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遙茶社稱:有線人親眼所見,昨夜悅來客棧發生一場械鬥,一群蒙面人圍攻一男一女,被圍攻方不敵,千鈞一髮之際一蒙面俠客從天而降,以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氣勢擋在了弱小的男女面前,以一敵百,力退刺客的同時也身負重傷。
知情人士爆料,被圍攻的正是當今皇帝與傳說中最得寵的高女官。
宮中更有消息傳出,陛下受驚過度,今日罷朝,連大臣求見都一一拒了。
當然還有一種非主流的說法是,皇后發現皇上與女官宮外幽會,憤怒之下將皇上囚於玉瑤宮再調教以振妻綱。
鑑於事態嚴重,皇朝號稱比影閣更神秘的部門——有關部門已經介入調查。
「夜巡遇襲?」
「受驚過度??」
「與女官幽會???」
卓西西不可思議的質疑一聲比一聲高,每嚷一句,眾人都不由自主望一眼不遠處的瓜圃。
那位話題的焦點正跟在行動遲緩的老婆身後七手八腳幫倒忙,怎麼看也不像是受驚過度的。群眾有理由懷疑,刺客才是受驚過度的那一方。只是與女官幽會這一點,的確有待商榷,實在是他此刻的模樣太像做了虧心事後百般討好老婆……
「鳳皇,你不用再幫忙了。」
「沒事沒事,我不累。」
「……你還真好意思說。」
清鳴默默將鳳皇的腦袋扳向後方,讓他仔細瞧瞧身後那一大片被他踩得亂七八糟的地。見他一臉無辜,毫無愧意,又嘆了一口氣把他的頭扳回來,「你今天吃錯藥了?就算不用上朝,也不批公文了麼?」
他一本正經道:「朕夜巡遇襲受驚過度,十分需要皇后的關切安撫。」
於是她對他擠出一抹假笑,「本宮今早也遇襲受驚過度,十分需要獨自一個人靜靜。」
他也跟著點頭附和,憂心忡忡:「這些宵小實在是太猖狂了,吾朝治安堪憂啊!」頓了一下,又作驚訝狀,「咦,早上我們在一起,我怎麼沒見有人闖入?」
清鳴瞪著他,這人到底可以不要臉到什麼程度?
她自認臉皮沒他厚,說不過他,只好踹了他一腳,鑽出藤蔓纏繞的瓜圃。
鳳皇揉了揉小腿,這再花拳繡腿打個十來年也是能有點力道的。他是很想躲開,但他一躲,小拙那笨手笨腳的一定會摔。嘖,果然紅顏禍水,看他多久沒讓她爬牆摔跤了?看他放棄了多少樂趣?還不許他從其他地方補回來?那也太霸道了。
笑眯眯地跟了出去,搭上她的肩膀,興致勃勃,「接下來做什麼,餵魚嗎?」
我想丟你去餵魚!
清鳴推了他一下,「這麼多人看著,你矜持點。」
鳳皇聞言回頭,以一號二號為代表的「識時務者為俊傑」黨人立刻就地消失,連一向最愛添亂的卓西西都忙於對付食物無暇分心,現在只剩一個沒眼力價的了。
「小包子,非禮勿視。」
寶寶渾然不受某人威脅目光影響,還順帶指出:「我若是小包子你就是大包子。」
清鳴噗嗤一笑,被身邊的人一瞪,又收住。
「胡說,朕這是面若銀盤,貴不可言之相!」
「哧。」寶寶毫不客氣地咧嘴冷笑。
清鳴收不住爆笑出聲,整個人在鳳皇懷中抖得一發不可收拾。
「笑得很開心?」鳳皇掐著她的肩膀把她從懷中拉出來,雙眼危險地眯了起來。
不眯還好,這一眯整張臉更像包子了,清鳴強忍住笑,直起身正色道:「我們鳳皇才不是包子呢!」
他臉色戒備起來,果然她下一句說道:「這分明是銀盤口牙!銀盤弟弟噗哈哈哈哈……」
笑意再次決堤傾瀉,較之之前更加變本加厲。
在綿延不絕的笑聲中,鳳皇開始反省自己。他最近太善良了?
「藏書閣新得了一部前朝學士整理的古詩集,小拙,你把它背了吧。」
「……」反正有一號在,作弊不愁,繼續哈哈哈哈哈哈!
「一號二號跟十九調個職,最近外頭刺客猖獗,你二人就先跟著朕吧。」
「……」笑不出來了。鳳皇你真卑鄙!
「至於小包子你……收拾收拾東西,連夜出任務去吧。」
清鳴瞬間停止腹誹,皺眉問:「什麼任務?寶寶這麼小就要出任務?危不危險?去哪裡?什麼時候回來?」
鳳皇沒有回答,盯著她突然說了句,「我們生個孩子吧。」
「哎?」
怎麼扯到這兒來了?
「省得你老是為別人家的孩子操心。」
「哎哎?」
這是什麼跟什麼呀!
