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8 章
小王子話劇

  班小花坐在靠窗的位置,咖啡廳裡放的是班小花最喜歡的David Bource的歌,她看著窗外的落葉飄飄,要不是林瀟瀟的身影出現,她幾乎要像貓似的蜷縮在籐椅上,眯著眼度過這個秋日溫暖的下午了。

  林瀟瀟穿著格子呢大衣,精緻的小皮靴,圍巾裡裹著的一張小臉上卻帶著惆悵。

  她坐下來,怔怔地帶著點頹然:「他一個月沒聯繫我了。」

  班小花一時不知如何接口。

  「上次他回去,發了封長長的電郵給我,說了對不起,說了這麼多冠冕堂皇的理由,我覺得都不是原因,我想知道原因,所以我來找你。」

  林瀟瀟的眼神哀傷而銳利,盯著班小花。

  「你不會認為和我有關吧?」

  林瀟瀟咬住下唇:「他回來只見了你和焦陽。」

  依著林瀟瀟的性格,能來找她,能說出這樣一番話其實不容易吧,不過她也不知道王梓這傢伙究竟打的什麼鬼主意。

  「這事和我沒關係,你們兩個的事,你應該最清楚。」

  林瀟瀟突然爆發了:「班小花你向來就是這樣自私自利,別人去努力去爭去搶的事,你憑什麼不費吹灰之力就輕輕鬆鬆得到?女生風采大賽我練了多少次,贏了又怎麼樣,你根本沒把名次放在眼裡!我為王梓費了多少心思,和他在一起那麼小心翼翼,卻從來沒見過他和你開玩笑時的臉上的輕鬆!上學時候就是這樣,現在還是!一年多沒見,我寫了多少封電郵,打了多少個電話,你什麼都沒做,一見面還是那麼親密,就像從前一樣!班小花你知不知道,我討厭你,討厭你和王梓一起分水果,討厭你們上自習偷偷聊天,討厭他衝你笑說同桌給我拿點紙巾,同桌借我只筆!」她盯住了班小花的眼睛:「我認識了他那麼多年,你,憑什麼?」

  班小花不怒反笑,公主就是公主,如此顛倒黑白混淆視聽。她也沒客氣:「你怎麼知道我沒努力?努力過了,沒拿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就該痛哭流涕?你付出多少那是你自己的事情,說句直白的話別人不一定要領情。

  我和王梓能夠相處輕鬆是因為我把他當朋友,心裡坦然。儘管我們之間沒什麼,我還是想說,感情這東西沒有先來後到,不是你先認識了他,他同你的情分就一定要比別人多些。有些人可能就在一起一個星期,彼此留下的回憶卻終生難忘!出了事情你應該在你們那裡找問題,而不是在這咄咄逼人地問我!瀟瀟我說的可能直白了些,但是我認為有些事你應該重新想想。」

  林瀟瀟的臉因著憤怒而泛紅,呼吸緊促,握緊了拳頭,卻什麼都說不出。過了一會,她木著一張臉,低下頭喝了一口咖啡,嘴角留了些汁液,卻渾然不覺。

  公主平時最注意自己的形象,若不是傷心透了,哪會在自己的「情敵」面前如此委頓?

  「我從十幾歲的時候就開始喜歡他,那時候的他一點也不帥,整個人就像是小土豆,可我就是喜歡。高中時他成了每個人心裡的王子,對我來說,他還是一樣,看見別人的好吃的會毫無心機地微笑,一點點小快樂就那麼容易滿足。我怕傷害,怕被拒絕,所以先拒絕了他。就在旁邊看著也好,看他每天上課睡不醒的模樣,看他下課就懶懶地在走廊裡晃。我知道他心裡有個人,我又不是傻子,我知道的,只是我不知道是誰。是誰在我眼前不動聲色地偷走他?班小花你告訴我。」

