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9 章
肖姨

  宋岳被姜子婷吼得說不出話來,嘴角抽動幾下,滿心委屈,乾脆一跺腳跑出門去。

  姜子婷硬是沒追,嘴角邊掛著冷笑:「吵架這回事大家都是同情弱者,誰哭誰有理,不是麼?」

  這話一出口,班小化和沈玖都默然了。論事的確是宋岳不對,可是現在看起來的確也是宋岳挨了欺負,其實友情和愛情都有相似的地方,弱者總是比較令人憐惜。

  姜子婷開始收拾櫃子,寢室裡一片寂靜。

  要是換做別人當宋岳沒心沒肺也就算了,姜子婷可是有主意的很,她決對不會主動去哄宋岳,難道真的沒有完美的寢室關係?

  班小花到走廊裡撥通了宋岳的電話:「在哪呢?我們去逛街啊?」

  誰知宋岳卻答:「我和譚穆在外面呢,沒事我心情好多了,我們去什剎海轉轉,你們放心吧。」

  班小花再三叮囑:「有事打給我,我晚上去接你。」

  宋岳放下電話,怔怔地望向窗外。

  譚穆從來沒有見過她哭,她一向是笑容明媚的女孩,現在的一張巴掌臉越發顯小,滿臉的委屈就像是被人欺負了的小丫頭。

  就像那天在網球場見到她被人吃豆腐一樣,他突然升起一股保護欲。他輕柔地幫她抹去了臉上的淚水,她一臉不可思議地抬起頭……

  那天宋岳興高采烈地回來,眉梢眼角皆是喜氣。

  班小花打趣她:「天上掉金無寶了?」

  宋岳脫下高跟鞋用力一甩:「我最喜歡的衣服終於大減價啦!」

  班小花和沈玖立刻圍了上去,卻張口結舌地不知道問什麼才好,姜子婷則坐在椅子上,並沒有回頭。

  311寢室裡傳了一陣朗聲大笑,引得「二人」們也過來問東問西,宋岳心願終於達成,也不隱晦,大方盤脫出整個經過,大家都紛紛慶賀。

  八卦總是傳得特別快,尤其是像譚穆這樣風頭正健的人物。模樣英俊不凡,扮王子就活脫是王子。不僅是德語系的高材生,更兼流利的法語英語西班牙語。多少女生心目中的白馬王子怎麼就從了傻大姐似的宋岳呢?

  第二天宋岳歡歡喜喜地去譚穆樓下等,誰知他十分鐘後才下來,神情裡有點不耐。

  宋岳撅起嘴巴:「你一個男生還需要梳洗打扮麼?怎麼讓我等這麼久?」

  譚穆表情有些冷清,站得離她稍遠:「怎麼咱們兩個的事所有人都知道了?」

  宋岳一想起自己昨天的張揚,有點心虛,眉眼低順了些:「告訴了幾個朋友,你也知道女生有多八卦- -」

  譚穆見她有些楚楚可憐的模樣,又想到兩個人才在一起,語氣也和緩了些:「你也知道我不喜歡別人講我的私事,咱們兩個剛開始,慢慢來吧。」

  宋岳急忙答應,臉上又現了些光彩。

  兩個人一起去食堂,宋岳內心渴想譚穆牽她手,譚穆卻雙手插在口袋,始終和她保持一定距離。

  到了食堂,宋岳讓譚穆先坐下佔位置,自己跑去一趟趟買東西,在人群中擠來擠去,還不忘回頭朝譚穆微笑:「就快好了。」

  譚穆等得有些無聊,乾脆拿出手機翻看。

  宋岳排在長龍裡轉過頭去看譚穆,他正低著頭,陽光正好暖暖地照進來,譚穆的臉上籠了一層陽光,墨潭似的一雙眼,真是英俊。她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眼,望她的時候深深地望進她眼底,她去看不透那口深潭,只覺得有無窮的磁力,引著她甘心陷進去……

  她一分神,手上的豆漿一歪,落在地上,豆白色的一灘,濺起點點汁液。所有人都看向她,她一時也慌了,雙手沾滿豆漿,狼狽不堪,連連向前後左右道歉。

  前面的男生轉過頭來,遞給她一張面巾紙,看了她一眼,眼神裡似有嘲弄。

  宋岳愣了,怎麼王平無處不在!

  宋岳看見他的眼神就氣不打一處來,鑑於實在狼狽還是接了王平的紙巾,擦乾手掌,依然黏黏的讓人發悶。

  隊伍已經排到王平,他乾脆買了兩屜包子,遞給宋岳一層,用只有他們兩個才能聽見的聲音嘲笑她:「真不容易啊,終於轉正了。」而後嘴角一牽,像是在笑,不等她回答,轉身不留情面地大步離去。

  宋岳惱急了,每次遇見他準沒好事!悻悻地把包子端回來,譚穆還在翻看手機,完全沒注意到她的狼狽。

  「吃吧。」她的聲音裡有點悶。

  譚穆「唔」了一聲,放下手機。

  不過,他連吃東西的樣子都這麼帥氣……她漸漸忘記了剛才王平帶給她的不快。

  王平看見她又開始手舞足蹈地給譚穆講笑話,嘆了口氣,問管理員借來拖布,把宋岳剛才灑的豆漿擦乾。

  宋現匆忙去上西方文明,這門課是西語院的選修課,各系一起上。西語院少有這種一百多人一起上的大課,各專業湊在一起格外熱鬧。她本想著理所當然應當該和譚穆坐在一起,誰知一到班級早有幾名女生招呼譚穆:「早幫你佔好位子了。」

