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喬是我大學時最好的閨密,跟我同寢室住了四年,我睡上鋪,她睡下鋪。
常常有人問我什麼叫「最好的閨密」,簡而言之,就是有福同享,有難同當。而且,你們在一起時可以互相吐槽,互相整蠱,卻從來都不會記仇,還以此為樂。
余喬就喜歡對我吐槽,比如她形容我吃飯時聲音很大,會這麼形容:「如果你和一隻豬一起吃飯,我閉上眼睛,根本分不清,哪個是豬,哪個是你。」
有天她對我說:「將來你生個女兒會很好。」
我疑惑,「為什麼?」
她說:「都說女兒長得像爸爸,林知逸比較好看,女兒像他肯定很美。」
我欲哭無淚,我的長相居然被鄙視了!
她還喜歡捉弄我,比如愚人節那天早上,她拿出一塊餅乾給我,「這是奧利奧新出品的薄荷餅乾,你吃吃看味道如何。」
我咬了一口,有清涼的感覺,「嗯,不錯。」
「真的不錯?」
「真的不錯。」我繼續咬了一口。
她開始大笑,笑得不懷好意,笑得我莫名其妙。
「你真的沒吃出來牙膏的味道嗎?」
「什麼?牙膏?」我這才意識到自己被捉弄了。
余喬見我一副傻樣,又發出一陣得逞的笑聲,然後說:「是啊,我把餅乾中間的奶油換成了牙膏,你居然沒發現!你這個文字才女真是個生活小白!」
唉,早上起來應該先看日曆的,誰知道那天是愚人節?
讀大學時余喬是個「哈韓族」,對韓劇、韓星如數家珍,同時她也喜歡漫畫,於是她的床頭貼了一張某韓國流行男歌手組合的大幅海報和游素蘭的漫畫美女。我們宿舍裡的人會開玩笑說那是「B&B」,即「Beauty and Beast」。
余喬鄙視我們不懂得欣賞藝術,說:「那麼帥的帥哥怎麼會是野獸呢?你們一定是外星人的審美。」
我們問她:「這幾個帥哥,你最喜歡誰呢?」
她說:「我都喜歡,其中跳舞最好的這個我最喜歡。」她說著指向其中一位。
我說:「可是,難道你不覺得跳舞最好的這個是裡面最不好看的?」
「長得好看那是次要的,關鍵是有才!」
大幫說:「可你剛剛明明說他們都很帥。」
余喬辯解:「雖然他們都很帥,但是我被他們的音樂折服才喜歡上他們的,我不是外貌協會的,我是才華協會的。」
我說:「我倒是外貌協會的,但我為什麼找的對象外貌不是很好呢?」
「丁檸!」大幫等人一致對我怒目而視,攻擊的對象馬上從余喬轉向了我。
好吧,我乖乖閉嘴。
不是外貌協會的余喬卻是個大美女,長得極好看,好看到什麼程度呢?
好看到——如果她出去上晚自習,一個人出去,能帶一排男生回來,像小尾巴一樣跟在她身後。毫不誇張地說,在男女生比例失調的理工科院校,像余喬這樣美貌的女生簡直是珍稀物種。
我對她提議,「與其出去上晚自習,還不如在床上學習。效率是一樣的。」自從林知逸畢業,沒有人幫我佔自習座位後,我基本就在床上自習了。
余喬瞥我一眼,「那是因為你床上功夫好。」
我大窘,她的話太有歧義了吧!
別看余喬說話如此奔放,她其實是個乖乖女,恪守父母的約定——大學期間絕對不談戀愛。所以,無論男生們怎麼變著花樣追她,她都不為所動。
一般的男生意識到「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後,倒也不強人所難,打了退堂鼓,偏偏有個叫錢多的男生抱著不到黃河心不死的決心,纏著余喬不放。
錢多只要半路上遇到余喬就會堵住她,給她念情詩,她簡直不勝其擾。
余喬有個跟我們同校的高中同學叫趙雲超,人稱「超哥」,據說他高一、高二是典型的差生,每次都穩坐倒數第一名的寶座,高三時也不知受了什麼刺激,突然奮發圖強,高考時居然逆襲成功,成為全校的狀元。可謂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可是令余喬十分不解的是——他考了那麼高的分數明明可以上名牌大學,最後怎麼填志願到我們這所大學。雖然我們學校也是211重點大學,可是跟北大、清華還是沒法比的。
超哥對余喬還是蠻照顧的,每次寒暑假回家,他總是主動擔當護花使者的角色,幫她拖著行李箱,陪她坐火車,一路把她送到家。
我們宿舍裡的人一致認為超哥和余喬很般配,曾經起鬨過:「超哥很不錯,小喬從了吧從了吧從了吧!」
余喬高貴冷豔地回答:「可以啊!」
「哇哦!遙想公瑾當年,小喬初嫁了!」我們繼續起鬨。
余喬繼續高貴冷豔地說:「我是說,你們隨便誰從他,我都沒意見。」
我連忙撇清關係,「不要拿我做文章,如果我從了他,我家林知逸怎麼辦?」
大幫怒了,「你們真是飽漢不知餓漢飢!這是要虐死單身狗的節奏嗎?」
余喬淡定地說:「其實最痛苦的不是飢餓,而是一堆食物都擺在面前,卻沒有一樣下得了口。」
「……」我們都無語了。
某天,小喬在去教學樓的路上遇到超哥,兩人同行了一段路,錢多突然從半路殺出來。
「余喬,我們能不能談談?」錢多擋住余喬。
「你跟我談吧。」超哥逕自把錢多揪到一旁。
錢多皺眉,「你誰啊?別多管閒事。」
「我是她男朋友。」超哥不動聲色地說。
別說錢多驚住了,就連余喬也驚住了。
錢多一臉狐疑地說:「騙誰呢?她前兩天還沒男朋友呢,現在多出個男朋友,我怎麼不知道?」
超哥個子高,居高臨下地望著他說:「你不知道的事情還多著呢!我和她談戀愛還用得著通知你啊?」
錢多還在垂死掙扎,「我不相信。」
「不相信你問她啊!」超哥看向旁邊一直局外人似的余喬。
啊?余喬撓頭,該怎麼回答呢?如果說「是」,那以後豈不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可如果說「不是」,以後不還是要遭受錢多的連環騷擾?
