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客廳裡的氣氛總有些莫名的奇怪。

  樓弈旁若無人,嘴裡叼著根熟門熟路從冰箱裡拿出來的冰棍、雙手玩wii玩得不亦樂乎,司空景平靜地坐在靠廚房那邊的沙發旁,沒什麼表情地看著電視屏幕、眉頭幾不可見地蹙著。

  封夏在廚房裡切土豆絲,弄好了基本的食料準備下鍋之前,她擦了擦手想叫司空景進來、便回頭朝沒關緊的廚房門那邊隨意喊了一聲,「來幫我打一下手。」

  「來了。」門外樓弈聽了她的聲音,下意識地就按下了暫停鍵,起身準備往廚房走。

  因為往常晚上,他經常過來蹭飯,也基本都是這個模式。

  誰料到他剛一起身,坐在沙發上的司空景已經站了起來。

  樓弈一愣,動作頓了頓、視線恰好與側過頭來的司空景撞上。

  司空景的表情雖然沒有起伏,但那一眼,多少有些不一樣的色彩在裡面。

  樓弈回過神來聳了聳肩,蹲下身子拿了遙控器繼續若無其事地打遊戲。

  司空景打開廚房門走進去,合上門,看見封夏背對著他、穿著可愛的輕鬆熊的圍裙,正哼著歌踮腳要到櫃子裡拿東西。

  「別夠了,我來。」他走到她身後,輕鬆地拿到了東西遞到她手裡。

  「哼。」她瞥了他一米八二的身高一眼,接過調料瓶子別過頭去,「就知道欺負我只有一米六二。」

  她鼓著腮幫的樣子像小貓似的,可愛極了,他淡淡笑了笑,微微俯身在她耳邊說,「不知道二十公分是最好身高差麼?」

  頓了頓,「生的小孩子會像我的,放心好了。」

  封夏撅了撅嘴,忍著笑把鏟子塞到他手裡,「嗯呢,所以、要當我的孩子爸爸……就必須要把家務活全包了,也就是說要上得廳堂、下得廚房。」

  司空景接過鏟子,等著她脫下圍裙、踮腳幫自己套上,看著她的眼睛淡淡地說,「還要上得了床。」

  他那樣一張惑眾的俊臉,配上永遠淡定漠然的表情,再對上嘴裡耍流氓的話,簡直是……太違和了。

  她「噗嗤」一笑,搖了搖頭,「把你這句話錄下來,放到網上,然後估計不出半天,基本上所有女孩子的起床鬧鈴都換成這個了……」

  他不置可否,這時等她從身後系好圍裙帶子、繞到他身前時,他微微彎下腰、將側臉靠到她眼前。

  封夏彎了彎唇,笑眯眯地在他的嘴唇上輕輕印了一下。

  …

  娛樂圈現在紅到發紫的小天王在廚房裡親自下廚,封夏關上門走出來,就看見樓弈正似笑非笑地在沙發上看著她。

  「幹嘛?」她在他身邊坐下,「笑得那麼肉麻……」

  「嘖嘖。」樓弈感嘆,「我在想我要是現在拍張你倆在一起的照片往微博上一放,他的粉絲們會出多少錢買你的人頭……」

  「切。」她輕輕拿腳踢他,「那死之前我也要去告訴陳薇薇……你已經暗戀她很久了……」

  陳薇薇是他們所在的公司現在同樣在捧的新人,是個長得很萌的女歌手。

  樓弈一怔,立刻傲嬌了,將另一個遙控器丟給她,「君子動手不動口!」

  兩個年級相仿的人開始不甘示弱地在wii上拚殺起來,司空景從廚房走出來的時候,恰好看到樓弈被殺得惱凶成怒伸手要去捏封夏的臉。

  「夏夏。」他站在廚房門口淡淡叫了一聲。

  「嗯?」封夏回頭看到他,連忙從沙發上下來朝他走過去,「做好了?」

