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緻的小點心,擺滿了桌面。
太子妃又是邀請了京城當中許多小姐來玩,她是三天一小請,五天一大請。
既不作詩也不彈琴,原先那些天天想著見太子殿下的姑娘們叫苦不迭,一進太子府,太子妃就在園中擺小宴。
除了好吃的,還是好吃的。
除了玩還是玩,除了看戲還是看戲。
偏偏那些所謂的好吃的,上到精良小品,下到油膩大腕燒肉,的確是香氣襲人。
北宋以楊柳細腰為美,腰越細越美,小姑娘們在家裡受到的教導那就是少吃不吃,結果進了園子,可就頭疼了。
既要討好太子妃,又要抗拒美味,的確頭疼。
尤其是當她拿出那道叫做黃韭烙的餅時候,看著上面韭菜葉子,實在難以下口,只怕口中混味太重,救命!
頭疼的還不只如此,她邀請眾位姑娘們一起看戲。
園中搭起的高台上面,戲班子們哼哼呀呀全是情愛戲碼,不是私奔就是約會,若是叫姑娘們的母親知道了,怕是要一頓好罵。
說實話故事本身還是很耐看的,每次都看得她們連羞帶怯,也有不屑的,頓時被群而攻之,直說南宋開放,太子妃威武。
說到她的第三個偏愛,就是玩蹴鞠,這運動更是難受,小姑娘們別彆扭扭地,有的換了衣褲,走路都不會走了。
她們的太子妃腦上覆著紅繩,頭髮利落地吊起,竟然只編了個六股辮子,隨著她跑起來的動作來回晃動。
那蹴鞠就在她的腳尖,膝蓋,甚至一擰腰在小腹上面也能接住,然後又高高踢起。
實在不亞於男兒技巧。
直叫她們看得發呆。
然後蹴鞠飛過來,大家亂成一團。
也不知是誰一眼瞥見不遠處花叢後的少年太子,低叫了一聲。
然後她們都要哭了,好容易太子過來,她們髮髻散亂,珠釵滿地,且不說那些各種顏色的華衣美服都變成了灰不拉幾的衣褲,身上還一身汗味……
唯有太子妃興致盎然,飛跑起來就像是一陣風。
太子鳳時果然走了過來,他身後兩名近侍不緊不慢地跟著,聽見這邊女子的尖叫聲,也未停步。
姑娘們都恨不得將臉摀住,回頭再看太子妃,也是一臉細汗,這才鬆了口氣。
正是都幸災樂禍地看著那『泰華公主』,她卻是飛起一腳,只聽見鈴鐺聲起,叮鈴叮鈴由遠至近,直奔著太子殿下。
鳳時適時偏臉,正打在身後侍衛身上。
眾女連忙跪地,『泰華』也跑了過來,站在他的面前還懊惱地一拳捶在他的肩頭上面。
「誒呀,又叫你躲開了。」
「胡鬧。」
少年雖然年紀比她還要小兩歲,但是他的口氣卻是老成的。
鳳時一回手,立即有人將帕子遞給了他,他拿在手中,一手抓住了『泰華』的手,另隻手則仔細在她臉上抹了抹。
她不耐煩叫他一點點擦,抓了過來自己擦,因為沒擦粉除了汗倒也沒什麼。
可那些姑娘們可就慘了,臉上妝容全都花了不說,還混成了一片。
當下邊上站著沒有下場的幾個人可是幸災樂禍了,趕緊過來見禮。
『泰華』為這一次小宴做了總結:「今天玩得很高興啊,大家都去池子裡泡一泡洗一洗啊,從裡到外府裡全都有新的,本公主從南邊帶了不少好貨,全是稀罕見的首飾,到時候每人挑上兩件!」
太子府後院有個大長廊,裡面澡池冬暖夏涼。
這就是一天的最後一項了,姑娘們有的回去了,有的陪著『泰華』去沐浴。
眼看著一行人忽的都去了後院,尤其『泰華』腳下生風,走得飛快。
鳳時不由皺了眉頭,回頭看見侍衛手裡捧著的蹴鞠,想起幼時的苦楚,更是著惱,一揮袖掃落了去。
俗話說得好,那什麼……據說兩個女人在一起相當於五百隻鴨子,那這十來個姑娘像是下餃子似的撲棱撲棱下了澡池子,裡面嘰嘰喳喳的可想而知是多麼的、歡聲笑語。
