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
盛夏炎炎,整個紅館卻都充斥著震耳欲聾的掌聲與尖叫聲,數不清的觀眾握著閃耀的螢光棒、螢光牌,視線都牢牢鎖定著台上最奪目的女人。
伴隨著混響效果極好的音響的終止音,台上剛剛結束一系列高難度地板動作舞步的封夏起身站直,用力喘息了幾聲、握著話筒笑著朝台下所有的觀眾鞠躬,「謝謝,謝謝大家!」
「Summer!」「Summer!」「Summer!」……
一聲比一聲響的呼號聲、口哨聲,蓋過耳際、蓋過紅館頂端的天際。
恍然如夢。
她當之無愧、無人爭議地站在以著稱只有時下最最當紅的藝人才能舉辦個人秀的紅館,接連開了三場演唱會。
況且,歌手也只是她其中一面的身份而已。
封夏站在打得刺目的聚光燈下,望著台下看不清細緻的無數年輕面容,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氣。
有多久了呢?
好像是……第六年了。
「安可!安可!」演唱會的歌曲已經全部演唱結束,粉絲們的熱情卻比之前更要高漲萬分,幾乎所有人都站了起來,齊聲高呼她再多加演幾首歌曲。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她回過神來,伸出左手朝台下做了一個手勢,揚著唇角笑了笑,「那就再加一首,你們讓我想一想,唱哪首比較好。」
誰知她話音剛落,演唱會的插幕主持人突然從舞台的側後方走了上來。
封夏一怔,心裡覺得有些奇怪。
按照順序,主持人之前已經有過最後一次的插幕,應該最後由她自己謝幕退場就好。
「咳咳,我又出現了。」主持人是個叫Kay的年輕帥哥,和封夏搭檔過多次,主持風格十分幽默,「我知道你們其實比起Summer更想看到我,吶,其實我又屁顛屁顛地跑上來……是有預謀的。」
他對著台下有些賤兮兮地笑,「而且……是連Summer都不知道的預謀哦!」
她看著kay,心裡突然湧上了一股難以言明的預感。
「這個預謀就是……」kay擠眉弄眼,語速飛快,「主辦方和Summer的經紀團隊很早之前就安排好在Summer這次紅館三場演唱會的最後一場,也就是今天,所有歌曲演唱結束之後,邀請一位特邀嘉賓,和Summer合唱一曲作為安可的謝幕!」
情況越來越超出想像。
從來沒有一位特邀嘉賓,是在全場結束安可的時候出場的。
場面火熱到爆棚,台下的粉絲激動到幾乎沸騰,萬人疊聲催促著他趕快說下去。
這麼多年見慣各種各樣的事情,封夏雖然心裡越來越沒底,臉上還是維持著笑容,表現出驚訝的樣子配合kay。
「你們先猜猜看……是誰?」kay還欲說還休、做足功夫吊足人胃口。
這個時候台下自然密密麻麻各種各樣的猜測都有。
有猜測是封夏圈內最交好的兩位女性好友,視後蔣宜和當紅女歌手陳薇薇的。
也有猜測是封夏的親哥哥,知名作家封易修的。
「 mercury!」「mercury!」……
但是零零總總的其他呼聲疊加起來,只等於絕大部分人口中的一個名字。
「水星」樓弈。
這是圈內圈外人、八卦週刊和狗仔都爭相在尋求是否真的是事實真相的,封夏的唯一一個沒有一口否認的緋聞男友。
與她年紀相同,前後只差一星期的時間同時出道,現在與她齊名、圈內地位相配、也紅到發紫的男藝人。
「哎,你們這些猜測都太老套了!」kay搖了搖頭,「mercury呢現在應該在Summer家裡等她才對吧,怎麼會來紅館當嘉賓呢?」
他竟然拿這個人人都津津樂道的八卦在封夏當面開了個玩笑,台下的粉絲又笑又高分貝地尖叫,現場的秩序都有些無法維持了。
封夏無奈地撇了撇嘴。
「好了,現在就是公佈正確答案的時候!」kay刻意壓低了自己華麗的聲線,「其實這個人呢,與Summer在很早之前就有淵源了,你們應該猜得到的。」
「五年前,Summer第一次嘗試做歌手的時候,是為她的第一張專輯所有歌曲作曲的人……」
聽到這句話,台下的粉絲一下子竟然全部安靜了下來。
「並且,這十首歌曲裡有一首歌曲,還是他親自作詞,並且擔綱MV男主角的。」
「我想,有可能我們這一整代的人,連同我們的父母、稍長的長輩、年紀比我們小的一代,都不可能不知道他的名字。」kay不徐不緩地說著,側頭看著封夏的眼神裡也漸漸帶上一絲複雜。
「讓我們有請Uranus,司空景!」
司空景。