  「不是。」司空景解下圍裙,交到她手裡,「剛剛做好一個菜,sharon就打電話來了。」

  她頓時露出瞭然的神情,「她是不是說要是你今天晚上之前不回到片場,就把你倒吊起來揍一頓?」

  他搖了搖頭、沉吟片刻,壓低了聲音,「三個月內不准我回S市。」

  封夏一怔,嘆了一口氣、馬上拿起座機幫他叫了出租車。

  車到了門口之後,她站在門內小心翼翼地幫他整理好衣服領子,神情多少有些不捨。

  他看著她,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髮,「每天晚上會打電話給你的。」

  「嗯。」她其實也早已經習慣,很乖地點了點頭,最後輕輕勾了勾他的手指,「早點回來。」

  「好。」他最後再看了她一眼,打開門走了出去。

  他人一走,她整個人就覺得空空落落的,到廚房去把他沒做完的菜做完端出來,臉上就沒有什麼笑容了。

  「哎。」餐桌上,樓弈嚼著米飯,托著腮拿筷子輕輕敲她的腦袋,「魂都跟著他走了。」

  封夏揉了揉額頭,扒了兩口飯,也沒應聲。

  「也都快半年了吧。」他想了想、安慰她,「我記得你剛跟他在一起的時候,他就已經紅得不行了,聚少離多都是家常便飯,有什麼好難過的。」

  「我知道。」她沉默了一會,終於開口,「我沒事的。」

  她不是承受不起。

  只是真的,太貪戀他在自己身邊的哪怕一分鐘。

  「來,跟我說說你和他到底是怎麼好上的。」樓弈給她夾了一管菜,「要不是我上次拚命搶了你手機過來,大概你倆孩子都能打醬油了我都不知道孩子的爸是誰。」

  封夏被他逗笑了,白了他一眼,「八卦。」

  他「切」了一聲,「你以為要不是我跟你鐵得跟鍋鏟似的,我一個大老爺們八小姑娘家家的閨房秘事幹什麼,娘都娘死了。」

  「所以說——」她盛了一碗湯給他,眨了眨眼睛,「大老爺們,吃你的飯,別娘~」

  樓弈被她氣絕,乾脆什麼話也不說,吃飽了飯就一溜煙地跑回家去了。

  樓弈走後,她把碗筷都洗了收拾好,去削了一個蘋果,抱了筆記本電腦在床上,看了一會電影之後,懶洋洋地刷刷微博。

  她因為在幾部紅劇裡演了配角開始走紅,現在粉絲剛上百萬,發一條微博、也差不多會有幾百條的評論。

  褒貶自然都有,但是還是褒位居更多,尤其是女孩子,好像都特別喜歡她。

  而為了避嫌,她和司空景之間並沒有互相關注。

  他的新聞幾乎鋪天蓋地都是,她隨意就點了他的頭像進入他的主頁。

  那個黃彤彤的3000萬的粉絲量還是能把她噎一口。

  她視線從他那張別人幫他拍的照片做的頭像往下,才發現他一個小時之前發了條新微博。

  沒有文字的贅述,只有一個小貓的表情符號,下面則附著一張照片。

  是一隻很萌的小貓耷拉著耳朵、趴在桌子上的圖片。

  她一看到圖片,頓時嘴角就勾了勾。

  他很早就和她說過,如果拿其他的生物來衡量她,那必定是貓。

  又會撒嬌、又會賣萌、脾氣也倔。

  好奇又忐忑地點開了20000+條評論,果不其然一大排的評論伴隨著無數的感嘆號。

  「司空大人竟然在賣萌!天吶!我要死了!!」「你們不覺得景肯定是有女朋友了嗎!你們難道不覺得這圖片含著春風十里的寓意嗎!」「司空大人我愛你3344!讓我當那隻貓好嗎我求求你了!」……

