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了,亂了,徹底亂了!
什麼叫不打自招,什麼叫此地無銀,什麼叫自作孽不可活!她這些年年紀和腦子都長到狗身上去了麼?為什麼會腦子發熱犯這種低級錯誤啊!
「嗯?你方才說什麼?」
鳳皇在瞬間的怔愣之後,已經好整以暇地勾起興味的笑容,只有眼中那一抹狂熱顯露了他不平靜的心情。
地洞呢,在我最需要你的時候地洞君你在哪裡?
內心這樣呼喊著,清鳴臉上卻擺出了若無其事的表情:「嗯?哦,我說廚房裡還在燒水,我去看看。」
如果她的臉沒有那麼紅的話這番話會更有說服力。
如果她的腳步有她的語氣那麼平穩的話這番話也會更有說服力。
鳳皇蹲到摔倒在地的清鳴身旁,手托腮,眨了眨眼,問:「小拙,說來聽聽,你是怎麼自作多情又怎麼以為我喜歡你的呢?多久的事了?」
子啊,你拖我出去死一死吧!
清鳴心中淚流成河,生平第一次這麼痛恨自己手腳不靈便,想召喚一號二號來救她,可惜以她對他們的瞭解,這種時候他們更喜歡明哲保身隔岸觀火。一張臉死死埋在臂中,堅定地用微微顫抖的後背面對鳳皇。
「來嘛,說嘛!」
鳳皇用腳輕輕踢了踢她的屁股,見她挺屍裝死,扯扯她頭髮,又拉拉她的衣領,不依不饒,大有「不得答案誓不罷休」之勢。
「啊!」清鳴捶了一下地,發出一聲低嚎,突然翻過身來,頭髮打到臉上也不理,一臉「死就死吧」的大無畏精神。
「是,我就是自作多情了,誰讓你最近舉止這麼曖昧,又說不納妃,又說只要我就夠了,又三更半夜爬起來偷看我,看完又偷親,親完還偷咬,這種濕濕熱熱令人起雞皮疙瘩的行為怎麼看怎麼像情竇初開的發春少年做的!」
一口氣說完這一長串話之後清鳴立刻摀住了耳朵,緊閉雙眼,一臉視死如歸。
半天,沒有任何非人的待遇加身,她悄悄睜開一隻眼,只見鳳皇鼓著一張包子臉,唇角抖啊抖,氣得中風了?她偷偷挪了挪屁股,戒慎得退後。
鳳皇終於憋不住——「噗哈哈哈哈哈哈……咳咳……哈哈哈!」
見他似乎不像生氣,清鳴鬆了一口氣。這會兒倒不羞慚懊惱了,好賴是死豬不怕開水燙。
鳳皇的笑聲漸漸止了,但眼中臉上仍是滿滿笑意,他又問:「你那晚沒睡?」
清鳴悶悶地點頭。
他明亮的眼中閃過一抹促狹:「過程記得這樣熟……我真的有做過那麼多步驟?」
見她眼中似乎隱隱躥起小火苗,連忙轉移話題,他可不想這麼有意義的一刻結束在拳打腳踢中。「你又是怎麼判斷自己是自作多情的呢?」
清鳴急於終結此事,將這一頁永遠地翻過去,於是立馬熄火,無比誠懇地望著他:「鳳皇你風神俊秀懷瑾握瑜天縱英才智計過人又是當朝天子高高在上怎麼會看上長相只算對得起民眾身材只算對得起性別學識勉強只能看懂庸俗小說四肢還經常無法協調的我呢?」
見他頗為贊同的點頭,她一顆心終於安落了,臉上露出了第一抹真心的笑容。
不過沒過多久,她就漸漸笑不出來了。
「你總結點評得基本都對,對於你的自知之明,我表示讚賞,但是有一點錯了——」鳳皇頓了頓,勾玩著她頭髮的手指突然扶上她的頸項,露出一抹惑人的笑容。
「如果,我說你不是自作多情呢?」
掌心之下,她的頸部脈搏瞬間緩了下來,幾個張縮之後猛地劇烈跳動起來。
他看著她神情並無太大[河蟹]波動,若不是真切地感覺到掌下的跳動,完全看不出她的心潮起伏。該說……真不愧是從先皇手中完好地保全了自己的清鳴小姐嗎?
或者說,不愧是他的小拙。
「鳳皇,你午膳想吃什麼?」
看,她還能如此面不改色地閒話家常粉飾太平。
他的手抬起,點了點她的臉頰,撇嘴道:「再裝可就不像了啊。這次是你自己親手挖的坑,你以為我會輕易放過,嗯?」
清鳴聞言頹然,知大勢已去,換下沉靜的面孔,苦著一張臉:「為什麼是我?」
鳳皇想了想,回答:「我十六了,到發情的年齡了。」
「那您能換個發情對象不?」
「不行,我討厭女人,對男人也沒特殊癖好,就喜歡你。」
清鳴的心一悸,殊無半分喜悅:「你意思是我不男不女?不對,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你喜歡我哪裡我改還不成麼?」
鳳皇看著她一張欲哭無淚的臉,心裡有些同情,神情無限悲憫地摸了摸她的頭,語氣卻帶著喜悅:「我知道你不喜歡宮裡,我也是。但沒辦法,我喜歡你了,你得陪著我。」
清鳴試圖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喜歡一個人就是要那個人好,只要她得到幸福就好,這才是真愛,有一句話是這麼說的,對她最後的疼愛是手放開……」
話沒說完就被打斷。
「言情小說裡看來的?你沒發現男配角才那樣麼?一放手,那個嘴上說著有心理障礙無法接受別人的女主角立馬就跟男主角勾搭上床了。」
鳳皇呲牙一笑,接著說:「放著把女主角勾搭上床的行當不幹,我去當男配角,小拙,你當我傻的?」
「上上上上上——上床?!!」
清鳴杏目圓瞪,雙手護胸,雙腳蹭著地噌噌又開始往後挪。
鳳皇拍了拍她的臉:「又沒說現在就上,你窮緊張什麼?再說你的身材……」打量了幾眼某處,「的確是僅僅能證明你是女的,再多也沒了,得好好養養才是。」
他站了起來,彈了彈袍子,終於想起耗了大半個早晨,一堆公務還沒處理。嘖。
「午膳我要吃冰糖肘子。」
丟下這句話,鳳皇揚長而去,身後是清鳴回過神來的怒吼:「湊牛忙!!!!」
一號:……湊牛忙?
