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段軒剛剛邁步進入蘇蘇的病房就見溫飛飛板著張晚娘臉孔坐在那裡看電視,聲音開得震天響,連看護都止不住開始皺眉,而在一旁給蘇蘇擦臉的蘇母則是一副無奈的模樣,時不時抬起手背抹一抹自己泫然欲泣的眼。
「怎麼?溫大小姐想轉行開影院了?」溫飛飛這樣子哪裡是來看護病人的,簡直是來搗亂的,脾氣和涵養一向甚好的段軒也忍不住挖苦刻薄起來。
「段軒!」電視的音量太大了,溫飛飛似乎沒聽清段軒在說些什麼,只是轉頭見他來了,立刻換了一副表情,熱烈而殷切起來,「你上哪去了?這兩天都沒見你的人影,簡直擔心死我了。」
段軒不想理會她,拿過遙控器就直接將電視關了,道:「這裡是病房。」說著,轉頭看了看床上躺著的蘇蘇,只見她仍是臉色蒼白,沒有一點要醒來的跡象。
「伯母,蘇蘇這兩天好嗎?」段軒接過她手裡的手巾,在一邊的臉盆裡清洗了一下。
「唉。」蘇母還未答言便先嘆氣,半晌道:「這些天也多虧了你還惦記著她常來看看,可她一直是那副模樣,無論和她說多少話,都沒有一丁點反應,我心裡想著,是沒什麼指望了……」蘇母說著,悲上心來,握著嘴又開始哽咽,「這孩子……命太苦了……」
這裡正說著,例行檢查的醫生又來了,測了測蘇蘇的體溫,再看看她的面色,最後小聲地囑咐了身邊的護士幾句又要走。
「醫生,請等一下。」段軒上前阻住了醫生的去路,問道:「你看她這樣子還有希望嗎?」
醫生微皺了皺眉,搖搖頭道:「難說。不過她的生命力似乎很強,危險期已經差不多過去了,但要是這兩天再不醒的話,就有可能醒不過來了。你們要多和她說說話。」說著,他轉身要走,卻又想起了什麼回頭接著道:「這兩天你們的醫藥費已經欠了有好幾千了,有空的話去交一下吧。」
這醫生話音剛落,身邊的護士就很配合地拿出一張醫藥費催款單,順手遞給了段軒,然後頭也不回就跟著醫生出去了。
段軒苦笑著看了看手裡的催款單,和蘇母說了一聲就準備去交款。這就是醫院哪!太現實了點,病情說不到幾句,先緊著要錢。這年頭,生命都是用錢買回來的。
「段軒,我和你一起去交款!」溫飛飛一見段軒又要遁走,踩著高跟鞋咔咔地追了上來,順手就挽過段軒的胳膊,隨著他向外走。
段軒看著溫飛飛那熟捻而親暱的舉動,眉頭幾乎要打起結來,想要板起臉再說幾句挖苦的話,卻自覺這些話說出去也是對牛彈琴,於是無奈長嘆一聲,從溫飛飛的懷抱裡收回自己的胳膊,緊趕兩步將她甩在了身後。
大半個小時之後,段軒和溫飛飛再次回到病房,只見房門大開著,裡面卻空無一人。蘇母和看護都不知道去了哪裡。最奇的是,連躺在床上的蘇蘇也消失無蹤了,只剩下一床零亂的被單和幾條被撕扯下來,隨著窗外吹進的微風輕輕晃動著的點滴管。
「怎麼回事?」段軒只覺得自己的心臟撲撲跳得厲害,雖說禍不單行,可是這禍也不能排著隊接二連三地來吧?誰受得了!
