消息。要不是我事先把夏建勇安排好了,可能夏建勇已經被他找到了。」
程為民眼底閃過一道陰霾,沉聲道:「崔嵬怎麼會死呢?」
「什麼?」莫一江微微一愣,有些不太理解程為民剛才那句話的意思。
「沒什麼,你繼續說。」
「哦。現在夏建勇的意思就是,如果我們不肯給他一千萬的精神損失費,他就去見周雲樓,還要把我們找記者逼死夏如詩的事情全都告訴警方。」
程為民眯起眼,沒有吭氣。
「程董,夏建勇擺明了就是想勒索我們,可他抓著把柄,該怎麼處理這件事?」
程為民轉動輪椅,緩緩向著莫一江而來,「小莫,你知不知道你其實有一個致命的缺點,你在處理各種問題的時候非常優柔寡斷,一點也不利索。尤其是在感情問題上,不管是過去還是現在,也不管是對待風挽月,還是對待馮瑩,你總是拖泥帶水。」
莫一江愣在原地,一時不知該如何作答。
「作為一個企業的高層管理者,怎麼能沒點殺伐果斷的魄力呢?」程為民嘴角掛著一抹淡淡的笑意,「我問你,夏建勇的女兒死了,養女也走了,他又是個坐過牢的人,沒有工作單位,沒有親人。他是死是活,還有誰會去關心呢?」
莫一江渾身一震,不可置信地看著程為民。
程為民臉上的笑意不變,「該怎麼做,相信你心裡已經有了答案,去吧!」
莫一江僵硬地點點頭,轉身離開了這件寬敞的辦公室。
程為民轉動輪椅回過身,面對著李沐,不疾不徐地說:「你去崔嵬出事的地方,無論如何也要把他給我找出來。」
旁邊沒有其他人,李沐也就直接說道:「舅舅,崔嵬的車從七十多米高的地方翻下去,又掉進了那麼湍急的河流裡,屍體肯定已經被河水沖走了,怎麼可能找得到?」
程為民眼中冷光一閃,「我讓你去找你就去找,你是舅舅還是我是舅舅?」
李沐低下頭,沉默不語。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你準備一下,明天就去找。」
「是。」李沐轉身離開,走出董事長辦公室時,暗暗握了一下拳頭。
莫一江離開江氏大廈之後,準備了一番,直接開車去接夏建勇,把他帶往江州市城郊。
夏建勇尚且不知道身邊這個年輕男人的計畫,還一臉迷茫地問:「你要帶我去哪裡?」
莫一江漠然道:「你不是要一千萬嗎?帶你去拿錢。」
夏建勇驚喜不已,「真的去拿一千萬?那為什麼不直接把錢拿到酒店裡給我?」
莫一江鄙夷道:「一千萬的現金你知道有多少嗎?在酒店裡給你,你是嫌那麼多錢不夠招搖嗎?」
「那可以轉賬給我啊!」
莫一江冷哼,「你一個普通的個人儲蓄賬戶,平時餘額也就萬把塊錢,突然轉入大額一千萬,你就不怕銀行懷疑你從事什麼經濟犯罪的勾當,上報央行,把你的個人賬戶封停調查?」
夏建勇語塞,「這、這怎麼現在這麼麻煩?」
莫一江沒理他,開著車繼續前行。
但凡是從事經濟犯罪的人,都只喜歡用現金交易,不喜歡通過銀行,因為那實在太容易被調查和監控了。
夏建勇又嘀嘀咕咕地說著:「我坐了那麼多年的牢,好不容易出來了,找到親生女兒給我養老,她就這樣被你們逼死了。你們說說,這算什麼事?我要一千萬的精神損失費,已經算很少了。」
約莫一個小時後,莫一江把夏建勇帶到了濱江下游的河邊,這裡是一片高大的楊樹林,初春的樹枝上已經抽出了許多嫩綠的枝枒,透露出蓬勃朝氣。
夏建勇走下車,奇怪地左右看看,問道:「錢呢?怎麼沒看到有人送錢來啊?」
