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章

  封夏靠在廚房旁一個無人的拐角處,將手機拿得離耳朵遠一些,閉著眼睛、依舊在努力平復著呼吸。

  心臟的跳動聲劇烈,就算已經離剛剛的拍攝間隔了一會,那種心臟快要跳出胸膛的感覺依舊非常清晰。

  I want you.充滿情慾的情話,皮膚上炙熱的觸感,身體內洶湧的情潮。

  司空景剛剛在片場給她帶來的這些,與他們從前在一起時的那些畫面全部都重疊、吻合起來。

  血脈噴張。

  她唯一沒有辦法騙自己的是,當他觸碰她、擁抱她、親吻她的時候,她依然為此顫慄。

  無論在一起或者分開,他是他,她也是她,他們對彼此身體的吸引,從未改變。

  傅郁低沉溫雅的聲音還停留在耳邊,聽她沒有回答,他過了一會,才問,「不方便也沒有關係的。」

  電話裡的這一聲,才稍許將她的神智拉回來一些。

  「今天晚上應該有時間。」她將電話重新貼近耳邊,組織語句,「等我拍完,可以一起去市中心吃些小吃。」

  「好。」傅鬱沉吟片刻,「我開研討會的地點離市中心不遠,需要我來片場接你嗎?」

  「沒關係。」她想了想,語氣禮貌,「我自己可以過去,那到時候見吧。」

  掛下電話,她深呼吸了幾口氣,走出拐角。

  硬著頭皮重新走進廚房,她一抬頭就看到司空景和副導演正站在監視器後,看著剛剛拍攝的部分。

  司空景一邊在看監視器,一邊在喝水,側臉上淡漠如常。

  她看了他的手和嘴唇幾秒,臉卻又熱了。

  副導演這時抬起頭,看到她時立刻搓了搓手掌,笑眯眯的,「封夏,效果非常好,我估計很多人看這部劇的時候都要噴鼻血了,你們兩個演得實在是太『入戲』、太傳神了……」

  司空景也側頭看她,這時揚了揚唇,又轉身掃了副導演一眼。

  副導演連忙做了個把嘴封起來的手勢,眼觀眼鼻觀鼻地繼續工作。

  「剛剛是誰的電話?」他這時走到她身邊,將她的外套整理好,簡直旁若無人。

  她抿了抿唇,有些不自在地往後縮了縮,「我爸朋友的外甥。」

  他將她脖子上剛剛自己留下的淺淺吻痕用衣服遮好,點了點頭,「上次送你回片場的那個?」

  他的聲音裡也聽不出什麼情緒,可她竟然渾身有點發僵,「嗯,晚上一起吃飯……」說完她才回過神來,卻連懊惱都來不及。他剛剛從美國回來時,自己衝著他憤怒地說、她的事情與他無關的那份衝動……她竟然已經找不到了。

  隆隆加快的心跳聲和身體上余留的感覺……全部加總在一起。

  她真沒用。

  封夏在心裡,默默地鄙視自己。

  「好,路上小心,早點回來。」良久,他低聲開口,竟沒有任何不快的語氣,只是平淡地叮囑。

  她抬頭瞥他一眼,收緊了手指。…

  她爸爸封卓倫最交好的朋友傅政,是她從小到大非常敬佩的一位長輩,長相、能力、手腕……皆無懈可擊,唯一稍許欠缺的就是性子較為冷漠,可卻被獨獨在意自己的妻子這點所彌補。

