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

剛下了場雪,太陽倒是高懸燦爛,我整理完東西打的回範家,到時已近傍晚。

我提著行李,路上車人並不多,我慢慢的沿路走,積雪被我踩得噶嘰作響,不敢走快,怕滑倒。

開了門,一股香氣撲鼻,廚房裡范嬸正在燒東西,她聽得關門聲,見著是我,忙拿了毛巾擦手。

「小瑾,你回來了,我還準備讓你范叔去接你呢,路上雪都化冰了,不好走啊。」

我笑笑,放下行李,「要不要我幫忙?」

「好啊!我都活好肉餡兒了,你包的餃子好看。」她笑著親昵的拍拍我的手。

范叔不在家,一問才知是去菜市場了,今天路滑,范嬸要出去買菜,他不讓,拿了單子自個兒去了,看看時間,也差不多可以回來了。

范嬸活的餡裡放了鮮蝦,豬肉還有餑薺丁,范嬸說放點餑薺,到時候吃起來肉才不會那麼膩,而且爽口。

范叔回來時,我還在包餃子,范嬸拿著一箕正下鍋。

「小瑾,你來了。」范叔笑呵呵的和我打招呼。

「老頭子,都買回來了?我看看。」

「都照著單子來的,又不是沒買過,有什麼不放心的。」范叔朝我擠眼睛,背著我向范嬸努嘴。

我彎彎嘴角,范叔和范嬸愛拌嘴,范嬸愛嘮叨,范叔呢,倒是像個老頑童。

出門時,天已經黑了,外面又飄起了小雪,風不大,倒是並不冷。

范嬸摸摸我的手,「小瑾,再帶件衣服,手冰冰的,別感冒了。」

「穿了很多,您知道我的手一向不暖的。」我笑著道。

「噢,明天我給你弄點茶水喝喝,那是別人介紹的土方子,對付這個最有效了……」

「好啦!天都暗了,你再說,醫院裡那小子不知道怎麼望眼欲穿呢。」樓道口傳來范叔的聲音。

「這個老頭……」范嬸嗔道,拍拍我的手示意我下去。

等范叔的車到醫院時,已經七點了。我和范叔道了個別,讓他回去時小心開車。

冷風起了,我把圍巾拉高捂住半張臉,摸摸飯盒底,還是熱的。

醫院的林蔭道雪都已經掃到兩邊,我帶上帽子,快步跑向住院樓。

忽然腳下一跛,我忙抱緊懷裡的飯盒,還好只是一踉蹌,人倒是沒有滑倒。

腳有些扭拐,借著暈黃的路燈,我靠到一邊的梧桐下,慢慢把鞋子脫下來。

按了幾下,有些生疼,我歎了口氣,旁邊有個石椅,該是梧桐擋著了雪,椅上乾淨沒有濕。

剛才蹲下時,好像聽到什麼聲音。我坐在石椅上,四下環顧。

倒真找到了目標,石椅後一個毛茸茸的小傢伙趴縮在下面,小身子一抖一抖的,不時輕輕的叫喚幾聲。

我把圍巾解下來,包好飯盒放在椅子上,然後蹲下來看那小傢伙。

我脫下手套,手指頭點點它的頭,白色的毛髮,一小撮一小撮的併攏豎著,有些髒了。

再動動它的耳朵,它報以嗚嗚的回應,抬起小腦袋對上我,小巧的黑色鼻子,一雙玻璃球樣的眼睛,一副懵懂的表情。

它有些怯怯的伸出舌頭,聳動鼻頭,想要舔我的手指。

我想了想,收回了手,還是沒有碰它。

到了范東璃的病房外,能聽到裡面電視放出的聲音。我笑了笑,敲敲玻璃窗。

「進來。」

我扭開門,看到范東璃翹著腳,墊著枕頭看電視。

「餓了吧。」我展顏,晃晃手裡的飯盒。

他朝我招手,笑著說道,「冷嗎?」

我搖搖頭,把床下的折疊小桌翻上來,坐上他的床沿,把飯盒拿出來打開。

