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學老師顯然沒有心理準備,也來不及研究生物體上的腐化反應,只是呆呆的張大嘴巴,手拿著教鞭,和所有人一起石化在教室裡。
熏天的臭氣瀰漫在整個教室,沒有人感覺到,只是麻木的盯著那具屍體,許久才有些女生回過神來,撕心裂肺的開始尖叫。
「芷顏同學,把所有人都趕出去。」我大喝一聲,叫著身旁絲毫不覺得噁心,反而看得津津有味的林芷顏。
她回頭看了我一眼,沒有說話,乾脆的拍了拍附近人的肩膀,柔柔的輕聲細語道:「這位同學,把所有人帶去走廊,順便報警。快一點!」
那位被她拍醒的人,條件反射的開始將所有人當鴨子趕,亂糟糟的,伴隨著此起彼伏的尖叫聲,好不容易才走了個乾淨。
「你怎麼看?」我瞥了她一眼。
林芷顏淡淡道:「不像是他殺。」
「但有人傻到在班上的儲物櫃裡自殺嗎?」我皺眉,仔細的打量起那具屍體。
這是個女屍,這個學校每年都在更換校服的樣式,所以造就了每個年級校服都不同的壯麗景觀。托有戀衣癖校長的洪福,由校服判斷,應該是本校的高三生。
腐化程度已經很明顯了,體液滲出的黃水積在密封的櫃子底部,大約有幾釐米。由於最近都異常的持續高溫,足可見在現今季節的溫度下,屍體應該已經放了大概一個禮拜左右。屍斑出現的很均勻,並沒有死後被人移動過的跡象。
這女孩臨死的時候用雙手摀住了自己的臉孔,只留下一雙眼睛,但就是那雙眼睛,令人感覺異常的恐怖,眼珠子死死的盯著前方的某個位置,臨死的時候都全神貫注的樣子。
到底是什麼東西值得她這樣看?
我摀住鼻子,用手上的筆將屍體的手掌撥開。
頓時,我驚呆了。
死者的臉部腐壞得特別嚴重。臉上有一道又一道的傷痕,看裂開的程度,應該是臨死前用某種銳器刮出來的。
林芷顏看得很仔細,看著她臉上無法言喻的痕跡,又抬起自己的手,聚精會神的看起來。許久才說道:「這些傷痕是她自己弄出來的。」
「應該是。所以才讓人更難以理解。」我點了點頭。
這些痕跡,與其說是利器造成的,還不如說是指甲。不知為何,這女孩臨死的時候在想什麼,又或者遇到了什麼難以描述和想像的事情,令她做出如此瘋狂的自殘行為。
用肉眼都能判斷出傷痕的深度,即使腐化了一層,依然能想像到當時那種非人的痛楚。
「搞不懂。」我苦笑一聲,突然看到她的右手掌中有個晶亮的東西在反光。
林芷顏顯然也發現了,和我對視一眼,她不知從哪裡掏出一個保險套,用力套在手中,硬生生的將死者的手掰開。
鬱悶,再一次徹底的確定了她非一般的年齡。否則,有哪個正常普通的一般女性會隨身帶著保險套的?
那反光的物體被女屍抓得很緊,由於腐化後肉質變得鬆散,那東西根本就已經陷入了手掌中。好不容易才從肉裡將它挖出來。
居然是一面小巧玲瓏的化妝鏡。
我打量著她手中這面普通的鏡子,許久也沒有看出異常。但為什麼,那女生就算死了都要緊緊的握著它?她死得那麼蹊蹺,這會不會是她留下的死亡遺言?難道她想透過這面鏡子,向看到的人透漏某種訊息?