  「秋天了呢,林瀟瀟咱們都在北京,沒事的時候聚聚吧。」班小花望著窗外轉移了話題。

  「你不想說就算了,我走了,放心,你不告訴我我也會知道的。」

  「等一下!」林瀟瀟愣愣地看著班小花用紙巾輕輕擦了擦她嘴角,然後對著她笑:「有空一起出來。」

  不知怎麼回事,林瀟瀟心裡突然相信了班小花的話,一直以來她錯把班小花當假想敵了。

  班小花回去就給沈笑笑打了個電話:「最近有沒有和他聯絡?」

  電話那頭頓了一下:「沒有,我從來就沒和他聯繫過。」

  「他和林瀟瀟好像分手了,笑笑,你可以沒有負擔地去做你想做的事了。」

  「都是小時候的事兒了,也許他早忘了,有沒有林瀟瀟都是一樣的。最近的我挺充實的,課挺多,上得也習慣了。」

  沈笑笑不願再說,她也不再提了,再好的朋友也需要有空間,畢竟感情是別人的,她只是由衷地希望笑笑她能夠幸福。

  只是不知道王梓這小子怎麼想的,難不成真看上什麼外國小美妞了?

  正如她預料的那樣,林瀟瀟沒約過她,卻也沒再質問她些什麼。羅馬不是一天建成的,公主的性格也不是一天兩天能改變的,哪怕是為了她的王子。

  快到聖誕節的時候,大家又開始忙碌了,身為學習西方語言的學生,這個節日自然熱鬧非凡,一場盛大的聖誕舞會即將舉行。英語,法語,德語,西班牙語等各系都要出一個話劇。班長老吳這時又想起了學委班小花,急忙分配給她這項任務,然後就甩手了。

  班小花在班裡宣傳了一下,請同學自願報名,大學裡每個班總有幾個積極的同學,加上沈玖的大力幫忙,一支五人小分隊正式成立。

  還有一個星期就是聖誕晚會,大家商量好每天下午沒課的時候一起排練。

  第一天商量劇本時就有人問:「班長怎麼不來?」

  班小花說:「他生病了。」

  立刻有人撇嘴:「他生什麼病,我剛才還看見他自習室拚命學呢。」

  臨近考期,大家都是第一次接觸大學考試,又聽說掛科了補考重修費用很高,多少都有些忐忑,再加上獎學金的刺激,不少人已經提前開始複習了。

  沈玖忙說:「像小花這樣平時學的好的怎麼都不怕,咱們先把這件事忙完,過後讓小花幫大家找找重點,我就不信考不過老吳!」

  班小花笑了:「哪有什麼重點,無非是學的那點語法,動詞變位,代詞的用法之類。這樣吧,不敢說畫重點,我到時候整理一份筆記給大家參考參考,咱們先想想排什麼節目。要求是帶有童話色彩,聽說英語系準備的是辛德瑞拉,西班牙語系是堂吉河德。」

  一個女生提議:「要不,咱們就小王子吧,大家都看過,溫馨美好。」

  大家紛紛同意,另一名女生還說她有小王子的話劇碟可以拿來參考一下。就這樣,內容就這樣定了下來。

  接著就是分配角色,十五分鐘的內容演不了太多東西,只能挑選裡面幾個經典的場景。一名長相英氣的女生反串小王子,另外兩名分別演狐狸和玫瑰花,沈玖負責演飛行員。班小花則負責開場時的旁白和人物介紹。

  她心裡暗暗鬆了口氣,她實在不善表演,這樣正好。

  從圖書館借來了法文版小王子,商量場景,分配台詞,大家忙得不亦樂乎。聽說英語系的灰姑娘要搞一個現代版本,加入許多流行元素。班小花她們也在商量要不要加一些搞笑的元素,使現場氣氛更佳。熱烈討論一番後,大家還是決定向經典致敬,採用原汁原味的台詞,利用情節的巧妙編排,精湛的演技和精美的道具來吸引觀眾。

  班小花的台詞最少,背了幾次也就過關了,剩下的時間都在為大家服務。大家排練的時候,她跑去給大家買奶茶,利用為數不多的班費準備最佳效果的道具。其實她很喜歡這樣幕後的工作,瑣碎而又細緻。