  而傅郁,傳承了這位長輩的高智商,並且看上去,具有更高的情商。

  「因為想到你有可能一天拍戲後會餓,就自作主張地點了一些小吃。」她趕到市中心的時候,傅郁已經坐在座位上,桌上擺了滿滿的點心。

  他因為研討會結束沒有換衣服、直接過來,所以穿了正式的西裝,和上次看到的時候又有些不太一樣。

  更有書卷氣,也似乎看上去更疏離了些。

  「謝謝。」她笑了笑,在他對面坐下。

  傅郁的餐桌教養與禮儀很好,吃飯的時候幾乎沒怎麼說話,直到兩人吃完,他拿出錢夾結賬後,看向她,「出去走走吧。」

  因為白天剛剛下過雨,所以晚上的台灣稍許有些濕意和涼意。

  兩人步行離開市中心的繁鬧區域,她走的時候一直低著頭在想心事,連他叫了她兩次都沒聽見。

  「封夏。」傅郁又叫了一次她的名字,她才回過頭。

  「怎麼了?」她問。

  「你現在心裡有喜歡的人。」他伸手稍稍鬆了領帶,「而且似乎有些煩惱,是否應該繼續這份感情。」

  她聽了一怔。

  「我應該沒有說錯吧。」他朝她淡淡一笑。

  她沉默片刻,沒有否認,「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傅郁這時停下了腳步,走到欄杆旁,「上次在你家裡,你吃飯的時候一直不停地在用大拇指輕輕敲筷子,而且,你聽你爸爸說話的時候也會下意識地咬下嘴唇。」

  「今天你跟我吃飯,一直會蹙眉,並且會不自覺地將外衣裹緊一些。」他慢條斯理地陳述,「這些都是心情煩躁的表現。」

  她挑了挑眉,「帝國理工生,還修心理學?」

  他搖了搖頭,無謂地用手指輕輕敲欄杆,「只是理工生的邏輯思維加上天生還算過得去的觀察力而已。」

  她長長吁了一口氣,這時伸手揉了揉眉心,「是很苦惱。」

  他沒有說話,似乎是在等她繼續。

  「覺得開心,又覺得很害怕。」她的目光有些飄,「一般人都會說,好馬不吃回頭草,對不對?但是我和他之間真的沒辦法簡單用這麼一句話來衡量。」

  現在跟他在一起的每一刻,她都覺得自己的心臟像是沒法負擔一樣,比起五年前,更是有過之而不及。

  淡漠的他,溫柔的他,笑著的他,注視著自己的他……他像是從前那個司空景,可是卻又根本不像。

  她想得腦袋發疼,卻也只得出這麼一個結論——如果要她現在拒絕他、離開他,對她來說,又開始變得很困難了。剛開始時下定的決心,現在看起來……就像一個笑話。

  「真的說不清楚。」良久,她苦笑了笑,「我以為自己這幾年多少變得果決了些,好像……還是因人而異的。」

  「其實,我以前解題目的時候,通常會這樣做。」傅郁這時望向她的眼睛,開口道,「如果這一種解法走不通,那就換一種。也就是說,如果你對於這個人的想法你暫時沒辦法確定,那麼不如換一個視角,看一看其他的人或事。」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神態自若、眉眼溫潤,卻又隱隱帶著一份沉著的銳利。

  她聽得一時語塞,不知道是不是聽錯他的語義,還來不及多思慮一會,便看到傅郁身後這時慢慢走過來一個人。

  傅郁留意到她的目光,轉過身來。

  夜幕下,司空景還穿著片場拍戲時的白色襯衣、只在襯衣外穿了一件外套,手裡握著一杯咖啡朝他們走來。

  她眼睛微微瞪圓,看著他朝自己越走越近。

  司空景走到他們身邊站定,目光卻只落在封夏一個人身上。

  只見他這時用手背輕輕觸了觸她的臉頰,低聲開口,「有些涼。」

  說完,他低頭仔細看了看她,微蹙起眉,先將手裡的咖啡塞到她手裡,再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披在她身上,把她整個人包起來。