「她死前,應該一直都在看著這面鏡子。」林芷顏的語氣很淡,但明顯也百思不得其解,「但,她看鏡子幹什麼?那扇門關了以後,黑漆漆的什麼都看不到,當然也看不到鏡子裡映出的東西。難道,她在看鏡子的時候,並沒有關儲藏櫃的門?」
我連忙檢查起櫃子,不一會兒便臉色鐵青,語氣也開始微微顫抖起來:「不對,那時候儲藏櫃肯定是關起來的。」
「你真那麼肯定?」她有些詫異。
我將她拖過去,指著門與櫃子的接縫處,氣息急促的道:「你自己看看。門和櫃子接觸面都鏽蝕了,而且連接它們的轉軸也完全被鏽死。看看地上脫落的鏽斑,全都是剛才你打開櫃子時弄下來的。」
只見地上有一堆被氧化後的鐵鏽,黃黃的,似乎已經結了很久。
頓了頓,我又說道:「注意看這些鏽跡,應該是凝結很久了。恐怕這扇儲物櫃的門,至少有一、兩年沒有人開過。」
「不可能!」林芷顏微微色變,吃驚道:「如果這門真的已經有一年多沒有開過,那這個女孩究竟又是怎麼進去的?看屍體的腐化成色,肯定不超過九天。」
「這就是我最迷惑的地方……」用力拉了拉她的衣袖,示意她停止討論。
一向慢悠悠的員警,終於來了。
和林芷顏在警局裡錄完口供,已經是一個多小時以後了。當天下午學校放了假,我和她便一起回到了出租屋中。
名義上,和這老女人是一同因為父母的工作問題,從加拿大轉學到這個小鎮的高三學生。而且在設定裡,我們裝扮成從小就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鄰居,因為父母實在很忙,長年累月不會回家,所以兩家的父母讓我倆住在一個屋簷下,由她照顧我的起居。
當然,設定,完全只是設定而已……
一進房門,林芷顏就在腳後跟上蹬了兩下,將運動鞋踢到某個顯眼的角落裡,然後舒服的躺在了沙發上:「累死老娘了,裝小女生果然不是一般的痛苦。」
這個死老女性,明明一把年紀了,幹嘛還偏偏長一副娃娃臉,噁心。
「夜不語,煮飯。」她將沙發上的報紙抽出娛樂版,整個身體用力的舒展開。
煮飯?這個陌生的名詞顯然讓我有點發愣,我呆在門後,脫下的鞋子還傻呆呆的提在手裡,然後就被這個名詞給打擊的直接石化了。
見我完全沒有反應,她才懶懶的抬頭瞥了我一眼:「堂堂男子漢,你不會想要告訴我,你不會吧?」
我老實巴交的搖頭,「煮飯這種技能,在我生長的二十年至今,都以為是只有傭人才具備的技能。」
她滿臉的無法置信,「現在的年輕人,能力實在太差了,嘖嘖。」嘴巴尖酸刻薄的撇了撇,令人有種想要一拳捶過去的衝動。
想到以後還是長期合作關係,我強忍住氣,笑笑的道:「要不,我去煮也可以。不過,請隨時做好食物中毒的心理準備。」
「切,算了。老娘自己來。」她從沙發上坐起,輓起袖子。
正當我滿心歡喜的看她準備走進廚房的時候,這女人卻拿起了旁邊的電話撥了幾個號碼:「肯德基嗎?給我送兩份三號套餐。對了,你們隔壁的披薩店外賣號碼是多少?什麼,你居然不知道!不知道過去問啊,怎麼對待客戶的?顧客就是上帝懂不懂!」
完全無語,這女人實在無敵了。搞了半天,她估計也是個根本不會作飯的人才。
草草的吃了點速食,我便將臨走前楊俊飛塞給我的調查資料拿出來,雖然這份資料在飛機上已經看過了好幾次,但每一次看都覺得驚詫。
這個學校在最近的兩個月之間,確實發生過許多無法解釋的事情。
有人上體育課的時候會發瘋似的學著青蛙跳,一跳一跳的到跳遠的地方,抓起那裡的沙子一把一把的吃進嘴裡,等體育老師來制止的時候,那學生卻已經恢復了正常,驚詫的看著自己的雙手,然後嘔吐,沙子混雜著胃裡還沒有消化完的食物,吐了一地。
而有人甚至在課堂上試圖自殺,用美工刀在左手腕的脈搏上用力的劃下去,刀口很深,血立刻流了出來。上課的老師嚇得臉都發綠了,急忙送到醫院搶救,還好送得及時,命是保住了,但嚴重貧血。