  她決定製作三場背景,一場是初遇小王子時的撒哈拉沙漠;一場是小王子的那個長著猴面包樹,驕傲的花兒的小小星球;還有一場是蘋果樹下的草叢裡,小王子遇上了小狐狸。

  在別人都在自習室拚命的時候,沈玖陪她去批發市場買布料。班小花心裡其實是非常感動的,沈玖的快樂來得那麼簡單,性格又那麼直來直去,對她喜歡的人可以全心全意地對待,不計回報。開學以來她幫大家的忙是最多的,還帶著股子調皮勁兒。宋岳一回來,亂糟糟的桌子被整理的一乾二淨,她調皮地眨著眼睛,叫她拉開左邊的抽屜,宋岳的襪子一雙雙被她疊成蘿蔔狀。

  姜子婷沒有袋子裝東西,她就坐在床上鼓搗了一下午,晚上拎出一隻隻每己糊的搞笑紙兜子。誰有了麻煩事不願意獨自解決的,只要一呼喚沈玖,二話不說她就會陪你,並且總是能在解決人的麻煩中給自己找到樂趣。她們叫她神奇的玖玖,換燈泡,寫作文,做手工,代寫論文,修電器,只要她想幫你,就像小叮噹一樣什麼都會做。

  她們貨比三家,討價還價,買了做背景的白布,顏料等必需品,帶來的班費立刻花了個乾淨。沈玖又看中了幾款布料,想買一點給玫瑰花做裝飾,還想用毛線做一個毛茸茸的狐狸尾巴,算一算幾樣東西加起來要五十多塊錢。班小花遲疑了:「老吳出來的時候再三叮囑我別花超了,買了這些回去他肯定不同意。」

  沈玖乾脆說:「我看這些都需要,我會做,回去保證效果好。老吳不給報我自己掏,反正挺有意思的。」沈玖就是這樣的人,決定了的事就倔得厲害,十匹馬都拉不回來。她不是班幹,也不是愛出風頭的人,一是為了幫班小花,二是她覺得非常有趣。所以寧肯自己花錢,然後一針一線地去做,也要買下這些東西。

  班小花也下了決心:「那就買下來,既然決定好好演就做好點,不過這錢你別和我搶,我來出。」

  兩人爭執了半天,最後決定班小花花錢然後沈玖請她吃變態辣翅。回去的路上沈玖特別開心:「以後這個狐狸尾巴可以掛在宋岳床頭,我一看見她就想起列那狐,配她正好。玫瑰花到時候貼在你那,你是小花啊!今天真開心!」

  和沈玖在一起真好,什麼事都能讓她笑嘻嘻的。

  「對了,你和邱磊聯繫了麼?」

  「聯繫著呢,放心我看中他了,他就逃不掉的!」

  班小花不禁微笑。

  回去以後,兩個人就開工了,沈玖手巧得很,計畫一番,就開始行動。她想在那個演玫瑰的演員胸前掛大大小小的玫瑰花蕾,襯著點點綠葉,再做幾個玫瑰卡子別在頭上。一朵朵玫瑰做出來最後再用黑絲線連在一起。說來容易,一朵朵玫瑰花動手做時還是非常麻煩的。

  班小花則把白布鋪開,佔據了整個寢室,然後一幅幅開始畫。她從未試過在這麼大的布上作畫,怕萬一畫壞了,事先用鉛筆勾了個底。每天跪在畫布上,畫上一會就全身痠痛。她想起文藝復興時期那些為信仰而做壁畫的不朽藝術家們,仰著頭往往一幅畫一畫就是多少年。

  還有三天就是聖誕晚會了,班小花和沈玖都使出全身力氣。沈玖的作品最先結束,她美滋滋地在姜子婷和沈玖身上試驗了好幾次,玫瑰,造型的確驚豔,狐狸的尾巴加上自制的狐狸面具也絕對能吸引眾人眼球。小花的畫稍微慢點,在最後一個晚上熬了個夜也大功告成。班小花和沈玖在寢室熱烈相擁,終於完成了,有了這些道具一定能使她們的話劇更精彩!

