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Sharon開得很快,一個小時後車子已經駛進了司空景公寓所在的小區。
司空景先行下車,大概過了十五分鐘左右,Sharon陪著封夏一同下車上樓。
Sharon將她送到公寓門口便離開了,門是開著的,她輕輕敲了敲門、微微拉開門把,就見司空景正彎腰將拖鞋拿給她。
而他身後的客廳的餐桌旁,正坐著一對中年夫婦。
「伯父、伯母。」她穿上拖鞋走過去,神色抱歉,「不好意思,第一次跟你們見面,我都來遲了。」
「沒關係。」司空景爸爸朝她點了點頭,示意她坐在他們對面。
她坐下的時候,留意到司空景媽媽臉上的神色十分嚴肅。
「爸,媽。」司空景這時在她身邊坐下,語氣淡然,「這是我的女朋友,封夏。」
「伯父伯母,你們好。」她不敢動筷,又禮貌地稱呼了一遍,「你們叫我小夏就好。」
「你好。」司空景媽媽這時仔細地看著她,「聽小景說,你也是藝人?」
「嗯,是的。」她斟酌言辭。
司空景在一旁看著他們,這時淡聲道,「先吃飯吧,菜都快涼了。」
「嗯,先吃飯,邊吃邊談好了。」司空景爸爸點了點頭。
菜色非常好,封夏卻覺得第一次吃飯都會那麼緊張不自在,只是性地夾了幾口,低著頭細嚼慢嚥,也幾乎沒有說話。
往常,她不是這樣的,與長輩或者老人家一起吃飯,其實非常輕鬆自得,尤其是到外公外婆那裡去,一桌子的人都是基本聽著她說話,她也能逗笑大家、餐桌間其樂融融。
「小夏,好吃嗎?」司空景爸爸這時問她。
她一開始還沒聽見,司空景爸爸再問了一聲,她才反應過來,點頭,「嗯,很好吃,謝謝伯父。」
「小夏,你今年,幾歲?」司空景媽媽這時在旁突然冷不丁地問道。
「啊?我……今年20歲,虛歲21歲。」她回答。
「年紀真的還很小。」司空景爸爸若有所思、低聲慢慢地說,「那這樣算了算,未學成,就入了演藝圈,對嗎?」
她只能點頭。
司空景媽媽幾不可見地蹙起眉,這時放下了筷子,「那,我想知道,你在娛樂圈裡,準備怎麼發展?想走到哪一步呢?」
氣氛不可避免地,還是被帶到了這個地步。
封夏其實能感覺到,他的父母,已經先入為主地持著對她並不好的印象。
她手指緊緊攥著筷子,這時也根本不知道應該怎麼回答。
「其實這麼說也有些慚愧。」司空景媽媽沉著淡和,「我和小景爸爸,都是老師,但小景卻選擇入演藝圈,所以我們也沒法去評論他人的愛好與追求。但是有一點,我和小景爸爸自始至終都非常信任他,他對自己有很好的把握與標尺,不會被那個圈子所沾染。」
「你是個女孩子。」司空景爸爸這時咳嗽了一聲,問,「你的父母,在職業方面,擔心你嗎?」
她咬了咬唇,如實回答,「我家人並不對我這方面有太多講究,只是希望我覺得開心就好。」
此話一出,她知道,他的父母或許會更難理解。
她的家庭很幸福,父母甚至稱得上是十分開放,但是顯而易見,他的父母,應該很傳統。
一篇對話下來,一旁的司空景終於蹙了蹙眉,淡聲叫了父母的名字,「爸、媽。」
司空景媽媽見兒子意露袒護、讓他們不要太過為難,心裡更有些不舒服,過了一會,才說,「小夏,我相信你是個好孩子,但是,我有一點需要先跟你說明,從始至終,我對小景的女朋友要求其實並不高,不求高學歷高知識也不用非常好的家庭背景。」
「但只求能夠平常、安定。」
司空景聽到母親這句話後,目光深沉地看向一旁的封夏。
她沒有回答,眼神漸漸一寸一寸地黯淡下去。
…
之後的飯桌上,司空景的父母沒有再說什麼,只是談了談他們這次來S市的研討會,和下午去了S市的外灘觀光,也沒有對她和司空景的事情有任何追問。
晚飯結束,差不多也是時候回去,臨走前,司空景媽媽叫住她,問她知不知道自己的生辰八字。
她正在穿鞋,聽了一愣,半響點了點頭,「我知道的。」