  基本都是這樣的留言與字句。

  她邊看邊摸著肚子笑,笑了一會,手機鈴就響了。

  「喂。」屏幕上顯示的是一個星標的符號,她眉眼彎彎接起來,躺倒在床上。

  「看到了麼?」電話那頭很安靜,他應該是從飛機下來之後直接進了酒店,從房間裡打來的。

  「什麼?」她佯裝沒看到。

  「微博。」他耐心地淡聲說。

  「啊?」她翻了個身,「你發什麼了?我沒看到啊。」

  那頭靜默片刻,傳來他低低的笑聲,「說謊的孩子,鼻子會長長。」

  被戳穿的某人輕哼了一聲,捂著微燙的臉,「誰知道你這隻貓是發給誰的,是誰家養的……」

  「網上隨便找的。」他似乎剛剛坐到椅子上,「覺得像你發呆時候的樣子,就發了。」

  她不說話了,被手覆蓋著的臉龐上都是笑意。

  「司空。」兩人靜靜地都沒說話,她忽然想到了什麼,「你還記不記得,當初……」

  「當初什麼?」他嗓音低沉。

  「當初……我們是怎麼在一起的?」她想著樓弈剛剛的問題,突然很想聽他是怎麼說的。

  司空景聽了後「嗯」了一聲,沒有說下去。

  封夏翻來覆去了好幾次,他還是不說話,她試探性地說,「喂,睡著了嘛?」

  「沒有。」他立刻便接口,「我只是在想……」

  「想什麼?」她連忙問。

  「想當時,你頭髮剛剛過耳,就像個男孩子。」他慢吞吞的,「真的是……無論如何都沒辦法用美色惑人迷心智來形容。」

  她那個時候一直是短髮,跟他在一起之後蓄起來,現在剛及肩膀。

  她立刻聽明白了,「喲,敢情你本來是想用點好措辭來形容我們的初遇,結果發現實在形容不出來對嗎?」

  她的聲音氣鼓鼓的,他隔著電話都能想像她說話的樣子,用手抵著唇輕輕笑了。

  「別笑。」她直起身,盤著腿,「司空同學,請老實招來。」

  「嗯。」那邊他似乎是真的認真在想了,「我記得,是不是在《晴天》那部劇裡?」

  封夏點了點頭,意識到他看不到,又口頭補充,「是在那部劇,你演男主角,我演二號女配。」

  「然後,那個時候正好有一場戲,是在烈日下拍的。」他的聲音低沉而安靜,「……我不記得具體名字了,好像就是當時的那個女主角,她休息的那張椅子不知道怎麼壞了。」

  「然後全體劇組,沒有一個人願意站起來把自己的位子讓給她。」他繼續說,「後來你就站起來,什麼都沒說,捧著盒飯就跑到樹下面去吃了。」

  「嗯……」封夏也在回憶,「那女主角是那種特別吵的類型,誰都討厭她。」

  「那你為什麼把位子讓給她?」他問。

  「嗯?」她隨意地說,「我只不過覺得,她一直在你位子旁邊繞來繞去,恨不得直接坐你大腿上,我覺得你好可憐,然後就把位子讓給她了啊……」

  「再說,」她挑了挑眉毛,「樹蔭底下還比太陽底下陰涼點兒,我最怕熱了,所以我是變相救了你,快感謝我……」

  那頭司空景又被她逗笑了,「確實像你的風格。」

  好像什麼都看得清楚,但也無所謂那些明裡暗裡的東西。

  活得比誰都隨意、肆意。

  「後來,」他繼續說下去,「有一天晚上,我不知道怎麼了,正好經過你休息的房間,見你門沒關,你正趴在床上玩拼圖,我就走進你房間了。」

  封夏眯著眼睛,也跟著他的話在腦海裡找那一段記憶。

  「我們倆當時好像什麼話都沒說,然後我就跟你一起,用了一整夜,把那副2000塊的拼圖拼完了。」

  他沒有再說什麼。

  「啊?」她有點意外,「就這麼沒了?」

  「嗯。」他喝了口水,「後來回到S市,我就問sharon要了你的電話號碼,就給你打電話了。」

  「喔……」她點了點頭,自言自語,「我還以為是什麼很狗血的小言劇情呢……不過我還是沒覺得,我有什麼地方特別吸引你啊。」

  兩個人又說了會話,他知道她明天還要去片場、為了讓她早點睡,便先道了晚安。

  放下手機,他在椅子上坐著沒動,閉目養了會神。

  其實真正動心的時刻應該是那天玩拼圖的凌晨吧。

  「喏……」那時候都快凌晨四點了,她睡眼惺忪,用手指了指最後幾塊拼圖的其中一塊空缺,「你手裡那塊,應該是放在這裡的。」

  他依言放上去,果然準確,她兩手托著臉頰就抬頭看他,笑眯眯的,「我說得沒錯吧?」

  她彎彎笑著的眼睛,讓他怔了很久。

  其實,後來想想,她那個時候像小孩子一樣的笑容,實在是談不上美人一笑的傾國傾城。

  但是卻讓他,無論如何,一想到,便能無法再安心做任何事情。

  而且那個笑容,也是之後那好幾年的時光裡,唯一能讓他安睡的良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