  姜子婷和宋岳也高興極了,宋岳笑得像個孩子,呼朋引伴地過來欣賞,語氣驕傲:「這是我們寢才女班小花畫的,怎麼樣,漂亮吧!」。

  姜子婷微微有些疑慮:「別的班不會抄襲我們的點子吧?」

  宋岳繼續爽朗大笑:「明天就開始比賽了,抄襲也來不及了啊。」

  大家最後對一遍詞,信心百倍地準備明天的演出了。

  西語院的這場晚會引起了巨大反響,節目精彩,男女主持人更是校花校草級別的人物,演出完畢還有盛大的舞會,因為容納不下全校學生,西語院每人發兩張入場券,可以攜帶一名同伴入場。一時間BBS上炒得熱火朝天,十個帖子有九個是在討論西語院的聖誕之夜。

  女生更是整日計畫聖誕之夜穿什麼才好,宋岳和姜子婷去了商場血拼,姜子婷買了一套針織連衣裙配流蘇短靴。姜子婷則狠狠心買了件當年最流行的兔毛坎肩加短裙。買完之後,兩人口袋空空,宋岳更是連寒假回家的火車票錢都沒了。管他呢,一年就這麼一次。

  就在大家上完最後一節課,回寢室取道具準備去禮堂的時候。悲劇發生了,班小花她們這一天是八點鐘的課,一天沒回寢室。而宋岳她們則是十點的課,宋岳洗了件絨衣,怕丟晾在了寢室裡,又沒拿個盆接著。班小花的最後一幅畫水彩沒乾透,鋪在寢室地上晾著,正好全淌在畫上了,右上角全部模糊不清了。

  班小花頭嗡地一聲,心疼不已。最後一幅小王子的星球是她的得意之作,寢室11點熄燈,昨天拖到走廊裡畫到兩點鐘才完成,脖子到現在還是僵的,現在就這樣毀了。

  宋岳後悔得不得了,在寢室直打轉:「我擰乾了的,不知道它還會淌水,小花,你別生氣了。」

  怎麼能不生氣,雖然知道宋岳這人就是沒心沒肺的,可是心裡還是發堵。班小花語氣中就帶了一些埋怨:「你不知道絨衣吃水麼?畫就在地上放著呢。」

  宋岳一臉誠懇:「小花對不起,真的,要不我幫你畫畫?」

  宋岳如此誠懇,班小花也不好生氣了,安慰了她幾句。時間已然來不及了,班小花補了幾筆,色彩畫得鮮豔些,也只能這樣了。

  沈玖安慰她:「沒事,也挺好的。正好體現的夢幻色彩,像是小王子夢境中影影綽綽的星球。」

  「也挺好的」是沈玖的口頭禪,不管遇到多麼倒霉的事,她都能笑得出來。

  「嗯。」班小花也微微露出點笑意。

  宋岳的歉疚很快消失得乾乾淨淨,又開始試穿衣服了,反覆地問大家好不好看。大家齊聲讚美好看,她就得意非凡地在寢室裡走起了模特步。步伐誇張搞笑,大家都跟著笑。她沿著畫邊緣空著地方走,班小花剛覺得不妙正想勸阻,宋岳突然又發揮了她摔跤的本領,結結實實地一跤摔在地上。大家又好氣又好笑連忙扶她起來,她自己也哈哈大笑,像是演了場喜劇。

  誰知道起身一看班小花的佈景上又添了一個巨大的鞋印。宋岳帶著笑趕緊道歉:「哎呀,我真沒想到。」

  班小花終於火了:「宋岳你也太沒心沒肺了吧,你平時碰掉了這個,撞翻了那個,大家都當你可愛一笑了之,可開玩笑總有的限度,你沒必要拿我的畫譁眾取寵吧!」

  寢室裡靜極了,宋岳突然五官都擰在了一起,眼淚突然衝了出來,神情委屈得像個孩子。她嘴唇顫抖了幾下,還是什麼都沒說出來轉身跑出了寢室。

  這是寢室第一次正面吵架,大家都愣了,誰能想到親如一家的寢室這麼快就吵起來了。姜子婷轉身追出了寢室,沈玖則連聲勸班小花。

  其實她剛一說完就後悔了,沒想到寢室裡的第一次吵架居然是她引起的。她慢慢把畫捲好,心裡難過極了,親如姐妹的關係就這樣破裂了。還什麼聖誕之夜,小王子話劇,現在她是什麼心情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