這些事情數不勝數,弄得整個學校的師生人心惶惶的。要不是這附近好點的高中只有這一所,大部分家長都讓自己的兒女轉學了。但就算這樣,有能力的人還是將兒子女兒轉到了鄰鎮的學校去住校。
所有發生事情的人涵蓋很廣,有交集的、沒有交集的混雜在一起,但具體的必然聯繫一個都沒有。
不過,有一個現象卻是唯一相同的,便是所有人事發後都不清楚自己為什麼要那麼做,他們說自己根本沒有那麼做的理由。
確實,有些人品學兼優,家庭和睦,也沒有受到過同學的欺負,可以說生活過得十分暇逸,完全沒有自殺的理由。
「關於月齡鎮高中的怪異現象,你有沒有什麼看法?」林芷顏戀戀不捨的將最後一口披薩嚥下去,這才舔舔指尖,敷衍的問了一句。
這老女人,每次飯量都驚人,真不知道她怎麼保持現在的魔鬼身材。
「完全沒有頭緒。按理說,一切問題的發生都應該有引子才對,但這個學校似乎毫無徵兆的就有怪異的事情冒出來,根本無法理喻。」我托著腦袋冥思苦想。
「無法理喻也好,無法解釋也罷,總之先把整個學校調查一番再說。」
她毫不在意的又舒服的躺回了沙發上。
「我說芷顏,你以前接觸過難以用科學解釋的事情嗎?」我抬頭問。
這女人,用拳頭威脅我稱呼她匿稱。叫林芷顏不行,叫芷顏姐姐會有拳頭突然飛向我的腦袋;叫阿姨,想都不要想,絕對會被毫不猶豫的凌遲處死。
不過每次這匿稱都讓我叫得怪怪的,自己都覺得夠噁心。
「完全沒有,不過據老闆說很有趣。我對有趣的東西一向都頗感興趣。老闆說跟著你什麼都不用做,就看你做事就好了。絕對不虛此行。」
她無所謂的擺擺手。
搞了半天,老男人派了她來是準備讓她休假的。等回去我非宰了他不可!
「不過,這個事件倒是真的有些勾起我的興趣了。」林芷顏猛地坐起身來,用手抬起我的下巴:「聽說,你從小就能吸引一些奇怪的東西。」
我汗,這個聽說究竟是聽誰說?說得我像個另類磁鐵似的。
我當然斬釘截鐵的搖頭:「根本沒有,我的人生正常得很。」下意識的,腦中的安全警鐘在瘋狂的敲出巨響。
千萬不要讓這女人對自己感興趣,否則不知道會有什麼下場。說不定哪天晚上,這瘋子會拿了手術刀,趁我睡覺時把我給解剖了,看我的構造和一般人是不是有什麼不同。
「嘻嘻,怕什麼,老娘又不會把你給吃了。」她笑得花枝亂顫,放開我的下巴:「不要狡辯,我可是看過你的所有資料。你的人生非常有趣喔!」
該死的楊俊飛,這傢伙好死不死的一個人折磨我還不夠,還找個長著娃娃臉的瘋女人一起來拿我娛樂。
我乾笑了兩聲,申明道:「不是我吸引奇怪的東西,而是總會恰逢期會的遇到一些怪異莫名的事件。或許,是老天給我的鍛鍊吧。恐怕,以後我會是個大人物!」
「有可能,前提條件是,如果你能活到那天的話。」這娃娃臉的老女人呵呵的嘲笑著,真是惡俗的個性。
「算了,不提這個了。既然大家都沒有頭緒,不如陪我去找一個人。」
我擺擺手說道。
「哦,去找誰?」
「一個比我們老闆還老、還有個性的老男人!」
以前聽過一個故事,說的是某人在屋簷下躲雨,看見觀音正撐傘走過。
這人說:「觀音菩薩,普度一下眾生吧,帶我一段如何?」
觀音說:「我在雨裡,你在簷下,而簷下無雨,你不需要我度。」
這人立刻跳出簷下,站在雨中:「現在我也在雨中了,該度我了吧?」
觀音說:「你在雨中,我也在雨中,我不被淋,因為有傘;你被雨淋,因為無傘。所以不是我度自己,而是傘度我。你要想度,不必找我,請自找傘去!」說完便走了。
第二天,這人遇到了難事,便去寺廟裡求觀音。走進廟裡,才發現觀音像前也有一個人在拜,那個人長得和觀音一模一樣,絲毫不差。
這人問:「你是觀音嗎?」
那人答道:「我正是觀音。」
這人又問:「那你為何還拜自己?」
觀音笑道:「我也遇到了難事,但我知道,求人不如求己。」
我搞不清楚那位經常將「成功者自救」這句話叼在嘴邊的那傢伙,究竟在學校幹嘛,但當我們找到他時,這個比楊俊飛還老、還有個性的老男人,正在學校的操場裡拿著某種東西偷偷摸摸的比比畫畫。
