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裡安靜,電話那一頭的背景音也毫無雜音。
司空景的聲音在夜色裡如此蠱惑,封夏聽得渾身都有些燥熱起來,猛地咳嗽了好幾聲,才拚命搖頭,「我才沒有……」
「那你剛剛問我有沒有看過A|片,」他聲音裡都是淡淡的笑意,「你是想聽實話還是假話。」
封夏沒料到話題竟然會真的引到這個層面上,握著手機在床上坐了下來,禁不住紅著臉問他,「當然是實話。」
「有。」他沉默兩秒,簡單地回答。
她一愣,神色幾變,「司空景……」
「嗯。」他應聲,尾音上翹,卻十分淡定,「想說什麼?」
「我……」她組織語言幾秒,心裡閃過諸多思慮,越想臉越紅。
難怪他們倆滾床單的時候,他雖然是初次,卻如此技術頗佳。
所以,巫山雲雨,竟是取自於他從前個人的「學習」。
「我一定要去告訴樓弈……」她捂著臉,「你絕對、絕對不是禁慾系的!」
看上去正經冷漠,實際上卻……
司空景聽得笑出聲來,難得竟笑得如此放鬆與開心,「上了賊船,想走,也來不及了。」
「不過……」他頓了頓,「為什麼突然會想到問我這個?」
封夏一怔,想起剛剛見到的陳穎與穆熙糾纏的那一幕,實在太過駭人,直覺還是應該不告訴他比較好。
他要是知道自己看到剛剛那種場景,肯定也不會開心。
「沒什麼。」她搖了搖頭,「只是剛剛上樓的時候突發奇想,你知道我的,天馬行空地特別厲害……」
他聽了之後也沒說什麼,「那早點睡,明天早上又要早起的。」
「好。」她乖乖點了點頭,果斷決定把剛剛所見的拋之腦後。
「對了。」掛電話前,他忽然說,「我爸媽,今天下午從N市來S市開一個學術研討會,會在S市住兩晚,後天早上走。」
她呼吸猛地一滯。
「明天晚上拍完戲,我載你從片場這裡回S市我的公寓裡吃晚飯,我爸親自下廚。」他聲色溫柔平淡,「所以,賞臉嗎?」
見家長。
封夏聽了他的話心裡立刻七上八下,想到他爸爸媽媽都是大學教授,腦中儼然就已經出現這樣的長輩的大概輪廓了。
那麼,自己應該用怎麼樣的態度去面對,什麼樣的面容著裝去見他們?
司空景聽她呼吸聲都加快了,不緊不慢地調笑她,「中文系的這位美女,請問,有這麼害怕嗎?」
「啊?」她咬住嘴唇,「司空……我真的,真的怕他們不喜歡我。」
「不會的。」他說,「我的夏夏,一向最討人喜歡了,嗯?有我在。況且他們難得來一次,只是見一面,吃一頓晚飯而已,你就當是和平常的長輩吃晚飯,不要有壓力。」
封夏握著手機「嗯」了一聲,終於答應,心裡卻更忐忑了。
…
第二天拍戲的時候,她心裡想著晚上要去見司空景的爸媽,整個人本來就已經心神不寧了。
更尤其是在和穆熙對戲的時候,她更是避免連視線都不跟他的接觸到一起,哪怕只要不小心掠過,神情就會非常尷尬。
怎麼會不尷尬?看了由他和陳穎主演的現場版的真人秀,她真的是恨不得把那段記憶從腦中挖去才好。
「卡。」金導搖了搖頭,嘆了口氣,「封夏,我真的是發現你的狀態簡直跟晴雨表一樣,時好時壞,連著幾次又都是走神,怎麼回事?」
她一驚,看了一眼自己面前目光深沉的穆熙,後退一步、雙手合十朝金導道歉,「抱歉金導,真的抱歉,下一場一定一遍過。」
金導臉色嚴肅、還是搖頭,將手裡的劇本往椅子上一丟,沉著臉去旁邊抽菸了。
被導演這樣對待,自然是十分丟臉的事情,她耳根都紅了,努力讓自己不要聽旁邊那些帶著嘲諷意義的竊竊私語,低著頭從場景裡走出來,步伐加快地朝片場附近的小樹林那邊去透氣。
在小樹林裡站了一會,她忽然覺得身後好像有人在看著自己。
她轉頭一看來人,臉色立刻變了,朝後退了兩步。
「你好像很怕我。」穆熙穿著戲服,手裡還拿著煙,明明是風流的扮相,卻難掩沉著深冷。