  「我天天和她們坐在一起的,我去了。」譚穆留給她一個背景。

  宋岳頓時有些沮喪,已經有人挑釁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班小花立刻招呼宋岳:「來來,第一排。第一排聽課效果好。」

  她今早走時明明同班小花她們講好去找譚穆,還說不用幫她佔位置了,現在倒有些灰頭土臉的。

  餘下那一個位置是擇著姜子婷的,她略一遲疑,姜子婷刻說:「沈玖咱們坐一起吧,我好抄你的筆記。」起立同班小花換了位置。

  教西方文明的女老師很年輕 ,極其適合在新東方講課,平均五句話一個包袱,大家笑得東倒西歪,課堂氣氛極其活躍。開玩笑習慣了大家也放鬆了,所以當這位老師自誇「像我這麼苗條」的時候,第一排的宋岳鬼使神差地開了口:「沒看出來。」

  過了一會兒老師點名回答問題,點到了宋岳時她上下打量她一番,然後慢條斯理地說了一句話:「你就是宋岳啊,沒比我瘦多少啊,大熱天你怎麼穿棉褲了呢?」

  大家笑成一團,宋岳臉小身長,偏偏大腿有些粗壯,所以明明弱不禁風看起來卻有些強壯。按311的話來說是白擔了個虛胖的名兒。這位老師目光犀利,竟然一眼看了出來。

  宋岳在大家的笑聲裡有些不自在,轉頭望向譚穆,他雖然沒笑,卻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兒,低頭翻書。宋岳心情差到了極點。

  臨下課譚穆給宋岳發了個短信:「我和幾個哥們約好了一起打球,先走了。」

  宋岳苦著一張臉:「一會咱們一起吃吧。」、

  班小花說:「我表姨今天過來,我得去接待一下。」

  宋岳有些詫異:「怎麼沒聽你提過表姨?」

  「連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這麼個表姨。」

  昨天小花媽媽特意給她打了個電話,說是有個表妹從美國回來,特意叮囑班小花要好好接持。她就想不通了,美國回來的表妹自然是見過大世面的,何用她這個大一新生接待呢?

  站在校門口,班小花的電話響起。

  「班小花麼?我是肖姨。」聲音親切得好像同你認識了多年,「我在路上了,馬上就到。」

  「我穿白色T恤,藍色牛仔褲。」

  肖姨笑了:「我認得出你的,三分鐘後見。」聲音中自有一番篤定。

  不多不少三分鐘,一輛出租車停下,一個中年女子徐徐而下,眼神含笑直直望進班小花眼裡。

  這就是肖姨了!

  是小花媽那一輩的人怎麼也將近四十了吧,肖姨卻顯得極為年輕,精心保養的皮膚緊致白皙,妝容恰到好處,上了年紀的女人最怕不服老,專挑豔色挑戰,又怕一味灰頭土臉,越顯老態。肖姨顯然是此中行家,一身歐美范休閒打扮,反而更顯神采奕奕。

  「都長這麼大了,你小時候我抱過你的,記不記得?」

  班小花心想這我哪記得住呀,還是微笑著點頭。

  「我和你媽媽是從小一起長大的表姐妹,兩家一直走得很近,後來我出了國,你才不認得我了。這次回北京正好過來看看你,想不到當年的小丫頭已經這麼漂亮了!」肖姨含笑捏了捏她面孔。

  似乎從她一出現,兩人就直接跳過陌生的階段,肖姨說話的口吻,親切自然的態度都讓班小花立刻喜歡上了她。

  肖姨住進了一間大酒店,落地穿外就是宏偉 的長安街,舒適的大理石浴室,附贈的二百元一位的早餐立刻讓班小花覺得有些奢侈了。肖姨像是讀出她的心思:「我想著學校離得有點遠,今晚正好想和你聊聊,二個人住正好。」

  班小花向來不喜麻煩別人,只是肖姨偏偏有種讓她想親近的慾望,也就答應留下來。

  吃過飯,肖姨給班小化要了藍莓起士蛋糕,給自己則要了一瓶Hautbrion,頗有些閨蜜談心的架勢了。

  「身為女人將來吃得苦一定比男人多,所以要適當地放任自己比如完全不考慮卡路里攝入量,夜裡盡情吃蛋糕,再比如深夜裡喝點酒。」

  吃蛋糕的自然是小女孩班小花,喝葡萄酒的則是肖姨。

  美麗的女人喝起酒來也格外風情萬種,所謂風情實在是種天賦,如絲的眉眼,皮膚一樣順滑的絲質睡衣,隨意曲捲的塗著丹蔻的腳趾,豔而不媚,班小花暗暗驚嘆肖姨的美貌。

  「我和Mike沒孩子,這也許是我一生的一樁憾事,小花,我一看見你就格外親切,恨不得你是我的孩子才好,很多話就不自覺地想同你講。」

  肖姨問的很細,家裡的情況,父母身體怎麼樣,從小學一路如何唸到大學。

  若是一般人問這些,只怕會覺得突兀,肖姨問來卻像是最自然不過的閒話家常。

  班小花一一作答,生活中若干苦澀全以喜樂語氣婉婉道來,肖姨晃著高腳杯,靜靜地聽,並不打斷。

  許久才長嘆一聲:「我和表姐少時一起玩耍,分別後命運如此不同,卻是各有各的苦。」然後緊緊攥住班小花手掌:「小花你若是願意,跟我回國吧。」

  這已經是這段時間第二次有人提出帶她出國了,班小花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