我帶著林芷顏躡手躡腳的跟在他身後,誰知道這個老男人完全沉醉在自己的行動裡,目不轉睛的繞著操場轉。實在有點不耐煩了,我這才幾步上去,拍了拍前邊那位仁兄的肩膀。
他嚇了一大跳,反射性的將手裡的儀器塞進兜裡,這才帶著笑臉轉頭,解釋道:「這個操場很有點意思,最近傷了幾個學生,我來看看是不是坡度有問題……」
視線剛一接觸到我的臉孔,明顯,他的大腦完全反應不過來,指著我好半天,這才結結巴巴的道:「小夜?你,你這渾小子怎麼在這裡?」
「二伯父,你都能在這裡,我為什麼不能?」我衝他眨了眨眼睛。
二伯父是個國際知名的考古學家,一向都很忙,而且生性古怪,從來都只對考古方面的東西有興趣,這次居然會甩開自己手上的研究跑來這裡冒充歷史老師,有問題,絕對有問題。
二伯父乾咳幾聲:「我在這裡很正常,有個朋友在這裡當歷史老師,剛好他病了,就讓我來幫他代幾天課。你知道,我一向都是個熱心人。」
熱心人?這個詞語用在他身上怎麼聽都讓人彆扭,這老年人一直都是個只顧自己的主,這輩子也沒見他熱心過,任性給人添麻煩的事情倒是時有發生就是了。
說起來,這恐怕是夜家人的特有風格。
我嘿嘿的笑著:「熱心人,聽說你最近在陝西。政府有意將合葬著武則天和李治的乾陵挖掘開發出來,不是派你這個熱心人去勘探嗎?不要說最近你突然變了個性,突然覺得朋友比考古重要了。」
「還別說,我最近就真的覺得朋友重要了。」他撓了撓自己古稀的頭髮,一副欠扁的樣子,「唉,人老了,沒什麼搞頭了,還是下放給年輕人,讓他們多鍛鍊鍛鍊。」
二伯父又瞥了我身旁的林芷顏一眼:「怎麼,你的新女朋友?最近喜歡上成熟女性了?」
靠,果然薑還是老的辣,二伯父一眼就能看出這老女人的真實年齡。
不愧是考了一輩子古的人,眼睛毒,能夠去偽存真。
「我搭檔。不要給我轉移話題。」我趁他不注意,一把將這位老年人藏在衣服裡的儀器搶了過來。
這一看就讓自己嘖嘖稱奇,居然是個高檔貨色,微型地層掃瞄器。這東西據說前段時間才開發出來,國際上能流通的絕對不超過十台,沒想到這老傢伙竟然弄了一台回來。好東西,毫不猶豫的沒收!
「微型地層掃瞄器,嘿嘿,還說你在幫人代課。代課需要用到這種昂貴的儀器?二伯父,咱們都是聰明人,聰明人跟前不說瞎話,這東西是用來掃瞄地底下的物體用的,別以為我不知道。」
我絲毫不理會他的苦臉,將儀器揣進懷裡慢悠悠的說道:「這東西據說可以呈輻射射出一道人類肉眼無法看到的,能夠穿透地層的光束。最深能夠達到一百米,遇到障礙便返回,機器接收到反彈回來的光譜,會還原成地底物體的原本樣子,很實用的東西。這麼實用的東西,如果真的只是拿來代課,太暴殄天物了,還不如送給我。」
「魔鬼!」二伯父恨恨的看了我一眼:「行,我告訴你,不過這件事你不準插手。」
搞定。我滿足的急忙點頭。
二伯父嘆了口氣:「這件事,要從許多年前說起。大概是六年前的三月二十三日,這個小鎮的某個建設工地,在挖掘地基到三、四米深的時候,工人們忽然發現,土裡開始出現了一些不同尋常的東西,還沒等人們看個究竟,挖掘機的鐵臂就被擋住了!
「工人們扒開浮土,一塊紅漆木板隱約呈現在人們眼前,難道,擋住挖掘機鐵臂的東西就是它?什麼樣的木板能夠具有如此硬度?有人猜測,這很可能不是一塊普通的木板,而是一口棺材!
「猜測很快得到證實,一個多小時後,一口厚重的棺材終於完全暴露在人們的視線中!急不可待的人們想立即打開棺材看個究竟,然而,這口棺材無論從堅固程度到密封程度都讓他們始料未及,可這,也更加激起了人們的好奇!棺材裡究竟埋葬著何等人物?重重保護之中,又裹藏著怎樣的秘密呢?
「幾個膽子大的工人想盡辦法想撬開棺蓋,但只是徒勞,最後他們不得不再次藉助挖掘機的鐵臂,才最終將棺蓋打開!