二號:臭流氓。
一號:哦,小姐最近好像常常吼這句?
二號:說明陛下長大了。
一號:這跟陛下有什麼關係?跟長不長大有什麼關係?再說陛下他小孩子過嗎?你虛虛實實地說什麼鬼話!說點我聽得懂的!
二號:唔,一號乖,你長大了就會懂了。
一號:……媽的老子不是小孩子!
這個不平靜的清晨過去了,而清鳴與鳳皇也陷入了冷戰中——清鳴單方面開始,單方面進行的。
她收到爾雅送來的翻牆技術相關書籍了——《神偷是怎樣煉成的》《樑上君子全攻略》《飛簷走壁,你值得擁有》。
雖然看到書名的時候,她抽搐了許久,但隨後還是抱著虛心的心態開始潛心修煉。天天蹲牆根,屢戰屢敗,屢敗屢戰。
衣帶漸破終不悔,為伊消得鼻青臉腫。
有路過的太監宮人常常遠遠的就能聽到玉瑤宮內的鬼哭狼嚎,久而久之,便有了這樣的傳言:皇后娘娘因善妒而失寵了,皇后娘娘被家暴了,皇后娘娘瘋了。
又恰好正值選秀之時,於是群眾紛紛猜測陛下喜新厭舊,新人未進房,舊人就先扔過牆了。
這些都大大提升了那些美人的信心與野心。
誰不想要皇后前四年那樣皇朝史無前例絕無僅有的獨寵?更遑論當今天子又是那樣年輕溫文的一代賢君,誰人不嚮往?
直到御前甄選的那一天,帝后雙雙現身,皇后以白紗覆面,似乎更加印證了家暴一說。
採薇閣前的廣場上,五十位美人頂著烈日,仍保持著最優美的姿態儀容。
陛下大倡勤儉之風,前些年遣散先帝遺妃,許多宮殿空了下來,引發了一連串裁員,後宮可謂十分空虛。此次百位美人入宮,總算小小熱鬧了一番。奈何因為大選是自願原則,雖然佳麗們容貌有一定的保證,但才德家世方面就良莠不齊了。
第一輪考核由司禮監主持,刷下了四十位佳麗,充為大宮女。
第二輪考核由國子監主持,選拔了十位姿容比較安全,家世平凡,卻才能卓越的,作為侍奉大殿、翰林院與御書房的女官。女官享朝廷俸祿,位屬從六品,等同翰林院修撰,最高品級可達從四品,等同翰林院侍讀學士與一省之知府。
按規矩,這些雖是選秀出來的美人卻也是朝臣的女官,皇帝是不能染指的。
到了第三輪御前甄選,便只剩下了五十人。
「小女渠陽百里雲……」
「小女大同林琳兒……」
「小女青郡楚新蘭……」
美人們在輪流展現最美好的姿態,皇后端莊大方地坐著,皇帝溫文爾雅地笑著,一切都很和諧,只除了帝后身後那個眼中冒著熒熒綠光的吉公公。
什麼家暴!都是假相!假相!
什麼皇后失寵!更是假相中的假相!
你聽聽,你聽聽,皇后正稱讚著這位佳麗的屁股大好生養——雖然粗俗了點,但也是為皇家血脈著想,話糙理不糙——多賢惠的皇后啊!哪裡善妒了?哪裡善妒了!
——這是一腔拿到第一手八卦的熱血在沸騰。
你再聽,陛下正在安撫娘娘說她的屁股也不小不要妄自菲薄——雖然這對話有那麼一點怪,但是陛下對皇后的愛護之情溢於言辭之中!哪裡喜新厭舊了?哪裡喜新厭舊了!
吉公公淚流滿面,一股爆棚的正義感油然而生!賭上他皇宮八卦小組長的名譽,他要為陛下與皇后娘娘平反!
就在他被自己的忠君愛國之心深深感動之時,帝后和諧外表下的私密對話仍在繼續。
「你看年輕姑娘多朝氣多青春,比我這個老女人好多了好多了!」不惜將十八歲的自己說成老女人的皇后。
「不怕不怕,女大三,抱金磚。」笑眯眯笑眯眯的皇帝。
「我哪裡大你三歲了!是兩歲!兩歲!」還是難改計較年齡的女人天性啊……面紗底下面容變得扭曲的皇后。
「一樣的一樣的,女大二,抱金塊兒。」笑眯眯笑眯眯的皇帝。
托選妃的福,小拙被迫放棄單方面的冷戰,這麼一看,場中央的那些女人們也稍微不那麼討厭了。
頭頂有黃羅傘遮著陽,身後有宮女執扇搧風,望著那些暴曬在陽光之下的嬌女子們,鳳皇自始至終都是笑眯眯啊笑眯眯。
唔,今天真是陽光明媚,風和日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