  她不知該做什麼、只能靜靜地站在原地。路燈微黃,她突然看到他左眉的上方有一個開口。

  他這張臉上哪怕出現再小的痕跡,也會顯得很突兀,這個傷口不是很小,她乍一看到,立刻就伸出手觸了觸他的傷口。

  「晚上片場收工的時候,天太暗、沒仔細看周邊的環境,就突然被植物上的刺劃到了。」他任由她的手觸碰,將她臉上流露出的神色盡收眼底,「不是很疼,沒關係。」

  「消過毒嗎?」她收回手,輕聲問。

  他搖了搖頭,異常耐心地,「醫療箱在休息室,收工的時候休息室已經上鎖了。」

  她咬了咬唇,「我回去問問管……」

  誰知她話還沒說完,就被他牽住了手,將她整個人往他身後帶了帶。

  他這時稍稍往前一步,終於對上傅郁的目光,「你好。」

  傅郁眸光輕閃,淡淡一笑。

  「明天清晨就要拍戲,我先帶她回去了。」他看著傅郁,不徐不緩,「晚上涼,在室外多呆她會受寒,你是夏夏的朋友,等拍完戲回S市之後,我做東請你吃飯。」

  「多謝。」傅郁伸手理了理衣領,「不過,我近兩個月直到年底會一直在英國做學術交流。」

  兩個男人的視線持平,交叉而過。

  「那有些遺憾了。」司空景微微側身,「如果下次有時間,再約吧。」

  傅郁微微一頷首,神情裡看不出喜怒。

  離開轉橋,司空景帶著封夏朝前走去。

  月華如水、前路安靜,她的手被他幹燥溫和的大手握在掌心裡,牢牢包緊。

  喝了幾口他買的咖啡,她的視線四處飄忽,不敢同他多說一句,忍耐著、只想努力離他稍微遠一點。

  「你爸爸給你介紹的這個男朋友,挺好的。」他這時開口,「智商情商,看上去都挺高。」

  她愣了一愣,轉而咬著唇、肯定地回道,「是不錯。」

  本以為他會生氣,誰知他卻沒說話,只是停下腳步、側身彎腰將她的外套拉鏈往上拉好。

  近在咫尺的距離。

  她看著他的眉眼,一瞬間又屏住了呼吸。

  拉好拉鏈,他的手卻沒動,保持著這個姿勢、沉聲開口,「在美國的時候,我很多次都有想過,如果我回來的時候,你身邊已經站了另外一個男人是什麼樣子。」「他是不是才華出眾、是不是相貌傾人。」他的語氣裡有一絲努力壓抑著的感覺,「對你是不是足夠好,能不能足夠讓你忘記我。」

  她的心慢慢沉了下來。

  「我其實在那裡,根本一天都忍不了,我很想立刻就定機票回來,回到你身邊,什麼都不管,事業、生活……哪怕一團糟都不管,就這樣陪在你身邊。」他輕輕嘆了口氣,臉頰上有一絲苦笑,「就是這樣的折磨、難過甚至絕望的心情,當中的一年我其實一度有些抑鬱症的傾向,可理智還是強迫我撐了五年。」

  「相信嗎?」他伸手將她的碎髮挽在耳後,「似乎無懈可擊的司空景,就是這樣自哀自憐、自卑自棄,膽小得躲在美國五年……」

  「我如果……真的有了其他人陪在身邊,怎麼辦?」她突然出聲,打斷他,「如果我真的把你忘記了,愛上了其他人,怎麼辦?」

  他看著她,突然慢慢伸手,將她用力擁進懷裡。

  「我有想到過。」他靠在她耳邊,「我一開始覺得,我可以把你重新搶回來、用盡一切方法讓你重新喜歡上我。」

  「可是後來我不這麼想了,」他輕輕撫著她的頭髮,「因為我知道我既做不到看著你和其他人在一起,也做不到強迫你放棄你新的生活。」

  「我沒有辦法。」他閉上眼睛,「夏夏,我真的一點辦法也沒有。」

  我知道你有太多理由無法堅持下去,所以如果你愛上其他人,全是我自己咎由自取,無可救藥。

  這一場賭博,我賠上了自己的真心和所有僅剩的自尊與自信。

  時至今日,我亦不後悔。

  越來越安靜、暗下來的城市。

  她靠在他的肩頭,眼淚無聲地掉落了下來。…

  台灣的天氣漸漸癒來愈涼,很快已經進入了十二月份,《聲色》的拍攝也逐漸進入到尾聲。

  她和司空景的緋聞劇組內外都傳得沸沸揚揚,可他似乎毫不受干擾,依舊我行我素地在片場裡對她做出很容易讓人誤解的事情,她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乾脆也就什麼都不澄清。

