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很豐富,范家二老都是很忠厚淳樸的人,一起生活了這麼多年,他們對我的關照自然帶入了真心。我耐心的回答他們的每一個問題,吃掉他們夾到我碗裡的菜,一頓飯就消磨了一個小時。
吃完飯回到我以前住的小屋,我打開窗戶,初秋的傍晚,還有餘熱,暖烘烘的風吹在臉上,讓人舒服的眯起眼。我拿起床上的書,手指輕輕的磨蹭著書脊,慢慢把臉頰貼上封面,然後笑了。
下午一直困擾我的情緒找到了源頭,是的,我確定我對范東璃產生了一種佔有欲,不想別人染指的私欲,即使只是面對他的追求者,負面情緒來的也是不受控制。
不過這種不能壓制的感覺好像並不壞,至少它讓我感覺到自重生以來從沒有過的真實感。
那麼,就需要嚴肅、認真的,來好好捋一捋。
我學不會無緣無故的全然付出,遇人或遇事,接駕見客的都是理智,無論大小事物,總要分析一.二.三。心裡的那座死火山,洞口被一塊叫理性的大石頭死死堵著,現今並無契機的事情和人物,能讓我也感性一回。也許一旦感性占上風,火山爆發,我比誰都瘋也說不定。
現在的劇情發展還未成定局,范東璃和他的未來老婆關係尚處輕度曖昧。從他下午的行為舉止,語氣態度能分析出他對張樺的態度非常理智,這是個很好的資料—一定程度上高百分率能下定論,他們若成就婚姻,即是為了結婚而結婚,那麼就無所謂的情啊、愛。
而從張樺的角度來分析,她癡情苦追,還未得以當事人明確回應,抑談不上所謂的『辜負』這麼嚴重的罪名,最多只能算是范東璃較要好的女性同事。
那麼,這個時候攪和其中,脊樑骨上就不會被蓋綠幽幽的小三戳印。
Ok,這個分析,有了一個非常好的兆頭。
接下來要剖析的就是關鍵人物--范東璃,他值不值得我花那麼大的心思。
相處六年,呈現在外、為我所瞭解下的他--生活習慣良好,有潔癖;性子好相處卻不易和人親近;年齡偏大(貶義)成熟(褒義);經濟情況吃國家飯,衣食無憂,有房有車,有富餘。
嗯,確實不錯。
且我對他沒有陌生感,不需要去克服所謂的尷尬陌生人,到熟悉的陌生人,再到以為的熟悉人三部曲。最重要的就是我對和他生活並不反感,準備來說,蠻滿意的。
我確定我對范東璃下賭注的欲望又迫切了一些,腦海裡出現了一些鼓慫叫喊聲。
週末我的時間分配,依舊是看書占了大比例。倒是范東璃除了週五晚上一起共餐外,其他時間就再也見不到人影。
我看了幾頁書,有些煩躁,就把書丟到一邊,打開了電視。
范嬸在打掃衛生,間隙笑呵呵的問道,「瑾丫頭,在學校有要好的男孩子嗎?」
看我搖搖頭後,她停下手裡的動作,「也是,女孩子家的這個時候眼睛要擦亮點,趁著年輕能挑時,要多挑挑。不過等你們畢業後啊,工作一落實,年齡也就適當了,那時眼光就不能放的太高了,不然這歲數一偏大,你們就成了被挑的一方了……」
我笑著應承點頭,她一看也來了興致,「說到這個,你看你東璃哥哥,現在工作也安定了,物質方面也不用愁,也該挑個中意的,定下來了。對了,上次我見到一個,瞧著人好像不錯,我看也許能成。」
「我們都認識的嗎?」
「是他同辦公室的,那姑娘那時對我熱情的不得了。我是過來人,這一看,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果然,是張樺。
「本來也沒什麼,我也沒抱希望,出門時就隨便說了句:是時候找個人了。他竟然點了頭。」
相處多年,范東璃一向不做沒把握的事情,既然表了態,說明他已經把事情放在心上。想想時間,也差不多了,我記得前世大二的開初他就結婚了。
「我瞭解他,既然點了頭,那麼我心裡的這塊石頭啊,也落了地。」范嬸有些感慨的點點頭。
我笑著也點點頭,拿起旁邊的書,低頭翻開。
留給我的時間,好像不多了。
星期日的下午,范東璃就出現了。我沒有什麼好整理的,倒是范嬸塞了一大袋紅棗、紅糖給我,叮囑道:紅糖是托別人買的,比超市買的地道,你每次月經來時臉色都不好,一點血色都沒有,不舒服就泡些紅糖喝喝,紅棗平時也可以當零嘴吃,等下次過來,我帶你去看個老中醫,抓些藥吃吃看,這個人雖不是醫生,可比醫院裡的強……
范嬸一說起來,就嘮嘮叨叨的沒完沒了,不過卻實在,熨帖的心燙燙的。
我點點頭,和她揮了揮手,抱著一大袋東西上了車。
快到學校時,接到蔣峰的電話,我讓他在原地等我。
掛了電話後,我沖范東璃道,「我在鎮口下車。」
「是上次那個男孩吧。」
我有些意外,「嗯。」
他點了點頭,「要逛嗎?」
「只是問他拿東西。」
最後我並沒有下車,倒是蔣峰上了車。
車上,一前一後的兩人倒是攀談了起來,雖然范東璃並沒有教我們的課程。但是蔣峰還是尊師重道的要做做樣子,叫了聲范老師。我一邊旁聽兩人的對話,一邊打開了剛交到我手裡的海報。
「要寫什麼字?」海報除了最上面的四分之一空著外,下面的已經是色彩斑然。
「你看著辦吧,只要是鼓舞士氣的標語就好。」
我點點頭,把海報重新卷好。
「范老師和陳瑾同學原來早就認識啊。」
「我們住在一起。」他淡淡的道。
我看了他一眼,嘴角彎了彎,「嗯,我們住在一起。」
蔣峰的臉色變了一下,「原來是這樣啊。」
「陳瑾是我家的小房客。」
他的心情好像不錯,竟然和一個陌生小輩開起了玩笑。
古箏的進步,從曲子的漸難度和指法的嫺熟性就可以看得出來。
我已經開始練習搖指,老師說過每天最好都練習至少半個小時。
我解下假指甲,手指之間進行相互按摩。
最近下了幾場雨,天氣轉涼,我早早的就穿起了薄毛衣。
我透過玻璃看著陰沉的天空,聽著嘩嘩的下雨聲,坐在古箏前面發呆。
范東璃回來時,天已經大暗。他在看到我時,表情有些訝異。
我來他的地方,一向都很有規律,從沒有在晚上出現過。
而且我現在的樣子,的確有些奇怪,身上套著的是他的睡衣,頭髮披散。
我拿了一條毛巾給他,雖然他帶了傘,但是後背還是被打濕了。
「出門時還是陰天,就沒帶傘,走到半路下起了雨,」我撥了撥身上的衣服,「所以就借你的地方洗了個澡,還有這個衣服。」
他沒有說話,只是去了臥室一趟,出來時丟給我一件外套。「今晚就住這,累了就去我房裡睡吧,我先去洗澡。」
我老實的點點頭,抱著他的外套,進了他的臥室。
臥室的門沒關,我身子朝門的方向側著,黑暗中我很清醒,應該說整一天我都很清醒。
又過了很久,我摸過手機,已經快接近午夜。
我爬起身來,出了門,房裡很安靜,還聽得到外面的雨聲。
眼睛早適應了黝暗,我慢慢走到沙發邊,然後蹲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