「一股奇異的香氣撲面而來!在場的人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棺材裡躺著的,居然是一個身著清代服裝的美貌女屍!這具女屍第一眼給人的感覺,便是她漂亮得就像睡著了一樣,臉色比較鮮亮,和真人的皮膚顏色特別相同。
「如果這真是一具清代的女屍,那麼她至少已在地下埋葬了上百年,而一具百年的屍體,不但沒有腐爛,反而有著活人一般鮮亮的容顏,這難道是真的嗎?
「不久,當地的文物保護部門也得知了這個消息,然而,當工作人員趕到現場時,眼前已是一片狼藉。
「因為,當工人們打開棺槨,墓主人的美麗容顏著實讓他們吃驚不小,然而更讓他們吃驚的是棺木中的大量隨葬品!
「這個女屍身上戴了很多的金銀首飾,有個人反應過來,伸手就拿了,於是所有人都開始哄搶,女屍的衣服、帽子、頭髮也被拽散掉了!文物部門到的時候,只看到她的服裝還是半穿半揚的,其餘的都撕得七零八落了。
「女屍出土的地方原本是一片建築拆遷後的工地,根本沒有墓碑可尋,此時,隨葬品又被哄搶一空,只能透過屍體所穿的服裝判斷,這是一具清代的女屍。
「可是,從一六四四年清王朝建立到一九一一年滅亡,前後跨越二百六十八年時間,女屍又是什麼時間被埋葬的呢?人們只能大致判定,這具女屍在地下的埋藏時間最長不會超過三百六十年,最短也要在近百年的時間。
「要讓一具埋在地下的屍體歷經百年而不腐,即便是在今天也非易事,何況科技並不發達的清朝?而她的屍體之所以能被煞費苦心地保存下來,說明這個女子絕非等閒之輩!
「然而,當六年後,我得到消息終於得見了女屍的廬山真面目時,卻無論如何難以相信,那就是傳說中的美貌女屍。」
「那具女屍怎麼了?難道因為接觸了空氣……」我聽得興趣也開始茂盛了。
「不錯。女屍挖出來的時候,這個學校的一個歷史老師也在場。這件事也是因為他的一封信我才知道的。
「可惜那封信遲了六年。那位歷史老師對女屍的描述,與現場目擊者的描述基本一致。這個躺在棺木中的女子身高在一百六十五公分左右,身材修長、勻稱,四肢的關節均能活動。
「女屍的皮膚細膩而有彈性,沒有一點腐爛或脫水的跡象,雖然失去血色,卻白皙得如同剛剛入葬一般。最讓人驚詫的是,她唇上的胭脂和精心暈染的紅指甲,居然也都保持著完好的色澤!」
二伯父惋惜的道:「這個女子由於長時間毫無保護地暴露在空氣中,屍體的狀態迅速發生著變化,原本臉色比較鮮亮,但挖出來大概等了有二十多分鐘,半個小時以後,臉色就開始慢慢變暗,皮膚的彈性也逐漸不如以前,好像在萎縮,顏色也差了許多。等我六年後看到時,屍體已經發霉,變成了一具普通的乾屍。」
「肌膚有彈性、關節能活動,顯然,這明顯是一具濕屍。」我托著下巴道。
「濕屍?那是什麼東西?」林芷顏一副好奇寶寶的樣子,不恥下問。
我不耐煩的解釋道:「所謂的濕屍,是指在埋葬相當長一段時間後,依然能夠保有一定水分而不腐爛的屍體,其中,最具有代表性的就是我國的馬王堆女屍。」
「凶巴巴的。」林芷顏委屈的嘟著嘴偏過頭,又開始裝嫩了。
二伯父和我完全將她忽略掉。他顯然對這具濕屍有過研究,而且大感興趣才決定了放棄乾陵的開發工作。只是,究竟這具屍體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居然能讓這個老瘋子孤身一人來到這裡冒充歷史教師,暗中查探呢?
「二伯父,這具女屍的來歷,你有考證過嗎?」我決定打擦邊球。
「這幾年陸續追回了一些陪葬品。不過,只能大概的判斷出一點。」
二伯父的神色有些黯然:「女子所穿的服裝,首先就讓我對她的身份產生了巨大的疑問,因為這些衣服不僅做工精美、用料考究,更重要的是它們有的織有封建社會只有皇家才可使用的龍鳳紋樣,而有的則縫有只有一品武官才可佩戴的麒麟補子。」
我愣了愣。
清朝,在一個女人不許做官的封建社會,這具女屍居然能穿著帶有麒麟補子的服裝下葬,並且服裝織物的紋樣中還帶有大量的龍、鳳這些像徵著皇權的圖案,況且死後屍體能被保存得如此完好,顯然必非尋常百姓。
這種種跡象足以說明,女子生前地位顯赫,身份非同一般!