  兩人的感情似乎慢慢恆溫而上,可她卻始終沒有給出他一個明確的答覆。

  殺青的當天,恰好是聖誕節。

  拍攝結束,劇組所有人都十分開心,商量決定後說是晚上大家一起上餐館慶祝。大家都早早換衣服、收拾片場,封夏因為最後一場戲剛剛結束,是最後一個回到休息室的。

  休息室沒有其他人,只有她和助理,等助理幫她卸了妝,她便進內裡的更衣室換便裝。

  身上穿的戲服是一條很難脫下的裙子,她自己努力了很久,甚至都有些出汗了,肩帶後的拉鏈反而卡住、更拉不下來了。

  「Ann。」她嘆了口氣,試探性地喊了一聲,「你在嗎?可以過來幫我拉一下拉鏈嗎?」

  「好!」門外Ann應了一聲。

  她見狀,將簾子拉開,背對著門的方向站定。

  不一會,更衣室的門被打開,有腳步走近,她調整了一下肩帶,對著身後說道,「Ann,我拉鏈這裡卡住了,麻煩你幫我拉下來就好。」

  因為背對著門外,所以她看不到身後,只能感覺到腳步聲站定在她身後,一雙手依言將她的拉鏈輕鬆拉了下來。

  「謝啦。」她伸手將肩帶解開,慢慢將裙子褪了下來。

  可身後卻沒有腳步聲離開的聲音,也沒有人說話,她忽然覺得有些奇怪,剛想回過身,卻突然被人從身後抱住。

  「司……」他身上的氣息對她來說著實太過熟悉,她一下子便猜到是他。可她現在身上只有胸衣和內褲,就這樣近乎全裸地被他整個人抱住嵌在他懷裡,他的一雙手還環著她纖細的腰身,她連一個字都說不下去了。「是我。」更衣室的燈本就昏暗,如此情景,他的聲音響在她脖頸邊。「那個,Ann呢?」她掙了一會,他的手臂還是一動不動。「出去了。」司空景的吻落在她的脖頸處,流連往下,「她看到我走進來,就自己出去了,還把門鎖上了……夏夏,放鬆。」她渾身僵硬,只感覺到一個一個吻落在她白皙的後背上,身體裡的熱又漸漸湧了上來。她到底為什麼要放鬆……「那個……」她咬住唇,感覺到他一邊吻她的背部,手一邊撫上她胸前,「等會要吃飯了……」

  他低聲一笑,這時停了下來,將她整個人轉過來正面面對自己,低頭親了親她的嘴唇,輕聲蠱惑,「我比較想吃你……」她聽得渾身都發燙,紅著臉看著他俊逸的臉龐上漸漸淺顯起來的情慾色彩,連說話都說不完整了,「司空,我們,我們……」他們現在,明明還沒有和好,他拍戲的時候哪怕對她調戲得再厲害,也沒有像今天這樣踰越過。「我們怎麼了?」他將她的身體貼緊在自己身上,手從她的細腰處漸漸向下,將她的內褲慢慢下褪,「嗯,我知道了,你是不是想起來以前拍《紅塵》的時候,我們在更衣室裡……」他邊說話,手指已經漸漸朝她的底褲裡探去。她都快羞憤而死了,推又推不開他,身體內的暖潮卻又很誠實。

  「雲翻覆雨?」他語言裡的色彩也漸漸加強。

  「夏夏……」他這時人漸漸往下,從她的嘴唇親吻到她的胸前,手指也沒有停下動作,「想要嗎?」

  她的手指顫抖地扣緊了他的肩膀。

  「我很想,我也已經沒辦法再忍了……」他的嘴唇流連在她的胸前,「每一天,無時無刻不想將你壓在身下,make love into the night……」

  進入你,夜夜笙歌。

  她的喘息聲越來越強,幾乎快要支持不住。

  這時,她便衣裡的手機陡然響了起來,一聲接著一聲,毫不停歇。

  他的動作,卻還在繼續。

  手機沒有停下來,反而孜孜不倦響了好一陣,她這時終於回過神,猛地推開他、轉身從衣服口袋裡拿出了手機。

  「夏夏?!」剛剛接通電話,那邊就冒出了一個焦急的中年男聲,「出大事了!!」

  「唐……唐簇叔叔?」她喘息著問。

  「是我!你媽媽剛剛打你電話沒有打通,你爸爸現在被送進醫院了,我正在朝醫院趕過去!」

  她渾身一下子就涼了。

  「情況……情況好像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