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小花猜的沒錯,岳靈帆的確是看上了焦陽。從進實驗班的第一天起她就發現這個看起來沉默的小師哥格外有意思。實驗室裡的所有的儀器除了老闆外只有他一個人清楚怎麼使用。幾個博士師兄也時不時地和他討論自己實驗裡的問題。那天她看見他調光路,專注的眼神一派晴朗寧靜,只有內心真正純淨溫和的人才會有這種眼神。岳靈帆當即下定決心要把這個小師哥歸為己有。她才不管他有沒有女朋友或是喜歡的人,男未婚女未嫁,只要她喜歡,全都做不得數。
她甚至開始盤算,小師哥大一就有了自己的實驗,自己強理論而弱實踐,正愁這條路不好走,若是同小師哥在一起,別的不說,實驗帶帶她,幫她署個名,畢業就不成問題了。
岳靈帆下定決心就開始行動,首先是混熟。在實驗方面多請教他問題,然後等他解決了再扇著長長的睫毛說:「師哥好厲害呀,今後可真得和你多學學!」是男人就吃這一套,誰不喜歡來自異性的讚美接下來是搞到他的手機QQ等聯繫方式,迅速融入他生活中。
焦陽的反應在她意料之中,理科生特有的一根筋,不疑有他,幫忙的事很熱心,閒聊則顯得不感興趣。她也不洩氣,若是一拍即合,自己反倒沒趣了。
今天的事卻讓她有點意外,這個木頭一樣的小師哥原來也有柔情似水的一面,望向台上寵溺的眼神讓她心裡格外不舒服,原來他不是不會愛,只是不愛她。再往台上看,那個女孩漂亮是漂亮,卻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大美女。那女孩清新自然,她活力四散,氣質不同,樣貌她倒是有自信可以拚一拚。這樣一來,原本對焦陽的六分心思立刻被刺激成了十分。有人競爭,也自然物以稀為貴了。
岳靈帆琢磨著改變了策略,她乾脆直接向班小花宣戰,最好班小花醋意大發,她再委委屈屈澄清一番,焦陽自然和班小花生出些嫌隙。
誰知班小花對焦陽是放心的,就算是有人惦記,她也不以為意,高高興興地同室友一起吃飯去了。吃到快結束,焦陽才來,可能是走得急了,微微有些汗意。姜子婷不依不饒地要他喝一杯,焦陽一飲而盡,眼裡亮晶晶,全程聽著幾個女孩子講著寢室裡的笑話,聽得津津有味。
班小花去付賬的時候,才知道焦陽已經付過了。姜子婷推推班小花:「你家焦陽真不錯,對你也好,你要看緊一些,那個什麼小師妹我看著就不像好東西。」
班小花應了一聲。
從第二天起,岳靈帆就全力發動進攻,排出了焦陽的作息時間表和課表,不斷地與焦陽不期而遇,在實驗室裡更是黏上了焦陽,焦陽做實驗,她就在一旁看,美其名曰跟著學一學。她做實驗,就不斷請教焦陽。她長得漂亮,個性開朗,一直以來都不乏追求者,年少輕狂和自以為是讓她覺得誰都應該愛上她,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焦陽像是一件獎品,正牌女友班小花像是一種催化劑,她要像遊戲裡一樣,打倒無數妖魔鬼怪最終才能得到那個閃閃發亮的獎品,這樣的獎品自然也就更值得珍惜了!於是班小花在她心裡變成了魑魅魍魎的化身,是阻礙她幸福的破壞性因素。
因為年輕所以無畏,又因為無知所以肆意。她覺得自己愛得勇敢,所以並無一點歉意。
實驗室裡已經傳得風風雨雨,都說岳靈帆看上了焦陽。她也不怕,事實如此,挖人牆角就要膽大皮厚,只要最後成為那個勝利者,誰還記得開始是誰在追誰?