「你包的吧。」他夾了一個。

「這裡還有。」我又從袋子裡拿出一盒。

他笑著拉過我的手,「陪我再吃點。」

房間裡開著空調,我把外面的羽絨服脫掉,想了想又去洗了個手。

透過洗手間的玻璃,剛好正對林蔭大道,我站了一會兒,才出去。

飯後,把東西簡單收拾後,我扶著他慢慢躺下。

事故發生到現在差不多有50天了,醫生說會再拍個片看看骨痂生長程度。

范東璃每天都堅持鍛煉,雖然不能大幅度,但是簡單的手指伸縮,慢慢加大的畫圈,都沒有停止,避免粘連。

醫生說過以後鍛煉到屈伸的角度達到了,剩下的就交給時間,等時間到了自然就會慢慢好了。

范嬸剛開始的時候,還熬了骨頭湯,老話都說:吃什麼,補什麼嘛。

倒是被醫生數落了,骨頭癒合期間,不能喝骨頭湯。萬一補過了頭,受傷的骨頭會比其他地方大些許的。

這麼一說,給范嬸嚇出了一身冷汗,以後不管吃的用的,都會提前問過醫生護士。

這段時間,醫院來學校去的,這方面的知識我倒是真的懂得了不少。

我拉過椅子坐,范東璃卻是一定要我靠到床上來。

我故意打趣,「范教授,你手腳都不行,還想幹嘛。」

他眯起了眼睛,我自覺不對,忙站起想溜。

他一把拉住我的手,我怕他動到另外一隻,不敢使力,只好裝可憐向他討饒,「范東璃,我錯了。」

「越來越調皮了。」他捏捏我的鼻子。

范東璃的床不算小,我脫了鞋乖乖挨著他。

他的右手圈上我的腰,我靠著他的肩膀,不說話,手輕輕上下撫著他的左胳膊。

手一頓,我抬頭看他,「範•東•璃……」

「那時好不容易養胖一點,一手剛剛好,現在……」他的手順著我的腰,正撫·捏我的胸口。

我捂住他的嘴,臉燒得厲害,「你……你都這樣了,還不安分。」

他捏捏我的臉頰,「生氣了?」

看我瞪他,他摟緊我,湊過來親了我一下,「最近辛苦了。」

我蹭蹭他的耳朵,搖搖頭。

他拍拍我的頭,「今晚呆這裡吧。」

我點頭,把枕頭又墊高,讓他的腿翹得舒服些。

我側過臉看窗外,路燈映照下能夠看到紛灑的雪花,「又下雪了。」

他挑挑眉,「怎麼了?」

我遲疑了會,把遇見小東西的事情告訴了他。

「想收養?」

「也不是,湊巧遇到,覺得可憐,只是怕它是流浪狗,有傳染病,嗯……不敢抱上來。」我老實的回答。

「我倒是不知道你喜歡小動物,」他順順我的頭髮,「去看看吧,如果有緣,小傢伙還在,那就收養了。平時我不在,也好陪你解解悶兒。」

「現在?」我心裡還真有點蠢蠢欲動。

「旁邊有一家寵物診所,不讓你去,怕你今晚都睡不著。」他刮刮我的鼻子,笑著打趣我。

雪下大了,我撐開傘。沿著一排梧桐樹,走至石椅。

我呼了一口氣,蹲□子,小傢伙一動不動的趴著,我點點它的頭,它發出嗚咽聲。

我笑著抱起它,很輕,也不知道是什麼品種的小狗。

許是驟高,手裡的小東西,扭動身子,舌頭一下下舔我的指縫,直哼哼。

等我從診所出來,我彎彎嘴角,倒不知還是只狐狸狗。

檢查結果只是虛弱,並無傳染病,只是依舊打了一針。

醫生說還是放在他這裡過夜,明天過來領。

並非是同情心氾濫的主,如果剛才下樓未見到這小傢伙,也就只能作罷。

不過我還真未養過狗,看著小小怯怯的,倒還真讓人好感徒增。

