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可入房

紅色的喜服上面鳳凰成雙,女子妝容精緻,坐在大鏡前。

太子府裡面一派喜氣洋洋,外面鑼鼓喧天,屋內也是時時喧嘩,許多丫鬟喜娘穿梭來往,顧子青站在妹妹的後面,從鏡中瞥著她的臉,雙手自然而然地就搭在她的肩頭上面。

日天西斜,已近黃昏。

喜娘提醒說吉時快到了,姐妹二人怎不感慨,子青點點頭,讓她們先都出去。

關門吱呀一聲就關上了,她坐了旁邊,緊緊拉著子矜的手:「如果你現在後悔,可還來得及。」

顧子矜垂眸:「我為什麼要後悔?這樣很好。」

子青緊張兮兮:「我沒看出哪裡好,真的好麼?不發喜帖不大操辦分明是沒將你放在心裡……」

她奇怪地看著姐姐:「你覺得我把她們放心上了?兩看相厭,彼此彼此而已。」

「好吧」子青站起身來:「其實南邊已經了無牽掛,回不回去又能怎樣?你過得好才行。」

「不,」顧子妗堅持,一手輕輕摩挲在那蓋頭上面的精美刺繡:「我必須回去,必須回去。」

「回去幹什麼呀?」子青咬唇:「難道你還惦記著白玉書?他……」她猶豫了下還是說道:「他不是好人。」

「我知道,」子妗挺直背脊,幾乎是咬著牙擠出來剩下的話:「二皇子登基大典,整個公主府全軍覆沒,幼帝黨估計也清得差不多了,白玉書在那個時候求娶泰華,我不相信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倘若因此接近我姐妹,其心可誅。」

子青瞪她:「有沒有關係還用回去看麼?」

姐妹對視,子妗卻是淡淡道:「我是要借他人之手殺回去,難道還能回去探望他不成?」

子青哦了一聲:「那就好,反正我勸也勸了,說也說了,日後後悔可沒地方找去。」

立刻被人鄙視了:「後悔幹什麼?過得不好抬腿走就是了。」

子青挨著她:「不管,你要是走我也走!」

難得還能在一處溫馨,兩個人臉上儘是戲謔笑意,其實心裡都有著淡淡的憂傷,靠坐在一起彼此依偎。

不多一會兒,外面就傳來了敲門聲,喜娘的聲音在外響起:「太子妃娘娘,吉時已到。」

顧子青親手拿起紅蓋頭蓋在她的頭上,是端端正正:「我一會兒要替皇后娘娘去佛寺還願,過幾天回門咱們再見。」

子妗輕輕頜首:「好。」

王皇后和太子分別被請去齊王府了,雖然是納妾,但是據說排場很大,那紅毯從齊王府一直鋪到街中心,奇怪的是卻未通往許家,聽說是許家二老不同意婚事卻忌憚他權勢及狂暴脾氣,所以才含淚答應了。

當時也只當笑談,並未注意。

房門大開,立即有許許多多的人闖了進來,外面更是喧鬧,捧雪也混在其中到了她的身邊。

外面喜樂奏起,一個婆子彎腰,其他人輕輕扶著顧子妗,她背負著,外面已經有人喊了接親的來了,頓時鞭炮又鳴,震耳欲聾。

沈家是沈君煜親身來接親,花轎就在大門外。

他騎馬而行,因為太子殿下不在,只在門前深深叩首,新娘子出來時候,回聘的禮箱已經送了出來,她腦中被鞭炮聲震得嗡嗡直響,稀里糊塗就被扶上了花轎。

直到花轎慢慢起身,還暈乎乎的。

沈君煜騎馬在前,捧雪扶轎而行,一行人過了太子府,緩緩朝著沈家而去,街上分外的熱鬧,到處都是喧嚷的人群,幾乎快要寸步難行。

轉過這邊,到了街中心,吹奏喜樂的師傅突然連錯好幾個音。

花轎一下停了下來。

沈君煜騎馬在前,正是迎頭對上齊王元燁的儀仗隊,一般他這樣的人若是娶妾,不過是一頂轎子送過去了就是。他這儀仗隊在前,人騎馬在後,身後也抬著八抬大轎,可謂排場十足。

街上本來寬敞,可一早上這位瘋魔殿下來回灑了三次銅錢。

幾乎是人山人海。

兩隊人馬當街撞見,元燁本來狂妄,自然不肯想染,他人就在儀仗隊的後面,傳話出來,讓沈家讓讓。沈君煜不想與他結仇,揮手讓身後人靠了一邊,讓齊王府的人先過去,這本來就是娶妻給納妾讓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百姓們議論紛紛,都看著熱鬧。

儀仗隊也停靠了一邊,元燁這才帶著花轎慢慢行了過來。

他一臉的喜色,擦肩時候還抱拳道了聲恭喜。

眉眼間儘是得意之色,看見他就等同與仇人一樣,沈君煜臉色自然不好,不過也幸好不想多看,別過了頭去。

兩隊錯身時候,百姓們忽然湧動起來。

人群當中不知誰又撒了幾把銅錢,甚至還有小銀角了,一片混亂。

等沈君煜察覺到不對回頭的時候,兩頂花轎已然撞在了一起。

到處都是人,他心急如焚,卻又擠不到近前。

東倒西歪,兩轎子都倒了。

元燁可是早早脫身,停在遠處,可是苦了這邊的轎伕。

顧子妗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先是停了下來,然後又光當一下,栽倒了。

紅蓋頭差點掉落,因為成親之日蓋頭不可掉地,據說會有些不吉利,她一把扶住了,可心裡還是隱隱地不安,總有點不詳的感覺。

很快,一雙手伸了進來,將她扶出了轎子。

她還聽見捧雪的聲音叫她等一等,這才安了心,靜立一邊。

不過這還沒算了,更多的人湧了過來,現成亂成一團,先還有人扶著她,後來人都不知道跑哪裡去了,子妗被推來推去,差點就掀蓋頭了。

幸好只是很短的時間,齊王殿下的儀仗隊趕了過來,驅散了人群。

她暈頭轉向也是細汗津津,然後似乎是喜娘扶住了她:「呀,夫人在這裡!」

就重新上了花轎。

這一天折騰地,一早起來拜佛梳妝,又拜祭爹娘。到了這黃昏吉時,已經整整一天沒有吃過東西了,顧子妗懷裡揣著子青給她的桂花糕,趁著這麼一會兒趕緊拿出來,摸索著抖開手絹,在蓋頭底下吃了兩塊。