「如果是我們的孩子的話,或許不至於這麼吃醋。嗯,所以還是合寢好了,而且秋意已濃,暖床是養生第一要務。」
好像低著頭自言自語起來了。
清鳴斜眼望他,唇角微微抽動,「其實你就是想合寢吧?」
鳳皇抬起頭,眨了一下眼,裡面儘是毫不掩飾的慾望。清鳴嚇得往後一退,臉燒了起來,橫了他一眼,「大白天的發什麼春,我、我要去背你說的什麼什麼詩集了。」
說完磕磕絆絆地往屋裡走。
鳳皇一笑,跟了上去,繞在她耳邊,「大白天的不行,那晚上行不行?」
她緊張得摔了出去,他接住她,不懷好意地笑了起來。
全程圍觀、到後半段幾乎被無視的寶寶木木地收回視線,默默搖頭:「世風日下,人心不古,現在的大人都太淫亂了。」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一次兩次的碰釘子根本無法阻擋青春期少年如火山迸發般的熱情,於是一整個上午,廚房裡,香室的小隔間裡,後園子裡,偏廳裡,隨處可見鳳皇孜孜不倦的身影。
終於在午膳時,十九突然出現,在他耳邊說了什麼,他神色凝重地走了。
於是,一號二號也被帶走了,寶寶出任務了,十九隱了,玉瑤宮中只剩清鳴與卓西西。
二人面面相覷,卓西西若有所悟,一下子耷拉著肩膀,「陛下把我哥帶走了我怎麼辦?」
清鳴搖頭,表示不知。
卓西西快哭出來了,「關我什麼事呀陛下為什麼連我都罰?」
清鳴同情地看了她一眼,「唔,這大概是傳說中的連坐。」
她當然不會告訴她,鳳皇看她不爽很久了。
拍了拍她的肩膀,聊表安撫,清鳴扶著沿路的椅子緩緩地往內間走。
大概走了一炷香的時間,終於到了臥室,坐到書桌前,手略過那本古詩集,還是伸向了旁邊書櫃。見到「婚後相處,弄假成真」那一欄,心中一動,抽出了一本書。
巧生春?
名字雖有些古怪,清鳴也沒在意,翻開書看了下去。
玉瑤宮恢復了寧靜,而與此同時,宮外坊市之間卻在喧鬧著玉瑤宮的種種。
悅來客棧作為昨夜的案發之地,此刻是客似雲來,人聲鼎沸。
眾人都在交換著聽來的看來的信息,紛紛揣測著昨晚的刺客以及今日宮中皇后馴夫的情形,當然其中不可忽略的還有那個神秘蒙面俠客的真相。
誰都沒有注意到,一個抱著劍的少年走進了客棧,無聲無息地穿過人群,進了後廂房。
端著水從廚房走出來的女人撞見他,愣了一下,又笑了,「你怎麼來了?」
少年只是點點頭致意,便跟著她進屋。
屋裡有股濃濃的藥味,女人嗆咳了幾聲,少年卻面不改色地走到床邊。
床上那人微弱地睜開眼,見到少年也同那女人一樣,一愣又一笑,「你被聖手趕出來啦?」
少年斂下雙目,撇嘴,「他讓我出來賺錢貼補生計。」
少年的聲音有些粗啞。
正在擰毛巾的女人抬起臉,媚眸靈動,不是雲采采又是誰。她噗嗤一聲笑道:「死老頭又愛吃醋心眼又多,分明是想趕走你,獨佔阿九。哎明月!你做什麼!」
見到床上那人掙紮著要起來,她連忙跑過去扶。
明月撐起身子,讓她擦過臉之後,才轉向少年。
「你來找我,是因為昨晚的事吧?」
少年點頭。「坊間形容那俠客,很像你。」
明月嘀咕了一句,「死小孩又設套讓我鑽。」
雲采采翻了個白眼,「那是你自作孽!誰讓你一聽說自己原來有個弟弟就屁顛屁顛要跑來看,一聽說那什麼什麼公要造反就匿名給你弟弟通風報信。這下可好,讓你那奸詐狡猾的弟弟順藤摸瓜查出你,這幾年小動作頻頻,昨天那一齣戲更是直接指向你,誰知道他又在玩什麼了?」
明月被罵得肩膀一縮,小小聲抗議,「死小孩總不至於要害我的……」
雲采采啐了他一口,「枉你有個五毒公子的名號,爛好人,沒藥救!」
「死小孩是指當今皇帝?」少年冷不防冒出這句。
好歹跟他相處過一段時間,雲采采很快領會了他的意思,大喜道:「你接到刺殺皇帝的任務了?」
少年是劍術天才,雖然年紀輕輕,卻早在兵器譜前五的位置中掙出一席之地。
少年雖不是職業的殺手,但偶爾被趕出來貼補生計的時候也接幾單生意的。
少年的口碑很好,任務從未失敗。
他會易容,且殺人方式每次都不同,導致江湖中人多半以為這是一個組織。
沒有人見過他的真面目,見過他真面目的決計不會以為他是一個殺手,只道是個面如冠玉不苟言笑的少年劍客,將來必是江湖三大公子那樣高貴雅緻的人。
總而言之,雲采采覺得,請到少年來對付坐在龍椅上的那個小屁孩簡直是太他娘的對了!
她一臉期待地望著少年,少年卻搖了搖頭。
「不是皇帝,是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