她猶豫了一下,最終咬牙說道:「沒錯,他是我男朋友。以後如果你有什麼事情找我,不如直接找他,他是我代言人。」
這下錢多徹底蔫了,「那好吧。」
從那之後,余喬再也不用被錢多騷擾了,但是她會經常被我們騷擾。
不過,余喬的意志力也真是堅定,一直到大學畢業,她死也不承認她和超哥談戀愛了,只承認她和超哥是放假一起回家、晚上一起上自習的好哥們。
畢業後,余喬去了深圳,超哥原本在家鄉找好工作了,但一聽到小喬去了深圳,他也把家鄉的工作回絕了,奔赴南方。
這千里跟隨的舉動,最終還是打動了余喬的芳心。
畢業後一年,這兩人神速地結婚了。
得知這個消息,宿舍裡的姐妹們都鬆了一口氣。因為在我們看來,像余喬這樣美好的女孩,需要一個真心對她的男生守護她一輩子,而超哥能勝任這個角色。
余喬有一次打電話對我說:「大檸,你知道為什麼趙雲超當年高考成績那麼好卻跑到我們大學來嗎?」
「為什麼?他填志願時腦子進水了?」
「他說是因為我。因為我填的是我們學校,他就改了志願。」
我忍不住兩眼冒紅心,「哇,多麼偶像劇的情節啊!你就偷著樂吧,看你找到了多好的老公!」
「其實,感情這回事真的蠻莫名其妙的,你說我和超哥以前是高中同學,我那時候根本對他無感,他後來告訴我,說是高中的某節體育課開始喜歡我的。他暗戀我那麼久,我根本不知道。
「後來,讀大學,要不是錢多騷擾我,他也不會演他是我男朋友那齣戲的。你可能都不敢相信,大學期間,我們之間真的很純潔,誰都沒有表白,就更別提拉手親吻了。
「直到畢業後,他跑到深圳,我才意識到,原來,他竟然是動真格的。他放棄了家鄉條件優渥的工作,在深圳找工作找了兩個月才找到,但這些苦他都沒跟我說。終於找到一份不錯的工作後,他才主動找我,向我表白。
「其實那時候,我已經發現自己對他有好感了,因為畢業後,我會經常想起他。起初我以為是不習慣,後來才意識到是喜歡。
「所以,他一向我表白我就接受了。
「大檸,你說感情是不是很奇怪?明明那個喜歡的人一直在身邊,卻沒有意識到。現在我常常有種『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的感覺。」
我默默地聽她說了那麼久,內心都被她打動了,我說:「嗯,要不怎麼有人唱『愛情是一種很玄的東西』。」
「你改歌詞了!應該是『思念是一種很玄的東西』。」
接下來我倆的對話開始從歌詞切換到電話KTV模式,對彼此唱情歌。
唱到最後,我們慨嘆,我倆畢業後,一個在深圳,一個在北京,好久都沒聚在一起K歌了。
然後,我倆幾乎同時聽到對方電話旁的男聲:「都打了多久電話了?長途電話不要錢啊!」
原來,我們居然通了足足兩個小時電話而不自知,怪不得超哥和林知逸同時發飆了。
當年,我們宿舍一共就六個人,偏偏我們班最美的兩朵班花都分到了我們宿舍,一個是長相大家閨秀型的余喬,還有一個是小家碧玉型的詩詩。
有一次,我問林知逸:「我身邊有兩大美女,你怎麼就看上了我?」
「因為你特別啊!」
「……」還不如說我醜來得直接吧。
當我們還是學生時,總期望早點畢業到社會大展拳腳,彷彿學校是牢籠,束縛住了我們的思維和才華。
等步入職場,我們卻總是頻頻回望這校園時光。回首這時光,不僅是因為懷念曾經的自己,更是因為身邊這些可愛的人,比如余喬、大幫這些宿舍裡的好姐妹,超哥以及讓我脫單的林知逸,正因為他們的存在,才豐富了我的青春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