現代社會好像大多數人都對這個不太講究,但是因為她的外公外婆從政、信風水和一些傳統的東西,所以在以前她剛出生時,就幫她請了生辰八字。
「嗯,那方便告訴我嗎?」司空景媽媽問。
她點了點頭,取了放在玄關的紙筆,寫完之後將紙遞給司空景媽媽。
「好,謝謝。」司空景媽媽看了看,朝她微微頷首。
司空景跟父母道了別,沒有多說什麼,帶著她打開門下樓。
進了電梯,他按了「1」鍵,側頭看她,「我爸爸媽媽剛剛說的那些話,你不要放在心上,他們思想保守、一向是這樣的,你不要多想。」
「嗯。」她點了點頭,知道這初次見家長的結果著實不合格,心裡更堵,也沒有留意到他語氣裡的冷淡。
兩人走出電梯,封惜頭一看,愣住了,「樓弈。」
「噓。」樓弈戴著帽子,站在樓下似乎等了一會了,這時快步走過來,看著司空景,「我讓門管刷卡才進來的,現在樓旁已經都是候著的狗仔和記者,我帶夏夏先走,sharon等會馬上會派人來接你。」
她聽得臉色一下子變了,立刻就想起當時從佛羅倫薩回來那般的場景。
「這次比佛羅倫薩那次來得更凶,似乎已經拍到了些別的什麼。」樓弈快速說道,「Sharon找的簡羽盈、然後才托我過來的。」
「好。」司空景什麼都沒說,「你帶她先走。」
樓弈應了一聲,看向她,她看著司空景,見他朝她點頭,便跟著樓弈朝地下車庫的電梯走去。
電梯到了,她跟著樓弈走進電梯時,忍不住回頭看了他一眼。
他正背對著他們,坐在大廳的休息座椅上,側臉面無表情。
她心裡頓了一拍、有一種從未有過的很不舒服的感覺積壓上來。
有可能是女孩子的矯情心作祟,她現在真的很想叫他一聲,看到他看著自己的溫柔的神情也好、聽到他一聲低聲的安慰也好,她想確認他在自己身邊、確認他愛自己。
可電梯門已經關上了。
夜裡人少,樓弈開車速度飛快,封夏後知後覺地繫上安全帶,神色倦怠。
「幾天不見,你怎麼就憔悴那麼多了?」他開她玩笑,「見個家長都能被守著的狗仔踢爆,我覺得你是不紅也難啊。」
她嘆了口氣,沒有說話。
「怎麼了?」他伸手開了音樂,「見家長見得怎麼樣?是不是已經拿到了什麼祖傳的手鏈和戒指了?」
「不好。」她說,「真的不好。」
樓弈見她真的不怎麼開心,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別愁眉苦臉的了,多大的事情啊,只是第一次見面而已,媳婦進門、畢竟是大事,老人家起初為難也是正常的。」
「樓弈。」她忽然叫他。
「嗯?」
「你想不想去Live?」她低聲問。
樓弈握著方向盤的手一緊,沉默幾秒,很快回答,「想。」
「Live有現在全部經紀公司裡最好的包裝力量與宣傳力度,幾乎是捧一個紅一個,而且,」他頓了頓,目露嚮往,「他們簽過一個非常好的音樂製作人,是我從初中開始就崇拜的偶像。」
「如果有一天,那個音樂製作人能夠幫我的歌譜曲,我真的……連死都瞑目了。」他感嘆一聲,又搖了搖頭,「哎,說這個幹什麼呢,我現在都已經是被放養的人了,還沒到白日做夢Live來挖我的地步。」
她聽了他的話,閉了閉眼,「你認不認識穆熙?」
「穆熙?」樓弈皺眉想了想,「好像聽過,是Live的少董對嗎?這次好像就是他來接替我的角色。」
「嗯。」她緩了一口氣,慢慢地說,「剛剛我從酒店出來之前,他跟我說,他想捧紅我,也想將你挖到Live去。」
樓摭了,猛地一腳踩上急剎車,緩了一口氣才繼續踩上油門,「開玩笑的吧?!」
「應該是真的。」她低頭看著手機上的報導,「很多報導上都寫過,他是個非常奇怪的人,相當隨心所欲,早上已經跟製片人說好去好萊塢拍戲、可當天晚上就直飛拉斯維加斯和美女在賭場逍遙、拒絕拍戲;或者公司需要一個廣告模特,他竟然隨手欽點一個公司裡打雜的女孩子,還真的沒一陣就將那個女孩子捧成當紅模特……簡直是,完全不按照常理出牌的人。」
樓弈沉默了片刻,「你跟司空景說過這件事情嗎?」