這個時候,倒還是溫飛飛事不關己,所以冷靜地多。她果斷地按下了床頭的急救鈴,向著急匆匆趕來的醫生和護士盤詰道:「人呢?病人上哪去了?是不是換了病房,怎麼也不通知我們一聲?」
「沒有啊,這床的病人沒給安排換病房。」一個看上去年輕不大的小護士,查了查記錄辯解道。
「那病人呢?一個連神志都沒恢復的病人難道還能飛了不成?」溫飛飛張揚的性格在此時發揮地淋漓盡致。
走廊上這時又響起了急促的腳步聲,一個滿頭大汗,臉上暈紅的人闖了進來,正是陪護蘇蘇的看護,她一見段軒和溫飛飛都在,當先籲出一口氣,爾後急道:「這床的病人……她失蹤了……大家快幫忙一起去找找。」
那看護說完轉身就想出去,卻被段軒一把拉住,問道:「說清楚,到底怎麼回事?」
「我……我也不太清楚。剛才我去給病人拿下午打點滴用的藥水,回來就看到她媽媽在急著找我……問,問清了才知道她剛才在我出去的時候上衛生間洗了洗手巾,換了盆水,誰知再進來就發現床上……床上的病人不見了……」那看護想是跑得急促了,說話的時候都有些喘不過氣。
「該死!」段軒一咬牙,也不知道是在罵誰該死,接著催問道:「那現在病人家屬呢?」
「她,她叫我回來給你們帶個信,她自己還在找她的女兒。」
「……」段軒默然,唯一的舉動就是丟下眾人跑了出去。是了,他要去找蘇蘇!多一個人尋找就多一份希望,雖然這醫院並不太大,但段軒受到這幾天倒霉事件的影響,多少覺得老天爺有些與他過不去,想來這蘇蘇突然失蹤的事情,也沒有那麼簡單。
不管蘇蘇這個剛過危險期卻神志昏迷不清的病人到底是怎樣離開的病房,總之病人失蹤了就是一件大事。先前那些醫生和護士還跟在段軒後面漫不經心地查了查附近的病房,廁所,直到一無所獲時才有些緊張起來,開始分頭尋找。他們甚至還派了個護士去廣播室,希望能夠發動更多人的力量,來搜尋蘇蘇的蹤跡。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諾大的醫院裡大概除了那些正在使用的手術室和太平間之外,能找的地方都被找遍了,卻始終沒發現蘇蘇的行跡。段軒急了,他也設想過也許是蘇甦醒來然後自己跑出了病房,可是她受了那麼重的傷,還有骨折,怎麼可能跑那麼遠呢?
「這……這可怎麼辦啊這……」被段軒找到的蘇母在一旁急得要哭,她覺得這一輩子都沒有這麼軟弱過,可是兒女就是父母的心頭肉,怎麼可能不操心擔心呢?
「伯母,剛才你去倒水的時候,確定病房周圍沒有什麼可疑的人嗎?」段軒知道急也不是辦法,還是先考慮一下蘇蘇到底是自己跑掉的還是被人帶走的,確定了尋找方向,才好繼續搜索。
「沒有,這醫院哪裡有什麼可疑的人?我們家又素來與人無怨無仇。」這又不是演肥皂劇,現實裡的小百姓,能與什麼人結怨呢?蘇母雖然心裡不太以為然,但現在段軒等於是她的主心骨,所以有問必答。
蘇蘇會去哪呢?到底是她自己跑出去的還是這事情又與那個詭異老婦有關?可是今天沒見有這個婦人出現哪!段軒頹然地想著,一籌莫展,心情憋悶之下,順手就向著身邊的垃圾筒一拳打了過去。
「哐」一聲響,鐵皮做的垃圾筒發出了巨響,晃了兩晃卻沒有翻倒,可是巨響過後,這垃圾筒裡又傳出了幾聲柔弱的貓叫和輕輕的鐵皮被抓撓的刺耳聲音。
這幾聲貓叫,若是聽在別人的耳朵裡大概是沒什麼特別感覺的,可是傳到蘇母與段軒的耳朵裡卻有如天籟。段軒立刻伸手將垃圾筒蓋掀了起來,沒有意外地看到裡面蜷了個萎縮的身影,髒兮兮的蒼白臉孔正迎上段軒的目光,長長的睫毛撲扇著,她嘴角邊還帶著些食物的殘渣,此時滿面痛苦的模樣有如受難的天使。
「蘇蘇!你怎麼會在這裡!」意外的驚喜之下,段軒忘了垃圾筒裡躲著的這個人事實上是他以前養的貓,疑問脫口而出。
「蘇蘇啊,你想嚇死媽媽啊——」隨之而來的,是蘇母終於放下了心的大聲綴泣。
可是這個被喚作蘇蘇的貓咪,面對情緒激動的段軒和蘇母,僅只是微微動了動她的身子,眼皮向下一耷拉,又再次昏迷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