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金璐

  消息很快傳開,像長了腿的人參精,高二三班的金璐因為考試作弊吃藥自殺了。就算是金璐安然回來,以她的心理承受能力,恐怕也熬不下去吧。

  好的消息在第二天傳來,金璐安然無事。聽說她吃的只是三十多片的炎可寧,一種消炎藥,在醫院洗了胃,並沒有太大的事。可是她依然沒有來上學,說是在家靜養兩天。

  宋老師鬆了一口氣,自己的學生萬一出了什麼事,自己也難則其咎。立刻在自習時間召開了班會,並沒直接說是怎麼回事,只是從班會的題目上誰都可以看出問題。

  珍惜生命,熱愛健康。

  宋老師照例慷慨激昂了一番:「同學們,生命只有一次,每個人都要珍惜,浪費生命要不得,放棄生命更是不可取(以下省略兩千字)……好了,我就說到這,現在大家發表一下意見。」

  班小花的手高高舉起。

  「我想給大家背一首大家都很熟悉的詩——假如生活欺騙了你。

  假如生活欺騙了你,

  不要憂鬱,也不要憤慨!

  不順心時暫且克制自己,

  相信吧,快樂之日就會到來。

  我們的心兒憧憬著未來,

  現今總是令人悲哀:

  一切都是暫時的,轉瞬既逝,

  而那逝去的將變為可愛。

  最後我想說一句,生命是一種信仰!」

  班小花是個不愛出風頭的人,從來沒有在班級裡一口氣說過這麼話,教室裡靜極了,一時間沒有人說話。

  突然爆發了一陣熱烈的掌聲,班小花的眼眶濕潤了。

  邱磊也站了起來:「我建議,金璐回來,大家誰也不要提這件事,就當做什麼也沒發生。要是外班的有敢提的,我——」

  宋老師打斷了他的話,這混小子接下來不知道要說什麼呢,他這樣直接說出金璐的名字,就等於把這個眾人皆知的秘密吧擺上檯面來。

  大家多少都有點感觸,居然討論得異常熱烈,一場關於生命和年輕的話題就此展開。

  下午的時候,各科成績陸續出來了。大家紛紛抱怨老師也太愛崗敬業,一面囑託課代表把自己的成績抄回來。自習課上一會,就有數學課代表抱回一摞卷子,立刻有人激動上前:「我幫你發!」

  王梓接到一份卷子,一看姓名,遞給班小花:「同桌,你的。」他又看了一眼,突然瞪大了雙眼:「138!同桌你吃什麼仙丹了?」

  班小花接過卷子,到底後面幾個問答錯了,拿起筆重新計算一遍,搓搓手露出笑容:「這次該對了吧,不過最後一問還是不會啊。」

  王梓一臉不可思議,甚至忘了趴下接著睡覺。

  很快,各科卷子都發了下來。英語139,語文120,就差綜合了。

  班小花嘴裡不說,心裡是極高興的,付出還是有回報的!她把一科科卷子整理好,錯的改清楚,甚至把錯的原因也用紅筆標在旁邊。最後一科成績沒下來,多少有點忐忑。

  臨近放學的時候,最後一科三位老師批完,合出了總分,班小花接過卷子,居然有點緊張。她定睛一看,243,終於塵埃落定了!沒想到這麼多年後她居然還會因為成績而患得患失。

  綜合卷細細一看,還是物理扣得多,這門功課還真是她的剋星!