「錢馬上就送到了。」莫一江右手已然多了一塊磚頭,藏在身後,一點點走向夏建勇。
「怎麼讓我來拿錢,還送得這麼慢?」夏建勇語氣中透露出幾分不悅,「就不愛跟你們合作,給錢一點都不乾脆。還是那個崔總裁的助理好,雖然給的錢少,但是說給就給了。我告訴你們,我耐心有限,今天再拿不到錢,我可就要去找崔總裁的助理了。」
「放心,今天一定讓你拿到錢。」莫一江走到夏建勇身後,突然抬手,一磚頭重重地砸在夏建勇的後腦勺上。
「你……」夏建勇眼裡寫滿震驚,一點點滑了下去,倒在地上。
莫一江心臟怦怦直跳,做了個深呼吸,左右看看,確定周圍沒有任何人,才從車輛的後備箱裡拿出一個很大的麻袋,將夏建勇裝進麻袋裡,又往裡面塞了很多石頭。
他脫了身上的衣服,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把麻袋拖進了濱江裡,一點點往水深的地方走。一直把麻袋拖到接近江心的位置,他將麻袋完全沉入河底,才回到岸邊。
這個時節還很冷,河水更是冰冷刺骨,莫一江濕漉漉地上岸,渾身凍得直哆嗦,嘴唇都凍成了紫黑色。他急急忙忙地穿上衣服,坐回車裡,開上空調取暖。
等到體溫差不多恢復過來,莫一江又下了車,站在江邊,目光陰鷙地望著夏建勇沉下去的位置,沉沉地呼出一口氣,低聲說「你不要怪我,是你自己貪得無厭。」
春節長假結束後,一窩蜂湧入大理的遊客終於如潮水般退去了,街道和馬路又恢復了從前的樣子,不再是人擠人的景象。
蒼洱雪月客棧的生意雖然不如長假期間那樣火爆,但每天入住率還是能保持在70%左右。
風挽月在網上登出招聘啟事之後,一共來了四個女孩應聘,最後她錄用了那個叫段小玲的姑娘。
據段小玲說,大理確實有很多姓段的白族人,但能不能跟曾經的大理國段氏王族扯上關係,他們自己也說不清楚,只有極少數有家族族譜的姓段的人,才可以驕傲地說自己就是大理國段氏王族的後裔。
大理段氏,六脈神劍,一陽指,還挺牛掰的感覺。
孫老頭對風挽月招聘了段小玲不招聘自己表示很不滿,於是隔三差五就跑到客棧裡,大秀經營管理客棧的經驗,彷彿風挽月是個菜鳥,啥也不懂,要靠他來傳授經驗。
老實說,有點煩,不過風挽月沒放在心上。孫老頭跟她以前遇到過的那群男人比起來,簡直好太多了,至少這個老頭沒什麼心機,有什麼想法全都表現在臉上。而且風挽月也知道,孫老頭之所以這麼不予餘力地跑來客棧,其實就是捨不得他在院子裡種的那些花花草草。
有一次段小玲不小心把孫老頭種的紅提樹折斷了一根枝條,孫老頭心疼了好幾天,也對段小玲罵罵咧咧了好幾天。
段小玲跑到風挽月面前,委屈地說:「風姐,那個孫老頭整天對我吹鬍子瞪眼的,你讓他別再來客棧了吧!」
風挽月當然也只能安慰段小玲幾句,畢竟孫老頭是個老人,兒子不在身邊,孤孤單單一個人也挺可憐的。他沒什麼壞心,就是人老了,碎嘴了一點,囉嗦了一點,像個老頑童。
孫老頭對著段小玲念了幾天之後,就不再念了,當然也不再提讓風挽月聘他的事。但是,他每天都很自覺地跑來客棧,在院子裡搗騰他的那些花花草草,順便還會陪小丫頭玩一玩,讓小丫頭唱歌給他聽,從「一條大河波浪寬」唱到「阿哥阿妹情意長」。
風挽月心想,有個免費的園丁也挺好的。
這樣的日子平靜而簡單,愜意而舒適。
