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章

  滿腦海中,都是他曾經溫柔的側臉。

  她知道再如此深想下去,便會讓自己這幾個月在心中努力建立起來的所有,全部轟然倒塌。

  封夏深深呼吸了一口氣,將腦中所想的那些都揮散而去。

  司空景走到她面前,只微微朝她點了點頭,抽開椅子坐下,聲色平淡,「你先看一看詞作,覺得不夠好的地方可以提出,等會音樂團隊的製作人會來負責曲的部分。」

  他的開場白,也在她的意料之中,就像普通的朋友,就像無任何可提的關係。

  「嗯。」她也沒有多說什麼,拿過資料夾,在他對面的椅子上坐下。

  室內很安靜,兩個人都沒有說話。

  她打開資料夾,心中泛起酸澀。

  其實連這一份安靜,都是他們兩個很長時間以來所培養的默契。

  她記得他們還在一起的後期那段時間,就是這樣,處在同一室、各做各的,不會去打擾彼此。

  他坐下後便沉默地看著窗外,她打開資料,頓了一頓、目光卻還是不受控制地偷偷看向他。

  幾個月未見,他似乎依舊沒有什麼變化。

  頭髮、眉眼、神態。

  說不出的陌生,可卻又是如此深入骨髓的熟悉。

  她心中已起了波瀾,強迫自己收回目光,只專心看手中的詞作。

  才看了幾行,音樂團隊的人便到了,Live的專業團隊的效率一向是極高的,所有人各就各位、在跟她說了些注意事項後,便讓她進錄音棚先試音。

  一門之隔,所有人、包括司空景在內都在錄音棚外,她更覺得渾身不自在地緊繃,聲音也有些拘謹。

  試了幾次,效果都並不是很好,她心裡七上八下地緊張,卻突然聽到「咚咚」兩聲。

  抬頭望去,便見司空景面無表情地扣了扣窗,對她做了一個手勢。

  她一怔,意識到他這個動作是要她出錄音棚,便摘下耳麥,打開門。

  「開頭的試音,不用緊張,現在我會先唱一遍專輯的第一首主打歌,讓你感受一下整體的效果,你再接著嘗試。」他經過她身邊、走進錄音棚,「你拿著詞作,可以對著看。」

  一旁的專業團隊的工作人員見他要親自演唱,臉上都露出了詫異而又十分欣喜的表情,很快都準備好音樂的部分。

  她拿著詞作,站在門外,看著他戴上耳機。

  「Summer。」工作人員這時也遞給她一副耳機,「戴上,你可以聽到裡面的聲音。」

  她接過耳機,看著他平靜地對著話筒。

  耳旁這時漸漸響起歌曲聲,是一連串吉他的聲音,低沉、幽靜。

  「我等你太久,久到我已記不清你的笑容」

  「我等你太久,久到你送我的畫卷已消融」

  他低啞的聲音,漸漸在她耳邊響了起來。

  「你離開太久,我總以為你早已忘記了我」

  「你還記得嗎,星空下我對你說的三個字」

  淡淡的,輕柔的,很多很多次,在她記憶裡、在她夢裡出現的聲音。

  「我還記得呢,你睡著時微顫的睫毛」

  「你還記得嗎,我偷偷買給你的花」

  她聽著聽著,神思就像被抽離,眼前的一幕幕,都是那些從前他們在一起時候的場景。

  鮮花之城,青磚石上,圍成愛心的花裡,正中央的那個「Summer」。

  小山頂上,訂婚、誓言、幸福,她記得那樣清楚,那時她心裡已經隱隱蘊含著的害怕。

  如今……成真。

  歌詞的內容,她聽得清楚,聽得心頭、漸漸在滴血。

  從前,她在他的心裡,那個地方除去她,誰也進不去,她知道。

  可現在,或許沒有其他人進駐,可他的心裡……應該不會再有她了吧。

  歌曲到了高|潮部分,戴著耳麥的工作人員聽得皆已入迷,她看著一窗之隔他的臉頰,卻無論如何再也無法聽下去,摘下耳麥,側過身看著一旁,克制著自己不要做出任何不經思考的舉動。

  司空景唱完,走出了錄音棚,她沒有再看他一眼,拿著歌詞進去,與他交接。

  她從小就有很好的記憶力,所以哪怕剛剛只聽他唱了一次,甚至還沒有唱完,等音樂起來的時候,卻開口很準確地咬住每一個契合的節拍。

  第一遍、第二遍,她逐漸熟悉起這首歌,忍著心中所有的感覺、唱每一句與他們的回憶契合相關的歌詞。

  第三遍的時候,她已經可以將整首歌,不看歌詞、完整地唱出來。

  「Summer的敬業果然是名不虛傳。」幾乎是沒有休息的十幾次的演唱完成,錄音棚外的工作人員點了點頭,目露讚許,「差不多可以第一次的正式錄製。」

  封夏潤了潤嗓,沒有多說,做了一個「可以」的手勢。

  音樂響起,整個錄音棚聲色空曠、沒有任何的其他介質,她對著話筒,聽著耳旁的曲子,閉上眼睛。

  司空,這一年,你還好嗎?