下次陪我出入范東璃病房,身邊多了一個護航者,我叫它:多多。

小傢伙很黏我,沖我搖尾巴,倒是一個勁的吼范東璃。

范東璃揪著它的尾巴倒掛,然後丟給我,「怪不得……」

見我疑惑,他咳了一聲,「異性相吸,同性排斥。」

我捂著嘴笑,小傢伙也好像似懂非懂的叫喚著,垂著屁股,四肢扒著我的腿,小腦袋一個勁的蹭著我的手臂,把我的手指含入口中。

范東璃彈了它一記耳朵,「過年回去嗎?」

「說過陪你的。」我揉揉小傢伙的耳朵。

其實新居已經可以入住,各種裝修也差不多完結,房產證我也已經拿到手了。

只是接近年關,今年的迎新大概要在醫院裡度過了。

「和家裡說過了嗎?」

我點點頭,母親是知曉的,至於父親,他現在對於范東璃的態度上,我有些摸不透,倒是不好說。只是我在未放假前,也與他報備過了。

范東璃現在恢復情況良好,即使以後有什麼後遺症,父親以這個為由來糾察我們。

未知的事情,等發生了再來煩惱好了。

范東璃的片子已經出來了,顯示骨痂連線了,醫生說可以大幅度鍛煉。

年三十,我來時,他正在用左手面對著牆,五指慢慢的往上摸,寒冬臘月,范東璃都出了滿臉的汗。

他的腳還不能受力,坐在病床邊,人側著面對牆壁。我忙上去扶住他的胳膊,有些埋怨的說道,「怎麼不等我來了再練習啊,萬一摔倒呢。」

他笑著看我,「倒是我著急了。」

我掏出紙巾,給他擦汗。然後給他按摩胳膊肘,「好點嗎?」

范東璃點點頭,然後目光對著門口,「就說這護花使者怎麼會不來。」

我回頭看著呼呼喘氣,蹦到我腳邊直打轉的多多,笑出聲來。

晚上,我陪范東璃呆在病房。

本來也邀請了范叔和范嬸,只是到了最後,他們倆卻是推喃的找藉口走了。

多多不肯走,一直繞著我的腳轉圈圈,范嬸想抱它,小傢伙發出嗚嗚聲,直起身子,兩隻爪子搭抓著我的褲子,小尾巴不斷加大搖晃的幅度。

我抱起它,手托著它的屁股,它馬上討好的伸出舌頭舔我的臉,腦袋不停蹭著我的下巴。

范東璃一把抓過它的脖子,看著他在半空中張牙舞爪,似圖扭脖子汪汪直吼。

「想留下來?」范東璃道。

我怕多多動著范東璃,上去抱過它,就見小傢伙毫不遲疑的沖他吼了一嗓子。

我忍不住笑出聲來,這小傢伙還真的好像聽得懂我們在說什麼。

我撥了些食物在小碟子裡,放到床腳,多多自得其樂的埋臉甩尾巴吃得歡快。

范嬸裝了兩大飯盒,餃子,鮮蝦,湯圓,炸春捲……

范東璃喜歡吃蝦,別人送的鮮貨,直接放水裡煮,沒有加什麼別的調料,我剝了幾隻放到他的碟子裡。

「趁熱吃。」他勺了幾個湯圓給我。

都是自己包的食物,料足皮薄,很是好吃。

不能免俗,收拾完東西,已經近八點,我抱著多多靠在范東璃懷裡,一起看春晚。

多多團在我懷裡,兩隻小爪子趴著我的手,肚子還上下起伏。

我輕輕按了下,小傢伙發出呼呼的聲音,牙齒來回啃著我的手指頭。

范東璃揪提了下多多的耳朵,看著它呲牙咧嘴鼓起肚子,我輕笑出聲。

這個晚上,大年除夕,我和范東璃第一次共同度過,地點卻是在病房。

我想即使過去多年,這個跨年之夜,也都會一直存在於我們的記憶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