  王梓在一旁看得傻眼,抬起頭突然滿眼小星星,語氣中帶著討好:「同桌,會請我吃好吃的吧?」

  班小花點點頭:「那還用說,說吧,吃什麼?」

  王梓突然來了精神頭:「也快放假了,乾脆哪天去我家做點好吃的吧,外面的東西都不好吃。再叫兩個人,不過你得給我做菜吃。」

  班小花一口答應:「好啊,叫誰啊?」

  王梓雖然女生緣頗好,但是天性懶散又不愛說話,倒真沒幾個男生朋友。他想了一想說:「叫上沈笑笑吧,你再叫一個——宋亞妮就免了。」

  所有成績一下來,立刻有人免費為大家計算成績排名次,大家都撿著成績好的問成績,倒是沒人問班小花。

  焦陽過來看班小花的卷子,笑得溫暖:「不錯。」

  第二天班小花一去學校就感到道道目光向她射來,有嫉妒的有懷疑的夾著甜酸苦辣。

  「同桌,你考了第三名你知道麼?640分啊!」王梓一副諂媚的表情一邊看著班小花的飯兜。

  班小花撲哧一笑掏出一隻雞蛋:「別人不都說你是憂鬱王子麼?我怎麼沒看出你憂鬱來呢?」

  王梓嘆了口氣:「人在餓肚子的時候總是很憂鬱的。」一邊手腳麻利地剝開雞蛋,塞在嘴裡。

  第三名的確是個不錯的成績,第一名是焦陽第二名是李萌。

  班小花突然心裡滿滿的,為自己的目標去努力,去拚搏,用年輕的生命去翱翔,多久沒有這種感動和充實了呢?

  她轉頭恰巧撞上了焦陽的,兩人相視而笑,帶著種默契。焦陽無憂無慮的笑容,露出閃閃發光的牙套,簡單,快樂。

  班小花白淨小巧的面孔,未長成的身段,眼神裡帶著種清澈的堅定,清新,堅強。

  年輕本來就是一件美好的事情。

  班小花的眼神突然定格在門口,一個蒼白的女孩,猶豫良久,握緊拳頭進了教室,匆匆奔回自己的位子,撞倒了前一桌上的水瓶。在自己位子上坐穩了,才低下頭,好像得到了一絲安全的保障。

  教室裡的目光從班小花身上移開,又聚焦在金璐身上。

  金璐的頭低得更低了,汗幾乎要淌下。

  她覺得自己被道道灼熱的目光注視,幾乎要壓得抬不起頭來。那灼熱快將她烤化,恍惚中她又想起那件令她終身悔恨的事來。

  考場上,她的汗滑的幾乎握不住筆,心跳的如敲鼓一般。

  最後那道大題她是做過的,只是記不得怎麼做才好,她甚至記得那道題的具體位置,只要輕輕一翻就可以找到。還有不到十分鐘的時間了,那桌堂裡忘記放到前面的練習冊像毒藥一般誘惑她。二十分,有了這二十分,她就可以提高五個名次左右。她不敢往下想,要是這次分數降了,老媽又要一貫地嘆氣而不出聲,老爸又要說:「女孩就是腦子笨,當初學文就好了。」她想到這,手顫微微地伸向了課桌裡。

  猛然間有人拍向她肩頭,她心一沉,什麼都完了……

  她賭掉了她的名聲,成績,一切的一切,她一抬頭,天上居然有個黑色的太陽。

  她渾渾噩噩回了家,抖得像篩糠,不知道怎樣才好,覺得人生完全沒了希望,一心想消失。學是上不得了,別人怎麼看她?作弊!也不能等爸媽回來,光是失望加責備的眼神,她已經承受不了。她打開櫃子,拿出一瓶藥也不管是什麼就往嘴裡送。也不知道吃了多少片,嗓子裡全是苦的……

  洗胃的感覺非常糟糕,洗過一次,她再不想選擇這種方式結束生命了。再後來吃什麼到嘴裡幾乎都是苦的。意外的是爸媽居然絕口不提這事,甚至沒說讓她回去上課。

  只呆了一天,就實在呆不住了,心裡惦記著這一回又落下不少功課,沉吟著《蘇州大學》該順著往下做吧?於是主動說:「我要去上學。」

  到了學校又怎麼也不敢踏進去,只覺得前前後後的人眼珠子都在她臉上打轉,好像聽說了她自殺未遂——

  好不容易進了班級,那種強烈的壓迫感又來了,她想奪門而出,又害怕再次成為目光的焦點。目光,那種刻意為之的無意撞碰簡直可以殺死她!

  猶豫的時候,焦陽過來收作業:「交數學作業。」

  她慌張不已:「沒做,我前兩天沒來——」

  焦陽皺了眉頭:「那可不好辦,宋老師的脾氣你是知道的。這樣我借你一本抄抄,二十分鐘後還給我——」

  焦陽看著金璐慌張地像隻兔子,去努力抄作業,咧開嘴笑了。這樣應該暫時忘了吧,用一件瑣事壓迫另一件。人一忙起來什麼都會忘了。

  王梓吃完雞蛋,有些傷感,雙眼憂鬱得好像水洗過天空裡最後一點碎藍。

  「還有八天就放假了吧?倒時候就能吃好吃的了吧?」

  誰知道後來這一次「吃好吃的」居然把王梓整個陷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