她站定之後沉默了一會,沒看他,也沒說話。
穆熙看著她,動作平靜地將手裡的煙掐滅,邁開步子走到她身前。
他身體的陰影迎面朝她籠罩過來,她心底更有些煩躁,不知他跟過來到底何意,努力讓自己站直身體、不要驚慌。
「你在談戀愛。」他居高臨下地看著他,語氣冷淡地開口,「和司空景。」
陳述句口吻,更無任何懷疑之意,全然只是肯定。
她聽得後背都涼了,抬頭看了他一眼,隱藏住眼睛裡的驚詫,還是沒說話。
穆熙神情寡淡,這時忽然伸出手,壓在她耳旁的樹幹上,低頭湊近她。
他這個動作讓她瞬間如同站在玻璃渣上一般,連汗毛都豎了起來。
「昨天晚上,你看到了。」他一字一句。
她直覺自己不能再如此被動,連忙朝旁邊跨了一步離開他的身體範圍,「是,我看到了,所以,那是不是可以作為你的把柄?」
「把柄?」他沉默兩秒,忽然咳嗽了一聲,直起身體,「那每個送上門來讓我睡的女星模特,都是我的把柄,我該有多少把柄?遍佈全球?」
如此輕佻的字句,由他說出來,卻還是讓人起了一身寒意。
封夏皺了皺眉。
「倒是你,你不擔心自己的把柄麼?」他面無表情,「司空景是我公司旗下的藝人,雖然他的合約裡之前簽訂過不干涉他私人生活,不過,」
「我一個月後就要接手公司了,我要不要繼續簽他,要不要讓他變得更紅,取決於我,或者,我要不要公佈出你們在一起的消息,讓你被打入地底,也取決於我。」
不可一世,風輕雲淡的壓迫。
她抬眼看他。
她知道,以他的手腕和身份,去做這些,簡直易如反掌。
「我記得,我以前從來沒認識過你這個人。」她想了想,「也並未有任何交集之處。」
所以,根本是完全陌生人的關係,剛剛才認識一天,他為什麼突然想要這麼為難她,威脅她?
穆熙漠然看了她一眼,便轉身離開,「先把你接下去和我的對手戲演好,如果接下去你再有一次被卡,我立刻就會讓人去發佈消息。」
她怔在原地,幾乎不敢相信他剛剛說的是什麼,他卻已經揚長而去。
**
接下去的對手戲,她真的沒有再被卡。
她看著穆熙的臉,心裡對他感到鄙夷又有些忌憚,不知道他到底想要幹什麼、目的何在,卻告訴自己,無論如何都要先忍下來,首先不能再讓片場的人看她的笑話。
T鎮漸漸步入夜晚,燈光漸暗等待收工,金導的神情也算是稍微緩和一些,「總算好一點。」
她鬆了一口氣,走出片場拿毛巾擦了擦汗,回酒店準備洗澡。
晚上還要去見司空景的爸媽,她必須要讓自己有最好的精神狀態。
洗了澡、挑了一身簡單又不顯隨便的衣服,她看到手機上已經傳來了司空景的簡訊,說sharon來當司機送他們過去,現在他們都已經在地下車庫了。
她回了個「好」字,稍稍化了個淡妝,提起包拿了房卡便跑出了房門。
提著包在電梯門口等電梯時候,她忽然被人從身後拍了拍肩膀。
回過頭去,只見一個穿著黑色衣服的陌生男人,大概三十多歲左右的年紀,眉宇間陰沉冷淡,「封小姐,少董讓你去他的房間。」
她感到腦中一根弦一抽,「我為什麼要去他的房間?」
「少董這樣說。」他聲音低冷,「原因你可以到時候問他。」
她從小到大從未碰到過如此狀況,眼見這個人看上去就是如果不完成命令就絕不會放她離開,想想或許也就是幾句話的事情,弄清楚了就能結束,想速戰速決。
而且因為穆熙早上那幾句話,已經在她心底埋下了陰影。
那個男人帶著她走到穆熙的房間,為她開了門,等她走進去之後,便從外關上了門。
關門聲清脆,她站在門口,看到穆熙正坐在沙發上,平靜地抽著煙。
「怎麼,要去和司空景約會?」他看了她一眼,淡聲說。
她緊了緊手心,朝前走了幾步,「你找我有什麼事情。」
他見她神色戒備,微微撩了撩唇,「至少不是找你讓我睡,你剛剛的神情看上去就像守貞女一樣。」