暗自祈禱,快點到沈家,快點拜堂,快點回到新房,這一天快點過去,成親太累……

可能是老天真的聽見了她的祈禱,花轎逐漸快了起來,甚至都能媲美馬車了,沈君煜可當真是太心急,總算做了件如她意的事情。

顧子妗將手絹隨手放了轎內一角,伸手扶住了花轎。

可也不知是不是錯覺,先前摸到的扶手似乎長了一點。

很快,花轎停了下來,她下轎,跨過門檻,途中中規中矩地邁了火盆,灑了清酒,耳邊能聽見賓客諸多,原來說是婚事從簡,聽著裡面不乏朝中官員,都是官腔,她勾起唇角,只道沈君煜還是儘量張羅了婚事。

只是沈家的前堂似乎遠了點,她走著走著,忽然覺得不對。

喜娘在旁邊推了她一邊,很快就證實了她的不安。

喜堂裡面人有很多,但肅靜得離奇,就連喜娘也不敢出聲,她低頭盯著地面,越發地忐忑。片刻,男人執起了她的手,她聽見一聲輕笑,整個人都僵硬了起來。

「你這個孩子,納妾這點小事還需興師動眾,新娘子怎麼送了這裡來?」

「母后此言差矣……」

分明是王皇后和元燁的聲音!

顧子妗一手掀起了紅蓋頭抓在手裡,眼前男人一臉得意之色,不是齊王元燁又是哪個?

她環顧四周,驚叫起來:「你怎麼在這?不對我怎麼在這!」

滿堂皆驚,太子也站了起來,元燁卻是不慌不忙地看著她,揚聲笑道:「哪個說我要納妾了?娶個女人這般麻煩,又整日嘮嘮叨叨,一個都嫌多餘!」

正說著,皇后已然怒斥出口:「簡直胡鬧!元燁!」

元燁撩袍跪下,老孫捧著婚書就到了顧子妗的面前,她剛一掙扎,兩邊喜娘一邊一個立即捉住了她,迫使她也跪了下來。

婚書上面有她的落戶,顧子衿哪肯去按,可由不得她,元燁親自抓著她的手按了紅印。

她怒目以對,狠狠瞪他,驚呼道:「皇后娘娘請給民女做主!民女本是沈家婦!」

太子臉色不虞,王皇后也好不到哪裡去,院內有人聽見了不對的風聲,可再想走,齊王府的侍衛隊已然關上了大門,猶如銅牆鐵壁一樣。

元燁跪倒:「母后知道元燁什麼德行,這世上女人千千萬,沈君煜幹什麼非要搶我這一個,若是不許,兒臣也只能去暗巷混些小倌來了!」

他前日才進宮與母親說了顧子妗的能處,她從來偏心,此事都已經做到這個份上了,當真是不好收場,開不了口。

誰知這一沉默,元燁已然叩首:「謝母后成全!」

緊接著,有人高喊了一聲拜天地,顧子妗還待掙扎,卻被人按著跪了下去。

拜高堂,王皇后臉都黑了。

送洞房,顧子妗連連驚呼,元燁留下老孫善後,親自『牽』了她的紅綢帶送入洞房。

夜幕降臨,月色柔美。

顧子妗猶在長廊當中掙扎,可一出了喜堂,元燁一把將人撈起來,就抗在了肩頭。

她拳打腳踢,可卻只得到他的笑聲。

無論如何,她也沒想到會是這樣一個結果,元燁腳下生風,另隻手就按在她的翹臀上面,她挺直身體,終於跳下地來,卻又被他生扯過來,那紅綢帶繞了幾圈直接將她捆了個結結實實。

又推進新房。

子妗被她直接放置在床上,只剩下兩腳能動,不斷踢著床頭:「你瘋了!竟然能幹出搶親的事情來!快點放開我,我不相信沈君煜能就此罷休!」

元燁卻只冷笑,還拿起了床邊的《史記》翻了幾頁:「本王今晚就與你入了洞房,誰來又能怎樣!」

她心裡突突直跳,卻忽然想起一件事情來:「等等殿下不知,子妗現在已經是君煜的人了,守宮砂已經消去,不潔之身不能入你王府啊!」

元燁更是冷笑,扔了書去:「正好省了你疼!」

沈家也是一團亂,沈君煜當然不肯罷休,可喜酒吃了,拜堂也拜了,原來也是心慌,可捧雪一直站在顧子妗旁邊,他從未懷疑,洞房花燭夜裡,他掀起了蓋頭卻是傻眼了。

一模一樣的喜服,可人卻已經變成了許青衣。

她妝容精緻,臉色也變,他跌跌撞撞出了新房,未等出了院裡就被母親攔住,院裡是丫鬟驚天動地的驚叫聲,說是新娘子要尋死,院外是母親怒氣沉沉的臉,他要去尋顧子妗,腦子裡都是她的模樣……

可失魂落魄剛一動,沈老夫人的巴掌就落了下來!