這泰華公主也一同跳了下來。
與北宋姑娘所不同的是,她皮膚更為白皙一些,而且相比較圓潤一點。
大家齊刷刷地都看著她,她倒也從容,目光都積聚在她的胸前,她在水中也捏了自己腰間的軟肉,有些微的不好意思。
自從見了子矜以後,她迅速地圓了一點點。
不過很快,她釋然了,雖然旁邊的人有意無意都在對她說,還是瘦了一點好看。可是看看這些個瘦瘦小小的姑娘,她只有同情的份了。
一個猛子扎進深水區裡面去,她整個人都浸泡在了水裡。
眾人大驚失色,她在裡面泡得不亦樂乎,待有人驚叫起來,這才冒出頭來,來回翻了兩翻,這才明白過來,她們以為她浸水了。
兩手擺動,飛快游了水邊,桃紅這就過來給她擦背。
這段時間新竹和她相處得不錯,見了她是長出一口氣:「公主會鳧水啊!」
新竹這姑娘就不錯,平時在一起吃點什麼東西也不扭捏,可謂『臭味相投』,她喜歡。
『泰華』看著她笑:「這有什麼不會的,我們南宋到處都是湖啊水啊的,從小我就是泡水里長大的,多半人都會。」
她前面兩-乳看起來瑩潤嬌嫩,尖尖一點紅梅傲然挺立,在水中就那麼若隱若現,可當真是讓人浮想聯翩。
她不敢再看了:「還是公主厲害,我可是學不會,新竹可笨了。」
『泰華』笑,拍著池邊的水花:「不是啊,這個和聰不聰明沒有關係,我妹妹從小什麼都比我好,可就是怕水……嗯,我是說表妹。」
她差點說走嘴,連忙把話拉了過來。
嘿嘿地笑了。
緊接著將姑娘們從池中帶了出來,子矜給她的衣裳一一排列在她的長櫃上面,各種顏色的,各種款式的。
這幾天,她們也瞧見了,太子和太子妃在一起時候,太子妃衣裙飄逸,各個都與眾不同。
太子似乎尤其喜歡,她一舉一動都時刻瞥著。
一邊丫鬟還捧著個樣式的首飾,這麼多天以來,這些姑娘們第一次覺得太子妃當真是好說話真善美啊!
一個個都站在鏡子前面,不斷來回穿梭,各個嬌俏可人。
『泰華』卻只套著一件寬鬆的袍子,下面甚至是光著兩條小腿的,她哈欠連連,只說太累了要去小睡,就去了裡屋。
這屋裡平常沒有人來,她樂於輕鬆,一頭紮在了軟褥上面倒頭就睡。
這可是正合她們的意思,太子正好在府裡,離去之前總要跟他告個別,說一句或者說幾句話的,當然了,『泰華』公主自認為自己可是做了一件好事,可是睡得心安理得。
再說少年太子,烏髮玉冠,正要進宮,侍衛就領著八個姑娘走過來了。
各大臣家的小姐,她們在他的腦海當中就是這樣的代名詞。
紅粉鵝黃,嬌綠紫白。
一行人連行禮都是一個動作。
「見過太子殿下。」
「嗯。」
他惜字如金,卻是看向了她們的身後,桃紅就跟著後面,連忙說太子妃玩累了,已經歇下。
面前幾美各有不同,他一一掃過,見著她們唇邊差不多的笑容,垂下了眼眸。
腿比眼還誠實,已然先行離開。
自然就是送客的意思。
少年腳步輕輕,有些著惱。
他在宮中疲於應對那些老臣,回到府中只想安安靜靜地,雖然這都是父皇母皇的意思,他知道,可這姑娘也實在是太『聽話』了點,甚至是樂在其中的。
他更是懷疑,前幾日她吃酒吃多了抱住他說喜歡他其實就是亂說的。
兩個人還沒有圓房,本來敵國的公主以聯姻的名義嫁過來,他沒有半分的喜意,不過就是朝政需要。
新婚之夜,他正是躊躇著以什麼樣的藉口不洞房,結果她自己腦補了一大堆亂七八糟的東西,還用那種同情的目光看著他,以為他年紀小不能成事。
十三歲就有當爹的了知道麼!