「奇怪了,就是這樣一個女子,當地的史料卻對她毫無記載,這實在讓人難以理解!」我有些疑惑。
「不錯,最頭痛的就是這點。被追回的隨葬品是幾件純金首飾,其中包括兩根金簪、一個帽花、一隻耳環。」二伯父說得起勁,從兜裡掏出了那幾件東西遞給我。
我透過真空袋,仔細的查看了一番。它們的做工比較講究,特別是帽花跟耳墜,它是連子,細金子網成的,一般情況下,只有這個宮廷上的娘娘才能有這樣的做工,一般民間的娘娘做不上來。而有個飾品上居然還有攆絲的工藝。
「攆絲這種工藝,我記得應該幾乎在民間沒發現過。」我沉聲道。
「確實。這幾件金飾不僅做工精緻,而且光亮如新,應該不是死者生前使用過的,而是專門為陪葬而打造的。恐怕這具女屍不僅生前身份顯赫,死後被埋葬得也很隆重,並且從死亡到下葬,時間比較從容。」
二伯父點頭,頓了頓又道:「這個女子,可以判斷,應該是皇家的人。
你再仔細看看飾物的後邊。「
我將飾品翻轉,定睛看了看。果然在金簪和帽花的背後,發現了一個相同的印記「元吉」,並且在兩根金簪上,元吉兩字的下面還分別刻有不同的卦爻。
「怪了,『元吉』二字和這兩個不同的卦爻,究竟代表什麼意思?」
我目不轉睛的看著。
二伯父害怕我把他的寶貝一起給徵收了,急忙搶回來,解釋道:「無論是元吉二字,還是離卦、坎卦,代表的都是對死者未來的祝福,可見埋葬者對這個女子的一片深情、滿懷摯愛啊!
「那麼,這也就不難理解女屍為什麼能保存得這麼好了,因為埋葬她的人希望她能長生不腐,永保美麗!
「但如果真的是這樣,女屍身上發生的另一件事情就更加蹊蹺了。」
「喔,這女屍上還有更離奇的東西?」我大感興趣。
「不錯,女屍上有傷口,一個碩大的T字型傷口!」
「傷口!」在一邊絲毫沒有在意我們的冷落,聽得津津有味的林芷顏,摀住嘴做出小女生驚恐的樣子叫了起來。鬱悶,噁心。
「很大的傷口。一個邊緣整齊,橫向切斷頸動脈、縱向切開甲狀軟骨、深達氣管的T字形傷口,顯然是利刃所為。」
二伯父拿出幾張照片遞給我,緩緩講道:「如果埋葬她的人真的愛她的話,那麼這個足以致命的傷口究竟又是從哪裡來的?是女子生前所致還是人們在她死後所為?究竟是出土時就有,還是出土後保護不當造成的?
至今沒有人知道,只能猜測了!「
「不錯,女屍頸部的傷口確實有點蹊蹺。如果這個傷口真的是生前所致,這顯然是女子致死的原因,而從傷口的形狀上來看,應該可以肯定是他殺而非自刎。如果真要自刎,只要橫著的一刀就足以致命了。」
照片上的就是那具女屍,果然慘不忍睹,乾巴巴的,絲毫看不出曾經美麗過。難怪美人都害怕老去時候容顏不在,有些美女,寧願死都不願看著鏡中的自己逐漸變醜,頭髮脫落。
「可是,如果是他殺,是誰如此殘忍的殺害了一個弱女子?況且即便是要殺她也不需要這樣下刀。這個T型的刀口,就彷彿是像某個江湖高手刻意留下的記號!」
「這個想法有新意!」二伯父掏出小本子連忙記上,這才又道:「古怪的還不是這一點半點。雖然一切都僅僅只是我們的猜測,在沒有新的證據之前,不能妄下斷語。儘管她死因不明、身份不清,不過,接觸過這具女屍的人還是有自己的一點猜測。」
「喔,說來聽聽。」
「這一具屍體跟皇室有明顯的關係,從葬式葬具、從她的腐蝕各方面都可以看出來。許多人認為,她很可能就是傳說中的香妃。」
「什麼?香妃!」
我和林芷顏頓時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