他說話的語氣十分慵懶,似乎看上去心情不錯,和之前看到的深冷又有不同,封夏心裡徹底疑惑了,根本不知道他葫蘆裡到底在賣的什麼藥。
「你和司空景,到目前為止在一起八個月。」他的手指輕輕敲了敲桌面,「藏得還不錯,當中險些暴露過一次,也讓他撫平了。」
「他出道三年,如今是鼎盛時期,也是Live的王牌,藝人素養的確也不可挑剔。」他很慢地在說話,「幾十年一見的藝人。」
他在肯定司空景。
她腦中飛速盤旋著許多思慮,推敲著他說這些話到底有什麼用意。
「封夏。」他頓了頓,目光牢牢鎖定著她的眼睛,「我跟你打一個賭。」
「由我來包裝、打造你,」他吐出一口煙圈,「五年之後,你將會是娛樂圈今後最閃耀的藝人。」
「甚過任何人,包括他。」
一字一句,如此沉重地敲擊在她的心臟上,幾乎讓她喘不過氣來。
封夏的瞳孔愈加放大。覺得他說的話,簡直就是瘋話。
「《紅塵》結束後,你在Top的合約也將終止。」他緩慢地說,「或許,我還可以幫你增加一個附加條件。」
「你的那位朋友,樓弈。」他慢慢地說,「他非常有潛力,我也會將他挖掘過來,捧紅他。」
「穆熙。」封夏深深呼吸了一口氣,定定地看著他,「我跟你認識不到一天,甚至對你一無所知。」
他的這個賭約條件之美好,簡直太讓人無法理解。
「我也對你一無所知。」穆熙雙腿交疊,薄唇微抿,「大約只是對樣貌身材有個瞭解,其餘部分確實毫無見解。」
「不過這不重要。」他這時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慢慢地走到她面前,氣息不可動搖,「我只要看到一個注定的結果:Live會成為全亞洲最大的經紀公司,並且,甩開Top的距離——」
「就是你和司空景現在的距離。」
封夏看著他,心亂如麻。
「我給你考慮時間。」他冷聲說,「你可以考慮到《紅塵》結束,不過首先,要擺脫你花瓶卡戲的稱號。」
良久,她終於開口,「我總覺得,你如果想捧紅人、於情於理你更應該捧紅你的床伴,比如陳穎。」
穆熙看了她一會,勾了勾嘴角,「我從來只信我的直覺和眼緣,不信床技。」
「還有一件事情,結果也是注定的,」他這時退到沙發旁,伸手取了酒杯,「無論你相信與否,你和司空景,一定會分手。」
**
封夏跑到停車場的時候,離約定時間已經遲了將近二十分鐘。
她很少會說謊,只是有些勉強地解釋說自己洗澡時間稍長,司空景也未有任何微詞,只是讓sharon開車。
「好久不見啊Summer。」Sharon吹了聲口哨,透過後視鏡愉快地與她打了聲招呼。
「Sharon姐。」她點頭,「樓弈的事情,謝謝你幫忙。」
「哎呀,不要客氣。」她打著方向盤、擺了擺左手,「我為你們小兩口做牛做馬都習慣了,只要以後你們結婚,允許我少包點紅包就好了!」
她笑了,手指卻微微有些發顫。
「冷麼?」車輛駛出車庫,飛快地在路上穿梭,司空景稍稍開了窗戶,側頭看她。
「不冷。」她搖了搖頭,側頭看著他,目光裡摻雜著很多情緒,「司空,我遲到了,你爸媽會不高興嗎?」
他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掌將她往身側拉了拉,輕笑著想將她抱進懷裡,動作卻微微一頓。
她的身上,有股很淺的菸草味,不明顯,但確實沾染上了一些。
「不會。」半響,他微微垂眸、鬆開她的手,伸手到一旁去取了毯子披在她身上,低聲道,「休息一會,很快會到。」
她點了點頭,卻因為心中頗亂,始終沉默地看向窗外,沒有再說什麼。
車裡安靜,他一路上也沒有再開過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