「還沒有。」她搖了搖頭。
她其實真的很想跟他說,可是她心裡太亂、也不知道應該怎麼向他開口——他的經紀公司、頂頭老闆對她有眼緣、想要捧紅她。
這種因為眼緣希望捧紅一個藝人的說法,真但牽強,說給她聽,她也不會相信。
「我建議,這件事情可以暫時靜觀其變。」樓弈看著她,「看穆熙接下去會怎麼做,你也可以抽時間,跟司空景商量一下,我認為他有知道的權利。」
「好。」樓弈的話,多少讓她的心裡能夠暫時安定一些。
…
回到了酒店,連氣也還沒喘一口,簡羽盈的電話便轟炸了過來。
「我真的是不想說什麼了,」簡羽盈在那頭重重地呼氣,「你知不知道?酒店裡有人看到了晚上司空景陪你、兩個人在片場對戲?你知不知道我跟你說過很多次,要低調?要小心?!上次你們去旅行回來的虧還沒吃夠麼?」
她能感覺簡羽盈是真的生氣了。
她不說話、也無話可說,木然地坐在床上。
「今天他帶你回去見父母,媒體狗仔那邊幾乎是立刻就得了消息,你們一進樓,他們緊接著就守在那裡,如果不是sharon發現之後托我讓樓弈過去從車庫方向帶你走,你以為明天的八卦雜誌和週刊還有微博上又會寫些什麼?」
「《紅塵》的女主角你是不想要了是不是?」簡羽盈一句接著一句,說了一會也感覺到自己的語氣重了,稍許緩和了一些,「夏夏,你難道進了圈子一年還沒有這個自覺麼?你不是普通人,你是藝人,你的生活和隱私,由不得你自己的。」
「對不起。」她垂著眸,「盈盈,真的對不起。」
簡羽盈沉默了一會,「片場的事情,硬要朝公司那邊搪塞還是能搪塞過去,我能幫你的必然會幫到你,從今天開始,你只要拍好《紅塵》。」
「你和司空景,不能再有任何除了拍戲外明面上、看得見的接觸。」
封惜手摀住了自己的臉頰,對著電話輕輕說了一聲「嗯」。
太多的事情煩心困擾,封仙在床上直到凌晨都沒有睡意。
穆熙不合常理的邀約,司空景父母先入為主的不認可,她和司空景被狗仔緊盯、險些抓個正著。
更重要的是,從回了酒店直到她入睡,她都沒有接到來自司空景的任何消息。
沒有訊息、更沒有電話。
她的心裡,陰霾越來越深。
想了很久,她終於忍不住給他發了一條訊息。
「司空,你回酒店了嗎?你在幹什麼?我有……很多話想跟你說。」
發完後,她將手機握在手裡,一直看著屏幕,可是直到很久,手機的屏幕還是黯淡的。
良久,她閉上了眼,將手機放在一邊,強迫自己入睡。
…
戲依舊要開拍。
因為沒睡好,她整個人暈乎乎的,幸好今天的戲份不多,她只是坐在一邊休息。
好像昨天一整天的煩亂,都只屬於昨天。
穆熙在神色上看不出任何變化、依舊是冰冷寡言。
而司空景……她直到今天早上,都沒有收到他手機的回信。
可他依舊還是準時來到片場拍戲,卻沒有與她有任何眼神上的交流。
這幾場戲恰好還是他和陳穎的對手戲。
「我覺得Uranus和Lynn好配。」一旁陳穎的助理小聲地說著,臉帶羨慕,「俊男美女,真的好養眼。」
另外幾個助理也相互附和,甚至連司空景的助理也點頭稱是。
站在她身邊的Jessie這時撇了撇嘴,壓低聲音在她耳邊道,「養眼個毛,那麼個做作的女人,司空會看得上麼。」
場景裡兩人依舊在對戲,陳穎的神情深情款款、台詞又柔和,司空景因為劇情要求,臉上也帶有淺淺的笑意。
她看了一會,心裡越來越不舒服,別過臉看著一旁的樹林、不想再看了。
誰知這時,突然傳來Jessie一聲壓低的「啊」。
她還未反應過來,Jessie就連忙按住她的手臂,低聲說,「不要看,沒什麼的!沒什麼!」
她心裡咚咚直跳,還是抬眼就朝場景裡看去。
一眼,彷彿五雷轟頂。
場景裡,原本司空景轉身要告辭,陳穎正一手拉住司空景的衣袖,竟微微踮起腳、吻他的唇角。
這個環節,劇本裡,根本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