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宇宙沒有爆炸,銀河依舊璀璨,冰川正在融化,天空仍然掛著艷橘的霞光。
沈佑白確實握著她的胳膊,不知道是因為她手臂細瘦,還是他手指夠修長。
總之,徐品羽很想說,你千萬別把它擰下來帶走,不然我連我的斷肢都嫉妒。
和他手心裡傳來的溫度截然不同的,是他說話的聲音,極冷,「你不用去了。」
沈佑白說,「椅子是我砸的。」
並不是他的語氣,是聲音,能讓人聯想到薄冰滑過喉嚨。
不知道如果和他接吻,會不會被凍得打哆嗦。
思維跳躍的太快,所以徐品羽發了個呆。在她出神的片刻,沈佑白已經鬆開了手。
等他的身影消失在樓梯拐角,四周除了遠遠的操場喧鬧,好像還能聽到他下樓的腳步聲。
徐品羽愣了下,到底該不該跟他說聲謝謝呢?
可椅子也是他砸的呀。
至於,他為什麼要砸椅子,徐品羽卻不感興趣。
因為根據她觀察已久,發現沈佑白的性格中傲的成分佔多數,還有那麼點戾氣。
遇到不順心的事,他會直白的發泄。
例如,毀滅一件東西。
而且是悄然無聲的。他不會罵髒話,也沒有發出任何不滿之聲,就是毀掉眼前讓他不爽的東西。
能歸總出這結論,當然還有徐品羽的親身經歷的功勞。
每個學校裡不是都有些小傳說,雖然幾乎都像是無中生有的,聽起來就不可信的,違反科學理論的。
但有的時候,還是要找點寄託嘛。
德治學院中就有個關於暗戀的傳說,需要的道具只有你暗戀對象的,校服襯衣的扣子。
一定要是從領口開始往下數的第三個,因為那個位置最靠近心臟。
將他的扣子和你的扣子,一起扔進盛滿礦泉水的杯子裡,放在月光下沐浴十一天。
你的暗戀就會成功。
記得那會兒,陳子萱是這麼告訴她的。
然後,徐品羽嗤之以鼻,「也太扯了吧,誰信誰缺心眼。」
對,徐品羽就是缺心眼。
每個班的教室後面是儲物櫃,櫃門上都插著名卡。
那天徐品羽借著清掃教室的機會留到了最後,晚霞都已經被深藍的夜色沖刷了一半。
她捏著掃帚,貓著腰在A班外面。
猛然清醒,拿著掃帚過來幹什麼?
搖搖頭,把掃帚靠在旁邊,悄悄溜進此時空無一人的A班。
輕而易舉的,找到了那個寫著沈佑白三個字的櫃門。
因為是夏季,男生又喜歡打籃球,所以通常都會在柜子裡,放幾件汗濕了之後能換下的衣服。
她深呼吸,打開柜子。
果然有一件白襯衫。
徐品羽懷著極其虔誠的態度,抽下掛在裡面的襯衣。
從口袋裡掏出指甲剪,數著第三顆紐扣,小心翼翼的把它絞了下來,不破壞衣服的布料。
光線穿過半透明的扁圓體,看起來漂亮極了。
正當她捏著這枚紐扣舉著欣賞時,走廊外傳來了兩個人的對話聲。
徐品羽一驚,緊握住扣子,左瞧右看的迅速跑到了講台後蹲下身子。
進教室的人是周崎山,然後是沈佑白。
周崎山用籃球拍著地面,砰砰砰的響,像徐品羽的心跳。
他疑惑的指了下沈佑白的柜子,「是你沒關?」
沈佑白瞬間皺起眉,走上去拉開櫃門。當然會第一時間看到,亂躺在裡面的白襯衣。
他拿出自己的襯衫,縫扣子的白線還冒著頭,紐扣卻不見了一顆。
周崎山湊過去,一看就樂了,「我跟你說啊,我們學校有個傳言,好像就是要襯衫扣子什麼的許願……」
他話還沒說完,沈佑白嗙的一聲推上櫃門,整排柜子都搖晃了幾下。
沈佑白攥著那件幾乎嶄新的襯衣,扔進了垃圾桶裡。
周崎山回過神來,拿出自己柜子裡乾淨的衣服,還故意嘟囔著,「怎麼就沒人剪我的扣子呢。」
果不其然,沈佑白更莫名的窩火,「你快點行嗎?」
等周崎山迅速換好衣服,他們就離開了教室。
而講台桌後的人緩緩站起來,她走到垃圾桶旁。
看著裡面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都有,唯獨那件襯衣,白凈的讓她難受。
覺得特別對不起它。
後來徐品羽也沒有將它和自己的扣子放在月光下,那就真的傻過頭了好嗎。
既然知道很蠢,為什麼還要去剪呢。
因為徐品羽認為,能和沈佑白在一起的概率。
比傳說還不靠譜。
破壞校內公物的鍋徐品羽不用背了,回家路上一身輕鬆。
她知道領導們是不可能對沈佑白怎樣的,記得他家好像也是學院的股東吧。
總之,保住了私房錢,她的心情十分愉悅。
又在十字路口告別了魏奕旬,拐到花店。
正巧陳秋芽抱著花桶走出來,桶裡有一隻的玫瑰斜插著。
她對徐品羽笑了笑。
徐品羽抽出深綠色的花枝,「這麼剛好就剩一隻沒賣掉啊?」
陳秋芽放下桶,比著手語,是啊,挺可憐的,你帶走它吧。
徐品羽指腹慢慢轉著,含苞欲放的玫瑰就在眼前打了圈。
第二天清晨,天都沒亮透,霧氣濃重的彌散在空氣中。
徐品羽將玫瑰用報紙輕輕捲起,放在包裡。
沒等魏奕旬她就去學校了,可見時間有多早,地鐵站的人都稀少的可怕。
來得這麼早,就為了偷偷溜進還沒有人的A班,到沈佑白的桌子旁。
贈他一朵玫瑰。
為了感謝他站出來承認椅子的事,也是她為曾經剪掉他扣子的行為道歉。
更是因為,想要送他玫瑰。
徐品羽快步奔回K班,嘩的拉開門,K班這群懶鬼是不可能來得比她早的。
她把包甩在桌上,拉出椅子轉個方向,穩穩地面對窗戶坐好。
等著沈佑白在遠處的畫面中出現。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徐品羽都有點睏倦的趴在窗沿。
身後一個個小混蛋進來被來得如此早的班長嚇一跳的動靜,都吵不到她了。
直到,對面的沈佑白來了。
他在藏藍的校服外還穿了件外套,帥的讓她睡意全無。
他走到座位上,拉出椅子,放包的動作停頓了一下。
沈佑白從抽屜裡,摸出一隻玫瑰。似乎還帶著晨霧的露珠。
他拿著玫瑰,毫不停滯的轉身走到門後的垃圾桶前。
輕輕抬手,一如當初,將白襯衫扔進去。
嫣紅的花像跌進了黑暗的深淵。
徐品羽愣了好一會兒,猛地將頭埋到手臂裡。
陳子萱咬著牛奶的吸管來到班裡,走到趴在窗口的人身邊,「剛剛碰到魏奕旬,他還問你怎麼沒等他呢。」
徐品羽悶悶的回她,「先別跟我說話。」
「你怎麼啦?」
「好難過。」
「哈?」
她必須催眠自己,現在蔓延的難過,是在可惜那朵玫瑰。
這般嬌美的它,不應該停留在垃圾上,和污物淪落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