他的出現,只需要這三個字。
不需要任何的、附加的贅述。
封夏從kay開口說關於那個人的第一句話開始,就握著話筒,怔怔地站在原地看著他。
而台下的觀眾,這個時候已經由之前那幾秒鐘的全體安靜,轉而變成瘋狂的、可以說是嘶聲力竭的尖叫。
甚至比這一場演唱會2個小時的任何一個時刻,都要瘋狂。
Kay說完這句話,台上的燈一下子就暗了下來,他趁著換燈的期間、伸出手用力拍了拍封夏的肩膀要她回神,接著動作飛快地退了場。
封夏左手邊的地底式旋轉梯,這個時候慢慢地打開了。
她握著話筒,沒有表情地側頭往那邊望去。
司空景的臉龐慢慢地出現在了聚光燈下。
他站在階梯上,一點一點地上升,出現在只離開她三米遠的地方。
「我等你太久久到我已記不清你的笑容」
「我等你太久久到你送我的畫卷已消融」
他從階梯上走下來,迎著她依舊怔愣的目光朝她走來。
「你離開太久我總以為你早已忘記了我」
「你還記得嗎星空下我對你說的三個字」
他的眼睛與髮色一樣、是不經任何修飾的墨黑色。
眼睛下是挺拔的鼻樑,嘴唇很薄,皮膚很白、卻又不是陰柔的那種樣子。
他沒有哪怕一點點的變化。
容顏、神情、摸樣、包括握話筒時的手勢,和她記憶中的每一幕,漸漸重疊了下來。
她恍恍惚惚裡,想起了他在紅透天的《命運神祇》裡的扮相。
握著拄杖的神祇留著銀色的長髮站在壁柱旁,沉默而安靜地聽著吟誦,像是一幅古老的畫。
「我還記得呢你睡著時微顫的睫毛」
他一步一步,終於走到了她的身邊。
封夏用右手手指甲用力地掐著自己的手心,看著他的眼睛開口唱了下一句。
她調整著呼吸,用盡全身每一絲力氣努力地咬准每一個音準、每一個字,跟著他並肩向台前走去。
這首歌,是她閉著眼睛、無論在做什麼都能唱出來的。
這首歌,是她的成名作,是之後多少新歌都無法推翻的經典。
這首歌,是所有粉絲,還有她心裡的無可取代。
他聲線低啞而又帶著磁性,她聲線清涼卻又輾轉。
相依相陪,天作之合。
她邊唱著,只覺得現在經歷的一切都像是一場夢,因為過去的六年裡,在一起或者分開後,他們都沒有在公眾面前合唱過這首歌哪怕一次。
漸漸的,台上兩人的演唱漸漸變成台下全體萬名粉絲的合唱,粉絲們整齊地揮舞著手,看著台上的兩人、跟著曲調清唱。
有很多的女孩子,邊跟著唱著、邊抬起手用力揉了揉眼眶。
「你還記得嗎我偷偷買給你的花」
「你還願意嗎來縮短我們的時差」
整首歌進入尾聲部分,司空景突然伸出手、牽住了她的手。
封夏渾身一震,直直地看著他的眼睛。
很快她反應過來,維持著笑容、擺好身體隨著曲調緩慢地舞了起來。
好像所有一切的介質都消失了。
什麼都看不見,只有他們,在空曠的平地上,安靜地跳著舞。
「你還回來嗎我站在原地等你好久」
他慢慢收起手臂,將她一點一點旋轉到自己的身體內側。
「你還需要嗎我為你妥協一切的喜歡」
他摟住她的腰身,低頭對上她的眼睛。
隨著他們最後一個尾音落地,「咔嚓」一聲,全場的聚光燈一下子全部暗了下來。
舞台變得漆黑一片,台下所有的粉絲都看不見他們,卻用盡最高的分貝張著嘴尖叫歡呼。
「我喜歡他們六年了。」
站在貴賓席第一排的一個女孩子這個時候握著自己男朋友的手,眼睛通紅地望著漆黑一片的舞台,「你知道嗎?為什麼大家都寧願猜樓弈是夏夏的男朋友,也不願意去提司空。」
「不是因為樓弈比司空好,而是因為大家都覺得,當時夏夏和司空密切往來、後來那麼多年不同台,其實是因為他們一定私下裡一直在一起,大家都不想讓任何的外界因素去破壞他們,除了司空、沒有人配得上夏夏,反過來也一樣。」
他們相配到……所有人都不願去提起一方、與另一方聯繫在一起。
…
台上沒有任何的燈光。
封夏被司空景摟在懷裡,貼著微不可見的距離,被他的氣息環繞著。
黑暗裡只看得見他的眼睛。
他維持著這個動作,一直沒有鬆開她。
她不敢呼吸、希望燈光快些亮起來,他可以鬆開她,但好像卻又不希望燈光打開、永遠一直這麼黑暗下去。
黑暗裡她感覺不到自己的心跳和脈搏,一動不動地看著他。
台下的尖叫聲還是沒有斷過,他這個時候卻突然低下頭靠近她,直到貼近她嘴唇的時候才停下來。
他看著她的眼睛,嘴唇貼著她的嘴唇、淡漠地開口說了四個字。
「好久不見。」
淡漠的、淡和的聲音,聽在耳裡卻覺得滾燙。
她微微揚了揚唇、慢慢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