過了元宵,氣溫漸漸開始回暖,不過蒼山頂上的白雪還是沒有融化,遠遠看上,連綿起伏的山峰像是披了一層瑩白的外衣。
風挽月已經把小丫頭上學的事情搞定了,交了點錢,找了點關係,安排進了一所還不錯的小學。
女兒上學這件事孫老頭出力不少,他退休前就在有關單位裡上班,關係是他找的,所以風挽月還挺感激孫老頭的。
尹大媽對孫老頭的態度也好了許多,老頭老太太不再像過去那樣一見面就橫眉冷對,彼此嗆聲。關係河蟹之後,一來二去,就生出了那麼一點眉來眼去的曖昧。
風挽月心知肚明,當然也不點破,就讓這兩個老人慢慢相處。
這天,吃了晚飯,一群人坐在院子裡休息。
風嘟嘟小盆友又自告奮勇地唱起歌來:「最美不過夕陽紅,溫馨又從容……夕陽是遲到的愛,夕陽是未了的情,多少情愛化作一片夕陽紅。」
段小玲驚訝道:「嘟嘟,你才幾歲啊?怎麼就唱夕陽紅了。」
小丫頭指著孫老頭說:「是孫公公教我唱的啊!他還讓我唱給姨婆聽。」
這話一出,尹大媽臊得老臉通紅。
風挽月也悶聲直笑。
孫老頭沒好氣地說:「不准再叫我孫公公,我又不是太監。」
小丫頭癟嘴。
其他人都笑了起來。
孫老頭有點不好意思,偷偷瞧了尹大媽一眼,結果尹大媽不理他。為了掩飾尷尬,他趕緊拿出手機看股市的新聞,「哎喲,江氏集團終於有救了,我的股票有救了。」
尹大媽毫不客氣地打擊他:「我看你就是一炒就虧的命!」
孫老頭咂嘴道:「胡說八道,江氏集團這支股票一直很堅挺,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而且江氏集團內部也已經展開應對的策略了,你聽著啊!」他開始念新聞,「日前,江氏集團召開新聞發佈會,向媒體大眾公佈公司的最高管理層變動情況。由於江平濤重病住院,昏迷不醒已無行動能力,經股東大會商討決議,撤銷江平濤的董事長職務,並提名程為民為董事長。」
風挽月腦子裡嗡嗡直響,也趕緊拿出手機看新聞。程為民現已通過了董事會的投票選舉,正式成為江氏集團的董事長了。除了董事會成員受證監會監管,沒有發生太大的變化,江氏集團內部可謂是大換血,財務總監、運營總監等幾大高級管理崗,還有旗下幾家子公司的經營管理者均發生了改變,其中最為顯眼的就是,合濟島旅遊項目開發有限公司的總經理變成了莫一江。
一朝天子一朝臣!
剎那間,風挽月好像什麼都懂了。
程為民真是下了一盤好大的棋,城府之深令人汗顏。如果崔嵬不出事的話,不知道程為民和崔嵬到底誰更厲害一點。
崔嵬……他真的已經死了麼?
距離他出車禍,已經過去將近兩個月了,他還是一點消息都沒有,或許是真的已經不在人世了。想到這裡,風挽月內心深處還是會湧上一陣傷感之情,逼得眼眶有些發熱孫老頭唸完新聞之後,段小玲的手機響了。
結束通話後,段小玲對風挽月說:「風姐,我家明天要殺幾頭驢,喊我回去幫忙。我想請一天假,可以嗎?」
客棧並不是很忙,風挽月也就同意了。
段小玲又說:「風姐,明天你也去我家,拿幾斤驢肉回來吃吧!我家的驢都是自己養的。」
「驢肉?」風挽月以前只聽過驢肉火燒,其實沒怎麼吃過驢肉,還是有點興趣的,「好啊!你家在哪裡,明天我開車送你去。」
「我家在祥雲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