  幾個月沒有聯絡過、沒有聽過你的聲音,你在忙些什麼?你在想些什麼?

  你有沒有一刻……想到過我。

  歌曲逐漸進行到尾聲,她張開眼睛,看向錄音棚外站著的司空景。

  「你還願意嗎,來縮短我們的時差」

  「你還回來嗎,我站在原地等你好久」

  她不願意去想他寫這首歌的歌詞,是意味著什麼。

  她不願意去猜有沒有一點點的可能,是意味著他還在意她。

  「你還需要嗎,我為你妥協一切的喜歡」

  其實這一年,在沒有他的這一年,她已經成長了很多。

  她已經過了從前不問世事、只知道在自己的世界裡愛他、死死攥緊著他們兩個之間的這份感情不放的樣子了。

  人活在世上,那麼多念想、事情煩擾,家庭、工作、朋友……她心如明鏡,他們兩個又怎麼可能為了彼此,而放棄、妥協一切。

  唱完最後一句,她摘下耳麥,已經滿臉都是眼淚。

  耳麥裡的聲音消失,錄音棚外的工作人員都朝她豎起了大拇指,她抬手擦了擦臉頰,露出了笑容,打開門。

  門外,原本司空景站著的位置,已經沒有了人。

  她抬眼一看,便看見他正慢慢地往大門口走去。

  **

  在詞作、曲作已經全部都完成的前提下,新專輯裡需要封夏負責的,便只有演唱錄製這一塊了。

  而司空景自從第一次的錄製來過錄音棚之後,沒有再來過。

  她一整天一整天地泡在錄音棚裡,吃得很少、話也不多,只是每天都跟著資深的老師訓練,讓自己的聲音達到最好的效果和狀態。

  期間,除了樓弈和蔣宜,陳薇薇也來看過她幾次,而且這三個人,有幾次還是一起過來的。

  她其實並不知道樓弈和陳薇薇到底現在是什麼狀況,她沒有去問,樓弈也沒有說。

  其實很多事情,都是這樣,曾以為是一個結,但往另外一個方向看,卻根本是平展無結。

  或許曾經陳薇薇對她的冷淡和對峙,是因為樓弈的關係,但是現在,無論他們之間如何,她只知道,他們都是她的朋友。

  況且,她自己都如此,又有何暇去顧及其他人的情感。

  新專輯的錄製,很快便到了尾聲。

  最後一首歌曲錄製結束,她摘下耳麥的那一刻,渾身上下地如釋重負。

  「Summer,你很棒。」出了錄音棚,指導老師笑眯眯地和她握了握手,「相信我,這張專輯,一定會紅,並且一定會從此打開你在這條路上的大門。」

  「嗯,希望如此吧……」她喝下半瓶水,輕輕搖了搖頭,「可是我又怕我的歌,給不了人記憶深刻的感覺,那麼多歌手,我的個人風格又是什麼?其實我自己也不知道。」

  「你的個人風格……」指導老師忽而笑了,「不知道你有沒有發現,即使這十首單曲的演唱感覺與曲調是完全不同的,但每一首其實都蘊含著同一種風格。」

  「這個風格,除去那個寫詞寫歌的人,整個娛樂圈,除了你之外,沒有第三個人再可以擁有。」

  她的心顫了顫。

  「這種風格,叫司空景式浪漫。」指導老師看著她的臉龐,「不是激烈火熱的詞曲激盪,而是緩慢而帶著微微低沉靜默的溫柔。」

  她看著指導老師,張了張嘴,啞口無言。

  「Summer,我想,你們兩個,不是現在在一起,應該就是曾經在一起過。」指導老師笑了笑,「我這麼多年,見過很多歌手,聽過數不清的歌,你知不知道,其實有一種說法——歌曲裡可以藏很多的東西。」

  「無論是司空景做的詞曲,還是你自己演唱時的感覺,都能找到這種默契的存在的蛛絲馬跡。」指導老師和她一起走出工作室,「不是相愛的人,沒有辦法可以那麼默契地唱出詞曲裡真正想要表達的感覺。」