焦陽開始有意識地躲避她,她敏感地發現了,直接約了焦陽談,「你和我哥哥長得像脾氣也像,我在家的時候有事就去找他,現在我自己在這邊上學,誰都不認識,我就把你當成了我哥,」邊說邊眨著大眼睛,甚至漫上一層水汽,「是不是小花姐姐不喜歡我跟你往來?要是那樣的話,我以後有問題還是問別人吧。」
「小花不是那樣的人,她從來沒問過你,只是我怕有些閒話傳出來對你對她都不好。你以後有問題完全可以來找我。只是別的事我可能不一定有時間,你知道,有女朋友的人有時候時間是不屬於自己的。」
原來焦陽躲著她並不是因為班小花,岳靈帆有些微微的失望,本打算讓他們兩個因為她吵個天翻地覆,她再楚楚可憐地去向她解釋那種越描越黑的「我們沒什麼」呢!再趁機多聽焦陽吐吐苦水從中挑撥一下,最後藉著紅顏知己的身份成功上位,看來這招是行不通了。
岳靈帆直接改變戰屢,直接表白:「他們傳的沒錯,我真的喜歡你。」睜著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著焦陽。
從來沒有女生這麼大膽地跟他說喜歡,焦陽嚇了一跳,想的是接下來怎麼勸解她才好。「對不起,我沒想到,可是我有女朋友了。」
岳靈帆似乎沒有受到打擊,反問道:「那是你的事情,我喜歡你是我自己的事情。你們是初戀吧?人家說初戀時候不懂愛情,在高中的小圈子裡,你們彼此有了好感,可是現在接觸的人更多了,人是會變的,哪有人談一次戀愛就訂終身的?所以請你給我一個機會,也給自己一個機會!」
焦陽瞠目結舌,這小姑娘滿嘴全是歪理,說得還頭頭是道,他正想說些什麼。岳靈帆拋下一句話,直接離開,「我是不會放棄的!」
岳靈帆心裡並不著惱,反而有些暗自高興。喜歡一個人就直接告訴他,這樣的震撼力往往給人以深刻印象。即使焦陽不喜歡她,以後再看見她,也會產生一些微妙的心理變化,會覺得這是個和他有些牽連的人,而不是陌生的阿貓阿狗。那種曖昧的情愫也許在不經意之間就開花結果了。想到這,她嘴角上揚,腳步更輕快了些。
接下來,她發動了強大的輿論攻勢,坦白地告訴整個實驗室的人她愛上了焦陽了。當實驗室人很少的時候,就會有人自動離開,把他們兩個單獨留在一起。平時有有人拿他們兩個開玩笑,這樣他會覺得羞澀,這種羞澀則會慢慢演變成心動。岳靈帆計畫得很好,卻算錯了焦陽的個性。焦陽並非那種因為漂亮異性追求而飄飄然的人,反而她的步步緊逼,一點點蠶食了他的空間,她正慢慢觸碰他的底線。然而他又硬不起心腸罵她一頓,她那種勇者無畏的氣概是年輕時特有的天真,天真到傷害了別人而不管不顧。
他冷漠,她就越肆意,他怕她呢!那也是證明她在他心裡是與眾不同的,起碼不是毫不相干的人。
焦陽的文章已經投了出去,還在等消息。恰逢又有一個國際光學年會在北X大舉辦,Boss就叫他拿著原來同師兄一起合作的文章去參加。典型的打一個大巴掌,給一顆小甜棗。北X大向來以風景優美而著稱,班小花在北京一年多卻沒去過一次,這次正好和焦陽一起去,順便欣賞一下風景。
每個參加會議的成員要交一千塊的費用,學生半價,實驗室給焦陽和師兄兩個人交了費用。自從那件事後,師兄和焦陽完全漠視彼此,也再沒講過話,焦陽去,師兄自然就不去了。焦陽把師兄胸卡上的照片畫成一隻豬頭,再把班小花的寸照貼上去。「我們明天一起去開會吧!」
班小花看著被畫成豬頭的師兄簡直哭笑不得,焦陽有時候也想個小孩子似的。上次焦陽開會做報告她沒聽到,這次她也想去看看。
在門口的時候,班小花碰見了岳靈帆。岳靈帆的眼光直接越過她,炙熱地追隨著焦陽。焦陽連頭也沒有抬,拉著她往裡進。
「小花,你是不是生氣了?」焦陽緊緊攥住她的手。
「岳靈帆是交了五百塊來的嗎?她還真捨得下血本,這錢給我,我直接把你租出去。」
班小花本來是開玩笑的話,焦陽聽了臉上現出幾分不悅,她趕緊收了話頭,談起了一會兒報告的事。
從開會開始,她就感到了那兩道目光始終追隨著他們,她轉過頭去看岳靈帆,兩人目光對視,岳靈帆沒有想像中的怨恨或者逃離,或者說她根本沒有在看她,她只看著焦陽。這個女孩的愛只跟他有關,與其他人都沒牽連。
班小花往椅背上一靠,呼出一口氣,現在女孩的感情真叫她吃不消。
焦陽今天穿了正裝,這是班小花第一次看見他穿西服領帶的樣子。好像一瞬間由男孩長成了男人,深藍色的西服襯著雪白的襯衫顯得他的臉孔輪廓分明,他的上台的背影英挺得讓她心動。
焦陽上了台,開始展示ppt,姿態從容不迫,口語標準流利,班小花的心突然被什麼撞了一下,嘴角抑制不住地露出笑意。他是她的焦陽,獨一無二的焦陽!