顯然,她這個冒牌的公主不知道。
越想越是不愉快,直接攆了身後跟著的,一個人走在長廊當中,漫不經心地就晃到了她的屋子裡面去。
桃紅先一步回來的,正收拾著滿屋的衣裙和首飾。
見了他連忙見禮,他昂首走進,她見他進了裡屋,連忙避讓。
太子鳳時拂袖走進裡屋,裡面人兒卻是沒有任何的反應,她也沒辦法反應,睡得呼呼的,薄被都被踢了一邊去。
已近黃昏。
柔和的光線從窗口處拖曳進來,他幾乎是一直蹙著眉頭的站了床前。
他的太子妃側身枕著一隻胳膊,歪擰著在軟褥上面,睡得香甜。她的枕頭早就滾了一邊去,一條胳膊捲著袖子,露出小半截玉臂在旁。
目光觸及,這姑娘姿勢有點不雅,大腿也坦露在外。
領口處鎖骨若隱若現,他來回巡視了一番,發現她真的有點肉,像是他兒時抱著的人偶玩具,可惜母皇卻訓斥他膽小懦弱,直接毀掉了。
他坐了床邊,伸手搭上她的手腕。
捏了捏,戳了戳,順著又往上摸了摸……
看來,是時候合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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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光滿天,顧子矜提著一壺竹葉青從酒樓走了出來。
她在樓裡坐了小半天,聽了許多閒言碎語以及家長裡短還有議政朝事百姓八卦,午飯和晚飯都在外解決掉的。
直到晚上,這才依依不捨地走了出來。
齊王元燁的廠子可是緊鑼密鼓地建著,她忙了這麼一氣也是累了,想輕鬆輕鬆。
可是回想過往,她在南宋的時候,從不玩樂,到了北宋,腦袋摔壞了才像個傻呆似的成天八卦取樂……
可話又說回來,她不會承認,她的確是又有點太閒了,以至於想看熱鬧了。
酒足飯飽又打酒,顧子矜一甩就將酒壺甩了背後去。
她特意誰也沒告訴,自己出來的。
腳步輕快,她一點點回味著那些傻傻的日子……猛然驚覺身後有人。
子矜停步,霍然回身。
男人一身白衫,更顯得夜如涼水。
她多日不曾出來閒晃,一出來就遇見,這並不科學。
顯然是有人盯著她的一舉一動,斜著眼瞥他,她一手下意識就按在自己的心口處,那些個給他鞠躬作揖的日子一一在腦海中浮現,頓時揚起了臉。
沈君煜動作也快,在她即要轉身時候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她甩:「放手。」
他抓緊:「我有話問你。」
她繼續甩:「我沒有話想和你說。」
他繼續抓緊:「不行,吃了我的需吐出來。」
吃都吃了還想叫她吐出來?
別說是好吃的,就是真給他吃乾抹淨了,也該甩甩該扔扔啊!
顧子矜甩動酒壺打在他的身上,也是下了狠勁摔了他一身:「放手!」
他下意識伸手格擋,頓時鬆了手來:「玉樹!」
身上狼狽至極。
四目相對,顧子矜將碎掉的酒罈渣渣全都扔了地上去,咬牙切齒地瞪著他:「男人都是靠不住的玩意兒,滾離我遠點!」
說著已然轉身。
她的裙襬在月色下面劃出一道優美的弧形,男人眸色加深,更是怒道:「你若不來,可有別人!」
愛誰去誰去。
她走得飛快,邊走邊罵。
玉樹玉樹玉你奶奶個熊!
還想再罵,除了這句卻又不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