  歌曲如同人心。

  她其實知道,如果能夠洞察歌曲的人,在看到她演唱時落淚,看到她演唱時臉上的神情,或許就可以猜到一二。

  她自己清楚,她沒有辦法遮掩這一種感情。

  與他有關的,所有的感情。

  「老師……」她捏了捏手指,語句艱難,「我和他……」

  「噓。」指導老師朝她眨了眨眼睛,「這個秘密,就永遠讓它藏在歌曲裡吧。」

  她看著老師和藹的臉龐,沒有再多說什麼,只是感激地笑了笑,轉身離開樓層。

  …

  助理將車停在樓下,她讓助理先行離開,自己開車回去。

  路上有些堵,她腦中不知道在想著什麼,開著開著,發現路途有些不太對勁。

  她抬頭一看,出現在眼前的門牌,不是她自己公寓的門牌,而是司空景公寓的門牌。

  她踩了剎車,在車中想了一會,卻還是駛入了公寓樓下的車庫。

  不知道他在不在公寓裡。

  如果他不在,那便最好;如果他在,那她就只和他表達一下感謝,就離開。

  走到公寓門口,她按了門鈴,垂著眸站在門外。

  很久很久,門都沒有打開,她吸了一口氣,剛準備轉身,門竟打開了。

  她轉過身,便看見司空景正站在門邊,靜靜地看著她。

  「我……」她看著他的臉龐,想要說什麼,腦中卻一片空白。

  他沒有說話,只是將門打開。

  她點了點頭,走進屋裡。

  屋裡很安靜,客廳只亮了一盞壁燈,有些暗,她站在原地沒有向前,目光一一掠過屋裡的擺設,直到一處時,頓了下來。

  客廳的牆壁上,掛著一幅很大的相框。

  相框裡的一張照片,是在佛羅倫薩時,她讓當地那個女孩子,幫他們兩個人拍的一張合照。

  她記得那個時候從佛羅倫薩回來,她說了好幾次讓他去把這張照片印出來做成放大的畫掛起來,卻因為工作的繁忙,一直都沒有兌現過,後來便也忘了。

  靜靜地站了一會,她回過頭,剛想說什麼,卻已被他一把緊緊扣進懷裡,劈頭蓋臉地吻了下來。

  他的口腔裡,有淡淡的菸草味道,似乎是剛抽過煙,她任由他緊緊抱著,目光微顫地看著他,半響,抬起雙臂,也緊緊地抱住他的脖頸。

  如果這是一場夢,她甘願沉醉其中。

  封夏從來、從來都沒有見過司空景這樣動作激烈而又強硬的樣子。

  一路糾纏,他一直緊緊地抱著她,沿途中已經將她身上的衣服全部褪去,還未等到臥室,便已經將她壓在牆上,進入了她的身體。

  他的一切,對她而言,好像都是陌生的。

  陌生的親吻,陌生的強硬,陌生的炙熱。

  她沒有想到會看見這樣的司空景,也未料想過,一年間的再一次見面,會是這樣的身體糾纏。

  她劇烈地喘息著,看著他俊逸的臉龐上的神情,抬起雙腿,盤在他的腰間,讓他進佔得更深一些。

  他一手抱著她,一手壓在她臉頰旁的牆上,狠狠地親吻著她的嘴唇,而身體間的動作,亦是沒有任何規律與技巧可循,純粹是橫衝直撞地進入。

  她那麼久沒有過,被他這樣突如其來的進佔,其實很疼,她疼到臉頰都有些泛白,可還是緊緊地抱著他,吸著小腹、讓他更深地進入自己。

  他雙眼有些赤紅,這時托著她的臀,進入臥室,將她壓在床上,至上而下地進入。

  一下一下、深而狠,他的目光始終牢牢鎖在她的臉頰上,待她到了那個點後,惡意地堵著她體內的液體,又將她重新翻轉過來,從後進入。

  小腹酸脹,那處紅腫,她咬著牙,卻一直沒有叫出來,直到再一次被他狠狠地壓在床頭衝撞時,才哭了出來。

  他的動作沒有停頓,她哭得臉頰泛紅、卻轉過頭來,親他的眼睛,輕聲呢喃了三個字。

  這應該是她第三次對他說這句話了。

  是第三次,應該……也是最後一次了吧。

  他看著她,臉上的神情更是如風暴來臨前般隱忍的劇烈,捏著她的腰最後幾個用力,他深深進入、後又抽出,射在床鋪間。

  他大口喘息著緩了一會,這時伸手抽床邊的紙巾,卻不小心將一份文件掉落在地上。

  即使身體很累,她卻絲毫沒有任何的睏意,便伸手將那份文件拿起來。

  司空景眼一冷,卻已經來不及阻止。

  她目光落在那份文件上,一動不動。

  這是一份前往美國的申請表格。

  並且,已經審核通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