焦陽講解完畢,底下提出幾個問題,他一一解答,思維敏捷,反應迅速,整個表現不輸於剛才b大的博士。就在他下場的時候,班小花用餘光看到岳靈帆在往台前走,手裡好似還捧著大束玫瑰!
焦陽向來視科學為神聖,怎容得她在這獻花?她剛起身,岳靈帆已經走到台前,把花遞向焦陽。
焦陽的耳朵騰地著了火,不是因為害羞,而是由於憤怒,他沒有接那束玫瑰,眼裡寒意逼人,回到座位,仍然看得出他胸膛起伏,看得出他真生了氣。
他一直坐到了最後一名與會者讀完文章,才大步走出大廳,第一句話就是:「班小花你先找個地方坐一下,我要和她談談。」
班小花說了聲好,再沒多問一句,自己在學校裡找了個冷飲廳坐下。剛坐了一會,她就看見一位老熟人。
林瀟瀟越來越漂亮了,頭髮燙成驚心動魄的長捲髮,配上170的身高,十足一個大美女。
林瀟瀟進來的時候也看見了班小花,她愣了一下,乾脆走了過來,「好久不見!」班小花對她來說算不上朋友,可是看見她,林瀟瀟就有種奇怪的感覺,這個女孩見過她愛的卑微和失敗,知道她曾經的深情,所以她不願意見到她。然而她又忍不住想同她說話,因為她一定知道王梓的情況。
「好久不見。」
「嗯,瀟瀟你越來越漂亮了。」
「 ……」
除此之外似乎沒什麼話好說。
林瀟瀟想問的那麼多,他同誰走在一起?他什麼時候回來?他有無提起她?自尊終於叫她忍下所有的問題。
他的世界她來過。儘管對他而言只是插曲,對她來說卻是一輩子。也許這樣也就足夠了,再下去兩人會爭吵,會越發覺得對方面目可憎。
這樣最好,他想起林瀟瀟這個名字,會覺得一生虧欠些什麼。變成一點痛癢,時不時出來撓他一記。
這樣最好。
林瀟瀟錯了,一個人愛你才會覺得虧欠,不愛唯有一聲嘆息,而後便沉浸在自己的情感中了,哪裡還會記得那一點痛癢,正如此刻的焦陽。
「我希望你不要再這樣胡鬧下去,我也沒世界和精力同你一起胡鬧。我不可能愛上你,更不可能和你在一起,如果你的行為再觸及我的底線,我就把你徹底隔離。我這番話可能傷人了點,可是不說出來你可能仍然誤會下去,得罪了。」說完微點了點頭,轉身離去。
岳靈帆張大了嘴,呆呆地站在那裡,她是麻風病人嗎?他居然要把她隔離?她接受不了這樣的詞,她是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美少女,他憑什麼不愛她?
接下來在實驗室的日子裡,所有人都感受到了氣氛的詭異。
周一嶽靈帆梳著衝天小辮,塗著鮮紅的嘴唇進來,辟裡啪啦敲得鍵盤震天響。
週二她又換成了一頭爆炸式,素著一張臉,只拿餘光看人,誰也不理。
週三她變回小百靈,見到誰都熱情問好唯獨不理焦陽。
可是不管她怎麼折騰,焦陽硬是硬著心腸不理,任她在眼前晃來晃去。
岳靈帆終於失望了,她現在哪怕變成猴子,想必焦陽也只會打電話給科研機構面無表情地報告一下。她迅速地想開了,人還能就在一棵樹上吊死?那不是傻得無可救藥了嗎?
岳靈帆的情感來得快,去得也快,大有一副姑娘我不玩了的架勢,天天又開始在實驗室裡蹦躂,只是總拿著背影對著焦陽。
焦陽大大鬆了口氣,這樣的姑娘在他的世界裡越少出現越好,他可吃不消。他的目光落在水杯班小花的那張大頭貼上,他不願意只是日後感嘆一句「你的世界我來過」,他希望他可以一直陪在她身邊,一起鑄造一個嶄新的世界。
命運的車輪轉動,誰也不知道下一刻即將發生些什麼,唯有記得彼時年少,陌上花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